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吟》暮雪熙

10、我们的家

　　“哥……”我明显没有理会她们的意思，只是转过头，拉了拉哥哥衣袍的下摆。
　　“嗯？怎么了？”哥哥挑挑他俊美的眉，温柔的问道。
　　我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戏谑，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哥哥不是说我是郡主吗？”
　　哥哥陪着我演下去，半真半假地摸摸我的长发，“是啊，小洛是我水泽帝国尊贵的落雪郡主！”
　　旁边艾珍的脸色已经变了几遍了，我忍住快要溢出的笑容，无辜地继续道：“那别人不是应该给我行跪拜礼吗？”
　　“那‘别人’也不是全部哦。”哥哥旁若无人的回答着我的问题。
　　“哦？那谁不用呢？”我一副好奇宝宝摸样。
　　“夜氏皇家、正一品外臣以及父母兄姊。”
　　“就这些？”
　　“嗯。”
　　“那……她是什么身份？”我抬手指向艾珍。

　　还没等哥哥回答，艾珍已经跪下，“妾身无礼，还请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却不再理会她了，自顾自地对哥哥说：“哥，你不是说要带我……”
　　“这会儿着急了？”他眼中戏谑不减，“既然二娘来了，那我们也该走了。父亲，儿子先行告退了。”说完他便牵起我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哥哥突然顿住了脚步，他头也不回的道：“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呢，父——亲——！”

　　那时的我，只是抬头看着哥哥，那一次，我发觉我居然看不懂他，他当时的表情，看似满是嘲弄，但却带着一丝挣扎，尽管，他尽力在掩饰。
　　也因为我一直审视着哥哥当时的表情，所以错过了艾珍眼中一闪而逝的阴狠，那本是我前世作为杀手最最熟悉的眼神之一，可我终究错过了。
　　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我看向艾珍，一天之后的悲剧是不是可以不用发生；如果我能够预料到，一天之后，我要因为我一时的任性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我一定不会激怒艾珍。
　　可是，没有如果……

　　“哥，我们要去哪里？”上车后，我第一次放下了车窗的布帘，回头问自上车就一直默默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哥哥。
　　“怎么，不看了？”缓缓的，他睁开了他那双夺魂摄魄的眼眸。奇怪的是，他瞳孔本来那抹大海般深沉的暗蓝，正在慢慢消失不见。
　　“哥……这是人家第一次出门嘛！”说着我像一只小狗一般偎到哥哥身边。
　　呃……刚刚忽略了哥哥吗？这不能怪我，被关了五年，第一次见到人群，街道，不免有点激动嘛！这是可以理解的。
　　哥哥却是叹了口气，将我揽到怀中，“对不起，小洛，这五年……”
　　没等他说下去，我便在他的怀里使劲儿摇了摇头，“哥，没关系的，这些，小洛并不稀罕，这五年，小洛是心甘情愿待在琴漪园中陪着娘亲的，并不是谁的错。”
　　哥哥微微一笑，本应光滑细腻的手因常年练剑而布满茧子，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宠溺地轻刮过我的鼻子，“也是，琴漪园乃至将军府，又岂能关的住我的小洛。”

　　“侯爷，到了。”车外传来了井堤恭敬沉稳的声音。
　　“嗯。”哥哥轻应一声，“下车吧，我尊贵的落雪郡主。”说着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里是？”我看着眼前高大的门，简朴却大气，朱红的门施以金色的边，显示了主人尊贵的地位，两扇门上各有一个兽首，仔细一看，却是螭，我低头看看挂在腰间的玉佩，我记得，哥哥说过，螭，是我们纪家的家族图腾。
　　勇猛，好险，就是这无角之龙，螭。
　　螭，音同痴。
　　纪家的祖先一定想不到，他们的图腾，冥冥之中，好似也影响了纪家的每一代，纪家的每一代，都只有一位女主人，也正是因此，纪家子嗣单薄，到纪赫威时，已是单传。而纪赫威与妻子光裔公主夜泠音，伉俪情深，却终只得一女，于是，纪家在最辉煌之时断了香火。好在纪家没什么传男不传女之类的思想，纪赫威死后，整个纪家理所当然落在了纪忆岚身上，而现在，整个纪家，都属于外姓的乔宇宸和乔雪洛。
　　而此时我跟哥哥身上的这两块和田白玉，便是纪家的象征，上面的浮雕，便是螭。

