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好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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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柏白双手抓住鬓边的头发，努力回想却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松手转向沈清轩，眼底迷茫渐浓：“那天你走后，第二天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见柏白情绪开始不安稳，沈清轩抬手理开柏白抓乱后落在脸颊上的头发：“醒来就在这里？那你在这里多少天了？”
“嗯……”柏白顺着沈清轩的动作靠过去，被包围的感觉给了他不少的安全感，连这些天一个人处在陌生环境下所承受的不安与害怕都消散了不少，“我数数看啊，我记得的好像有四天了。”
“四天？”沈清轩蹙眉，自他那日与柏白分别后离开溟皓阁起，已经过去六天了，哪还有这四天之前的两天呢？
“对啊，四天”，柏白点头，“那一天醒来后我就躺在了这家的床上，当时的感觉就是好疼，全身都好疼。”
柏白没读过书，甚至是连字都没又认识会写几个，对于当时所感受到的疼痛无法具体形容，说来说去也只有简单的一个词“好疼”。
但身体记忆犹在，回想起当时筋肉翻滚的撕裂感觉，柏白双手就不住环住自己蜷缩起来，胸口处的内伤隐隐抽痛起来。
情绪顺着牵联灵魂的契约相传，似冷传冷，让被传递者切身体会到那刺骨冻寒。
而现在沈清轩感到的便是外来的强烈恐惧与不安，宛若溺水得不到施救，身无旁物可攀不断往水下沉时的无可奈何，接下来的只有越发落实的绝望。
“柏白”，沈清轩唤了一声，却见柏白身体仍在蜷缩，陷入了自我的情绪之中，越陷越深人已经肉眼可见的抖动起来，“柏白！”
突然提高音量的声音响在耳侧，柏白一下回神，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冰凉。
沈清轩当即便放下了再继续问的打算，想不起来就不硬要求着回忆了，揽着人轻拍着柏白的背：“明日便启程，带你回溟皓阁。”
“明天？”柏白抬头，额头触到了沈清轩的下颚，遂将身体稍移将下巴靠在沈清轩肩膀上，“明天就回家吗？”
回家？沈清轩稍稍错愕，柏白方才说的是回家，而他在此之前说的是回溟皓阁。明明说的是同一个地方，这两种表达却是带给了沈清轩不一样的感觉。
一心扑在修为历练上的这些年，他好像从未称溟皓阁为家过。
“嗯，我们回家。”沈清轩压下心底的异样感觉，抬手指尖抚上柏白额角的血痂，带人回去后，一定第一时间将柏白这身伤一并除了。
柏白忽而感到眼皮有些涩酸。
之前在溟皓阁生活的那一小段日子里，有很多天晚上都是有沈清轩陪着睡的，然而这几天，又是身负重伤又是独自一人身处在陌生地方，晚上睡觉时也是因为各种情绪压力扰得柏白到半夜也没能睡着。
现在，唯一依靠的人就在身边，柏白身心一下放松许多。
一放松下来，紧张神经压着的疲惫感就涌上来了。
柏白感到有些累倦，遂从沈清轩怀里滑溜出来，身子钻入被子里躺下，还特意往里挪了挪给出一点位置，随后用手拍了拍空位催着沈清轩道，“这里这里。”
见此，沈清轩便也退了外衫躺在柏白身旁。
“还有，走之前我想将小袋子里的糕点全部留给这家爷爷奶奶，你说好不好？”说话间，柏白往沈清轩那边挪，并顺他迁就的动作靠进其人怀里。
因为十八年乞丐生活留下的很多习惯都还深深的伴随着柏白的思想，在他的认知里，食物和钱是为很贵重的东西。
他没有钱，但他身上还有沈清轩送给他的好多食物，所以他想用这些好吃的食物给在这里帮了他好多的人们以传达他满心的感激。
“好。只要你想都可以”，沈清轩抬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柏白的肩膀，随后手又上移食指轻刮了下柏白的鼻尖，“没了还能去买，来填满你的小袋子。”
“嗯”，得到肯定，柏白合上眼想准备睡下，却在合上眼没几瞬又睁开眼睛，“还要将糕点分出一部分给谢医师和小梨。”
“……”闻言，沈清轩顿了一下，心下说不出来有哪里不舒服，半刻后还是答应一声，“好。”
