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谏》雁妃

1、鹰眼

　　英国，伦敦。

　　匆匆而过的身影扰乱了烛影，栗发的青年推开门，带起的风将手中的文件吹得哗哗响。

　　“亚瑟，你又打算这么晚回去？”

　　“嗯。”应声清澈而冷漠，仿佛幽室中水滴下坠，溅落在平静的水面上。

　　“你故意的啊，明知那么多人想干掉你，逆反心理吗？”栗发青年理着文件开始喋喋不休，“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安安稳稳地走夜路呢？难道你遇到的杀手都是瞎子？或者他们的枪在对准你的一瞬间哑了？长相再好也不会有这种效果吧……”

　　没有回答，白皙修长的手指似乎专注地拆着一个精美的礼盒。

　　“帕默斯顿勋爵送来的？”栗发青年垛着文件朝礼品盒瞟了一眼，“老狐狸不至于贿赂你吧？你这个逆反的律师会可会反将他一军……哎……不会是炸药吧……那你可别乱开啊……你不怕死我怕死……”

　　话音未落，一个小巧的物件从盒中脱出，烛台下顿时泛起一片温润的绿光。

　　“……这是玉？上好的材质啊。”栗发青年丢下文件赶了过来，“……这上面刻的是龙吗？不只啊……这么小的东西竟能刻上这么多图案……真厉害……这玉是清国来的吗？……”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动，玉面微微翻转，绿光映在魔幻般的眼眸里，黑夜顿时渗进诡异的颜色。

　　“我走了。”

　　收起玉，俊美的轮廓从烛影中站起，烛光在金发上掠过一片眩目的光，白皙的手指顺势挑起墙上挂着的长披风外套。

　　“……喂，亚瑟，你带些人吧……”栗发青年急急地想跟上，“至少坐马车回去……不要怕打搅市民休息，自己的命要紧啊……”

　　多余的嘱咐随着黑色的衣摆消失在夜色里，青年懊丧地挠着栗发，咕哝着转身。

　　繁星璀璨，鳞次栉比，辉映着这个繁华的时代，然而阴影无处不在，沉闷的风穿行在每个角落，明亮而压抑，繁华而阴暗，不谐调的光影，矛盾而共存着。

　　街灯化开一小圈黑暗，偶尔残叶擦着地面而过。碧玉隐隐反射着遥远的光，玉尾的红绳随意攀缠在白皙的手指上，末端坠落，间或隐没在浮起的衣摆里。

　　万籁俱寂中隐藏着一触即发的危机，却始终隐而不发，更加显得恐怖压抑。发丝混着步伐和风的节奏拂面而过，蓝钻般的眼睛沉静冷漠。灰黄的街道延伸出越来越宏大的建筑，林木茂盛的轮廓开始分割天际。

　　狡猾，居然选在这里。

　　白皙的手指划过一道弧形的冷光，刹那间白黄绿交错，有脊背沉闷地撞在墙上，碧玉坠落摔得粉碎。

　　细弱的碎裂声隐没在夜色中，一切旋即恢复原状，万籁俱寂，仿佛刚才的动静只是错觉。

　　如果单用敏锐形容鹰的眼睛，那是没有近距离观察它。

　　亚瑟盯着黑发下的眼不着边际地想，他的手掐着对方的喉按在墙上，却没有再用力，环形的枪口已经顶住他的心脏。

　　这个……
　　人类。

　　扳机刚好扣到极限，对方的速度不输给他，完全可以在喉骨被捏碎前开枪，但他捕捉到转瞬即逝的迟疑。

　　为什么不开枪？

　　“……亚瑟，你回来了？”

　　夜莺般的呼唤打破了凛冽的对峙，白色身影从高大的门柱后闪出来，摸索着跑到亚瑟身边，扑进他的怀里，光洁的手臂环住他的腰。

　　“……嗯……还有别人吗？”女子抬起美丽的蓝眼睛望着他，纯金的长发打着卷儿垂落在肩上。

　　“同僚送我回来而已。”亚瑟伸出右臂搂住女子，声音明显带上温柔，但视线没有离开鹰眼。

　　“……那请他进来坐会吧？”

　　“不用了，他刚走。”亚瑟松开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婚戒转过街灯淡黄的光。

　　他转身用披风覆住女子的身体，搂着她向高大的门柱间走去，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宏伟的建筑底层窗口接连亮起，细碎的谈话声渗进夜色。

　　“……对不起，伯爵！我们不知道夫人出来了，没有跟着她，对不起！……”

　　“……我不想吵醒你们……”

　　“那可不行，夫人！太危险了，这么晚了……您又看不见……下次请千万不要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