　　“哥？”当我终于回过神来之时，侧目看向哥哥，却见他也是一脸动容地望着门的方向，连旁边的井堤井域兄弟也是如此。
　　哥哥闻声温柔地看向我，“小洛，这里，是慕威侯府，我们的——家。”

　　“小洛，知道哥哥今天为什么要带你从后门进来吗？”带我从后门进了府内，哥哥说道，“那是因为，明天，我会风风光光的将母亲和我们落雪郡主从正门接回慕威侯府！”
　　“明天？”
　　“嗯。明天……”
　　“哥的生辰？！”我突然反应过来，不禁大叫。
　　“嗯？之前，小洛……不是忘记了吧？”哥哥脸上有种失望受伤的神情。
　　“当然不是！”我急急的否定道，“只是……居然已经……五年了吗？”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像是自言自语了。
　　隐约还记得，五年前我刚刚降生在这个时空的那天，哥哥就曾说过，五年后便可以接我们回慕威侯府。如今眼前这大气却又精致府邸就是我的家吗？真正的家？想到这，我侧头看向哥哥，五年了，哥哥的身躯已经这样高大了，俊美不失英气，初见时那个稚气却一脸冷然的男孩子，也长大了。
　　“小洛？”许是见我走神，哥哥出声提醒。
　　“哥……”我转身抱住哥哥的腿，把脸整个埋在里面，“谢谢你……”
　　哥哥蹲下身，将我轻柔地圈入怀中，“小洛怎么了？”
　　“谢谢你跟娘亲，给我这么多的爱……”声音开始不由自主的哽咽起来，“我爱你们。”
　　“傻洛儿……哥的小洛洛长大了。”

　　“我不要！”
　　“这天雪阁不合洛儿的心意？”
　　“不是。”
　　“那是因为？”
　　“洛儿要跟娘亲和哥哥住在一起，跟在琴漪园中一样！”
　　“是因为这样啊，其实还是很近的……”
　　“不要不要！”我开始行使小孩子死缠烂打的权力。
　　果然，哥哥一脸挫败，“好好，哥会重新安排的，现在，去哥的宸皓苑看看可好。”
　　“嗯！”我闻言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果然，宸皓苑距离我的天雪阁很近，几乎可以说是只一墙之隔，而娘亲的倾岚居就在天雪阁和宸皓苑的后方不远处。哥哥说，倾岚居本就是娘亲之前的住所，而宸皓苑和天雪阁则是以前空置的院落，只因两院挨得近，他才着人将这里整修一新，并重新命名好作为两人的居所。而外公外婆生前的居所和其他的所有院落皆没有改动，只命人好生打扫和修缮。
　　“逍——遥——亭。”我抬头看向眼前的亭子，念出额匾上的字，“呵呵，逍遥，我喜欢。”
　　“洛儿喜欢这亭子？”
　　“是喜欢这名字，逍遥。”
　　“嗯？”
　　“逍遥，无拘无束，随心所欲，还不好吗？”
　　听到我这么说，哥哥脸上有一丝不自然，只无意识般低应一声。
　　“哈，哥，你是不是多想什么了？”意识到哥哥可能是在责怪自己无法给我自由，我立刻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会留在你跟娘亲身边的，永远！”
　　听到我的承诺，哥哥释然地笑了。

　　这时的我不曾想到，我承诺下的永远，原来只能这样的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