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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庆生辰入住千竹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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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府东院,千竹苑。
这是一处不大的院落,却贵在清静雅致,院中遍布的绿竹不仅很好的消散了暑热之气,也给这居所平添了一分别致悠然。院中通过一扇月亮门与王府的正院连接,又在东边的院墙上独辟了一个院门直接通到王府外的大街上,因此虽然是府中苑,倒是的确如君沐轩所说,独门独户,互不打扰。
自从上次宫宴以来,雪晴住到这千竹苑也已经好几日了。两国婚书一旦定下,剩下的还有昭告天下的诸多事宜需要商定,因此,最近莫不平和林潇然他们都在忙前忙后。倒是雪晴百无聊赖,近几日,雪晴白天不是看看书就是到天京城里逛逛,便也自得其乐。
“杨姑姑好!”君沐轩没有走王府的大门,反倒是寻到了千竹苑的院门溜达着进了院子。“苏姐姐可在?”
“九王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杨姑姑福了福身子,君沐轩这个时候到来的确是出人意料。正在院中侍弄花草的石榴和芍药闻言赶紧行了大礼。
“今日是九儿生辰,父皇和母妃晚上会在宫中设宴。此番前来,自然是请苏姐姐进宫赴宴的。”嬉笑之间,君沐轩已经绕到了回廊轩窗旁,见雪晴正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着什么。
“九儿生辰,我自然要备上薄礼奉上,只是这入宫赴宴倒是心领了。”雪晴搁下笔,一副千竹凌风图已经跃然纸上,只见画上竹竿节节分明,迎风而立,洒脱之间又带着飘逸坚韧之姿,看似只是简单的几笔勾勒,其中意境却十分值得回味,足见作画者功底。
画上提着一首小诗。落款便是苏雪晴贺木九儿十六寿诞,作咏竹。
“风来疏密自疏狂,霜寒风雨不自嗟。生来不为俗情苦,化作笛音性高节。”
君沐轩十分自然便朗声读出了画上的题诗,“诗倒是好诗,画也不可多得。苏姐姐莫不是就用这一幅诗画打发了我?”
君沐轩心知雪晴不是一般女子,原以为她只是个武功高强的美人,现在看了她的诗画,心中更加为她的才情折服。见雪晴特意作了千竹凌风图为他贺寿,心下暗自欢喜。尤其见她落款未称他为王爷而是依然称他木九儿,便知雪晴并未因为他的身份而与他有所疏远,心下更是将她认作知己了,便也不再坚持请她入宫,可嘴上却仍然不屈不饶。
“知道我们的九王殿下手痒痒了,不如奏一曲琴,为轩王舞剑助兴,如何?”雪晴苦笑,倒是真拿着这个稚气未脱的轩王没有办法。
“还是苏姐姐最知九儿心意。”君沐轩一个好看的旋身,便已经拔剑出了鞘。
琴声如水一般流泻而起,如一湾清溪从崇山峻岭之中蜿蜒而出,之后渐渐急促,仿佛风雨大作,惊涛裂岸,转而铿锵如锤,如同大漠之上一抹如血残阳,狂风肆意卷起黄沙四起,万骑驰骋,铁马金戈。
君沐轩的剑势亦与这琴声交相辉映,起势舒放闲适,随着琴音越急剑势也随之而变,君沐轩足下凛冽生风,面色疏狂得意,剑气挥洒纵横,最终仿如亲临战场,万众搏杀,马蹄声碎。
忽有一缕笛音与琴声应和而来,初时清脆悦耳,幽远空旷,可是跟随着琴声的变幻也逐渐变得慷慨激昂起来,待到琴声接近尾声,那笛音便也如晚风拂柳,渐飘渐远,只余回声在空中久久萦绕。
“四哥怎么来了?”伴随着最后一招收势,君沐轩回剑入鞘。刚才笛音响起之时,他就已经发现君沐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千竹苑的门口,只不过在翠竹的掩映下之前并未察觉罢了。
“本来想替你来请你的苏姐姐晚上去赴你的寿宴,如此看来,倒是不必了?”一边说着,君沐昭已经迈步到了院中,他的眼睛注视着雪晴,眸中满是赞赏之色,可是与初次相见轻轻掩饰掉自己的情绪不同,此时他倒是毫不避讳地将心里的情绪流露到人前。
略略施了一礼,仿佛是认识了许久的朋友。
自从雪晴借居王府以来,这还是昭王第一次踏足千竹苑。自从上次一见,一向贤能理智如昭王者,竟然发现自己对这女子,动了心。
他知道,苏雪晴是君沐宸未过门的太子妃,待到过几日两国合婚的诏书宣告天下,便是无可更改得了。
可是,今日有了宫中寿宴的借口,他还是不自觉的走到了千竹苑门口,听得轩王朗诵的那首诗,又听得雪晴所奏的琴声,便忍不住拿出随身携带的玉笛来与她合奏了一曲。
微风吹响了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也吹动了雪晴宽大的衣袂和披散的秀发飘飘。安顿下来半个月的调养让她的脸上有了浅浅的粉色,单薄的嘴唇有着好看的弧线,明明面上未施脂粉,却如同粉雕玉砌的一般。
她端坐于琴桌之前,是何等的适性随意,又是何等的优雅脱俗。她就仿佛是一个天生的上位者,庸庸俗物从来入不了她的眼,她的心;她又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淡笑着看世间芸芸众生。
昭王专注的眼神让雪晴心头莫名一跳,她轻拂了衣袖起身道:“祝寿怎能无酒呢?宫中夜宴雪晴不便参加,不知可否借昭王的薄酒为九儿庆贺一番?”