最想要感激的人基本上都说过一遍，柏白这下完全放心，头枕着沈清轩的手臂就合上了眼，沈清轩也在这个时候弹指生出一阵小风将蜡烛熄灭。
这下小小简陋的房间一下陷入了黑暗，只有少许从闭合窗户缝隙溜进来的月光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光亮。
沈清轩听到怀中人轻缓稳定的呼吸声后，也终于能安心下来好好内探检查一番自己的身体状况。
周身灵脉并未受损，丹田也没有出现裂痕的情况。那究竟因何近几日会出现灵力滞塞时有时无的状况？
也不知他留在枯林里的记号被阁中其他人发现没有，还有那些失踪的弟子也不知道在哪里，现在又怎么样了。
“嗯……”怀中熟睡中的人忽而哼唧一声，在沈清轩的怀里拱了又拱。沈清轩稍稍抬起手给人让出空间，柏白就一下翻身滑出他的怀抱，踢一下被子后又安静睡下了。
沈清轩：“……”之前怎么不知道柏白有半夜踢被子的习惯？
无奈，沈清轩也不扰柏白的清梦，打消再次将人揽过的打算，伸手替人将被踢开的被子重新拉好盖上后，静静侧躺听着床边人的呼吸声。
现在还有一个严重问题就是柏白为何会脱离溟皓阁的保护并肚子一个人出现在这里，难道阁内在他离开后也还发生了其他突发的事情。
一时间好几个待解决的迷事堆积在一个时间段里，沈清轩无声轻叹，那个引他过来的周文承，却是在他见到柏白而分心的时间里，悄然消失不见。
大意了。
现下其余事情先不纠结，要紧的便是明日就要立刻带柏白离开这里送回溟皓阁安全处，这样他好放心接着去调查其他的事。
这么想着，沈清轩让自己脑袋放空，动作轻缓地拿开身上的被子坐起身，随后便坐在柏白旁边盘腿打坐，合眼调息。
睡梦中的时间总是悄无声息过得飞快，待第二日柏白睡醒睁开眼之际，入眼的便是被从窗户溜进来的日光照亮的屋顶，但还是不太明亮，还不能看清屋顶上撑着层层瓦片的木架。
眨了两下还有些迷蒙的眼睛稍稍侧头，就见着他旁边正端正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落至床单上的过腰墨发披散着随意搭在身后，半遮住从他这个角度才能勉强看到的侧脸。
尽管如此，柏白还是能一眼认出面前的人就是他那清然风华的沈清轩。
见着人还没有动静，柏白悄悄伸出一只手去扯了下沈清轩落在床上的一缕头发，抬眼一看发现沈清轩好像还没有发现。
黑亮而顺滑，缠绕在指间还有微微凉的感觉，柏白没忍住又扯了一下。
再抬头，沈清轩还是没有动静。不知怎的柏白玩心加重了些，双手齐用又抓来更多的头发，又是轻扯又是缠绕，自己开始玩得起劲了。
这下，本就打坐一夜从未入睡的沈清轩，终于还是因柏白背对他的闹腾小动作而睁开双眼，稍稍低头看向身后。
柏白注意力完全放在他的头发上，还没有发现他已经“醒”过来了。
沈清轩猜着若是他一直这么由着柏白，或许还要玩上一小会儿。
“咳。”
柏白正玩着，耳朵忽然传入一声轻咳。手上动作一顿立刻寻声抬头看去，直接撞入沈清轩亦在看他的清冽双眸。
柏白：“……”默默松开手指间的头发，之后又掩耳盗铃般裹着被子翻过身，脸埋入枕头里。
见此情形沈清轩不住一声低笑，起身下床后拿过床边的衣袍：“好了，回去再玩也行。先过来把衣服穿上。”
当面揭穿，柏白牙齿纠结咬着下唇左右磨几下后，还是开口一声：“嗯。”起床挪到床边，乖乖坐着任由沈清轩给他穿衣束发等一通亲手服侍。
等他们二人都穿戴好后，沈清轩弹指在两人身上一记净身决后，带着柏白一出门便看见已经早早起床，分别在厨房和小院子里忙活的两位老人。
“哎，柏白，今天起这么早啊。”在院子里劈柴的爷爷一见到出现在屋外的沈清轩与柏白二人，就放下了手里的长柄斧头对着他们挥手一声招呼。
“嗯。”柏白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之前每天差不多都是快接近中午才起，除了伤重之外，还有每晚因不安而迟迟不能入睡的原因。
而昨晚，有沈清轩在身边让他这几天一直上下不安的心一下放松，早早就合眼入睡。睡得早，自然也就能醒得早了。
这么想着，抓着沈清轩衣袖的手紧了又紧，自己倒是越发娇气得过分了，没了人在身边就失去了安全感。
明明之前在青满镇，在老叫花子去世之后，还没有捡到玉佩而遇见沈清轩之前。这一段独自一人生存的时间里，明明没有人在身边也没有像现在的自己这样，时常被不安情绪所纠缠包围。
沈清轩侧过身抬手包住柏白抓着他衣袖紧紧握成拳的手，带着安抚慢慢将其揉开，并一道抚平了柏白因为握得太紧而在手心上留下的四个指甲印子。