“当然,就借苏姑娘的千竹苑置桌摆酒吧。”昭王一挥手,丫鬟们不一会儿便在竹林之下摆出了一桌清雅的酒席。
君沐轩假咳了两声打破了尬尴的气氛,直言道:“四哥,我看你与苏姐姐都不要太拘谨了,此处又没有外人。一回生二回熟嘛,苏姐姐本也是随性之人,与我闯荡江湖时,一路可没少欺负我,没少恶作剧呢。”
“九儿何时见我拘谨了?”雪晴拿起一块点心堵了君沐轩的嘴。
“不错,我何时拘谨了?都是父皇和皇后娘娘把你惯上天了,连我你都敢教训?”不等君沐轩咽下,君沐昭竟然也学着雪晴的样子,把另一块更大的点心塞到了君沐轩嘴里。
君沐轩一时被噎得不行,好不容易就着茶把点心吐了下去,控诉道:“你们你们,有你们这么欺负寿星的嘛?这事儿上你们倒是心有灵犀!”
说完,不怀好意的坏笑一声,为了避免再次被欺负,人早已经跳出了两丈远。
“君沐轩!”两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唤了一句,听到对方跟自己一样的反应只是微微一怔,然后彼此会心一笑,便齐齐地去追拿君沐轩问罪。
院子里的人一开始还都十分拘着,此时也已经被三人吵吵闹闹的玩笑氛围所感染,看着两人放声追逐和轩王左藏右躲的滑稽样子,都捧腹大笑了起来。
多少年后,君沐轩每每生辰之时都会记起他十六岁在千竹苑过的那次生日,最是简单却最为惬意。而到了晚上的宫中夜宴上,一向温雅含笑的昭王也第一次觉得那盛大而奢华的欢庆索然无味,早早便离席回府了。
自从给君沐轩过完生辰,千竹苑中又恢复了宁静,雪晴也便再没有见过君沐轩等人。自从他们入羲国以来很快就过去了十日,两国联姻的婚书却始终没有议定。
与羲国联盟的事宜交给了莫不平等人,雪晴倒也不着急,她每个晚上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抚琴,于是王府中都会传出悠扬的琴声,时而呜咽如泣,时而昂扬激越,一直到千竹苑里灭了灯,琴声声方才止歇。
雪晴不知道的是,自从她入住宸王府以来,君沐宸每晚都会来月亮门的另一边待上一会儿,静静地听她弹琴。特别是九儿生日那天,他们的一言一笑,统统都入了君沐宸的耳朵。
今晚,灯未熄,声已默。
雪晴又在静静地看她手中的闲书。今晚弯月当空,推开窗,那夜风中送来的不止是沉沉的月色,还夹杂着翠竹的清爽,芰荷的淡香。那风中的意蕴仿佛又与之前的不同,多了几分缠绵悱恻,多了几分温吞纠结。
雪晴撂下书,思考了片刻便坐在临窗的桌案前提笔写下了几行诗。
“一曲婉转随风送,竹摇荷香伴水声。何人月下清音弄,瑶台洒落满玉琼。”
“为了两国的婚事,莫不平与我父皇已经相互僵持了好几日,你倒是在这躲懒偷闲。”君沐宸从夜幕中现出身来,转眼竟然就在雪晴窗外。
“杨姑姑和莫琴竟让你这样进来了,看来还真不把你当外人。”雪晴微微有些意外,抬头见窗边的树荫中隐隐约约站着一人,他今晚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常服,头上戴着一个青玉发冠,身形俊朗而挺拔,柔和的月光照得他周身似乎都散发着莹莹的光亮。
他的脸隐藏在暗处,侧脸却呈现出好看的弧度,让人觉出了不同于白日的另一种美,尤以腰间那块青金玉牌格外醒目。雪晴便起身开了门,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此处本就是我宸王府的别苑。前几日四哥和小九他们来,听说你们不是玩的很高兴?怎么?不欢迎我?”君沐宸边说边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桌案边,拿起雪晴刚刚写的纸,将手中的诗轻轻念出了声,全然不似之前在军中的举止,一举一动之中都透出高贵和优雅。
沉吟片刻,问道:“此情此景,何必在房中待着。王府前院有一个大湖,不知宣国的女帝,可否赏脸陪本宫前去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