见柏白平静下来，就着双手相握的姿势牵着人上前接近老爷爷。
“老人家，我们要走了。”
"你说你们马上就要走了？"小院子里，原本正劈柴的老爷爷听着沈清轩的话，一下愣神，说话的声音下意识提高了一个度。
“是”，沈清轩松开柏白的手上前一步，抱拳朝还是有些惊愣的老人微躬一礼，“多谢你救下柏白并尽心照顾他这些天。”
“哎，不用谢不用谢。”老爷子被沈清轩突然诚恳一礼感谢，几乎从未与文人打交道的他有些反应承受不过来。
柏白站在沈清轩的旁边，正准备也开口道一声谢，原本正在厨房准备早饭的老妇人，在这时听到小院的动静也出现在屋外。
“柏白要走了？”老奶奶站在厨房门口左手扶着门框，右手手里还拿着一个铁勺，仔细一看铁勺底还在滴着汤水。
柏白想要说的话被打断，下意识寻声侧头看去，一眼就瞧见本想过一小会再去感谢与道别的奶奶。
见着奶奶已经向他这边走来，柏白眼睑半敛视线转向地面，低低应着一声：“嗯，马上就要走了。”
毕竟是尽心照顾了他四天有余的恩人，道别之时还是会感到心情些许酸涩，但即便是舍不得，他的家也不在这里啊。
“这么着急，你身上还有伤就要颠簸上路吗？”说着，老妇人还是有些担心，上前一步握住柏白的一只手拍了两下劝着，“要是你急需赶回去奶奶也不多说，大早上的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走吧。”
“是啊，既然是要赶路，你们还是吃一些东西再走比较好。”一旁的老爷子直接抛下斧头也凑过来劝道。
左右夹击，柏白朝身边的人看了一眼，沈清轩好像是有点赶时间，要答应吗？
但沈清轩出乎意料的应下了。
“也好。”
就这样，还有些懵的柏白随着沈清轩一起被两位老人招呼着带入屋中四方饭桌前坐下。
碗筷都上齐了，食物也只是简单朴素的一大锅白粥，两碟咸菜以及几个带壳的煮鸡蛋。
“你们先坐着，我去叫小离起床也来趁热吃一点”，说着老奶奶转身拍了下老爷子的肩膀，“你给他们盛一下粥。”话落，便脚下一转去了她的卧房。
“哎哎。”老爷子应着，准备去拿碗去盛粥时却发现柏白如前几日与他们一起吃饭时那样，已经帮他们盛好了粥。
只不过之前都是三碗，这一次是四碗。
“柏白啊，你还少盛了莫离的那一份。”老爷子豪笑一声，紧接着拿过桌上还剩下的一个空碗就要去盛粥。
“没有哦，爷爷”，柏白立刻去拉住老爷子的动作，“你忘了，我昨天就跟你们说过沈清轩是仙人，不用吃东西的。”
说着，柏白想起昨日晚饭时他这般跟两位老人家说时，场面霎时一阵惊吓，缓了好一会儿气氛才平静下来。
沈清轩自辟谷后除了丹药就不曾进食其他食物，一则是身体已经不需要通过进食来维持生命运转，二则辟谷后的身体若是再吃下杂物之后，还要耗费灵力碾碎摄入体内的废杂元素。
现在他灵脉里的灵力时有时无，花费大量时间蓄得的灵力必须运用得当，在这些没必要的小事上最好不消耗灵力。
望着再次替他解了次小围的柏白，沈清轩有种说不出的感情化为丝丝缕缕的绒线缠着他一整颗心，挣脱不开却也甘愿沦陷被束缚。
柏白转头看向一边的沈清轩，发现对方也在看他后回以会心微笑。
“哦哦对，你看老婆子也忘记了，这碗还多拿了一个。”老爷子倒也不觉尴尬，一将手中的碗放下后，刚念叨过的老婆子就抱着一个孩子从卧房出来了。
莫离双手软踏踏环着老妇人的脖颈，下巴靠着她的肩膀，双眼还闭着，嘴里还因为奶奶走路晃动而不满哼唧了几声，显然一副还没有睡醒的迷蒙模样。
等老婆总抱着人到四方桌边坐下时，莫离才睁眼松开环着老妇人的手，转身就发现屋里所有人都聚集在眼前。
莫离抬手揉了两下眼睛，顺着老奶奶放下的动作站在了地上，视线转向四方桌对面也站着的柏白：“哥哥。”
“嗯……啊！”
柏白下意识微笑应着，却见着莫离突然向他扑过来，他应接不及，小小身子扑到他怀里时，双手还来不及稳住怀中的人，他自己脚下率先不稳就要往直直倒下。
蓦的感到心脏一记猛跳，柏白双眼瞪大，瞳孔中的猩红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有什么东西要突破一道防线撕破他的心脏冲出，却又在下一刻被一股力量狠狠压下。
这种感觉好像之前就有过，但现在还多了另一样让他心痛坠落的感觉，一个好像丢失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的感觉。
“柏白，柏白！”
耳边渐渐放大的呼唤，令仿若陷入漂浮大海般的失重感里的柏白一下回神，却发现自己跌坐在地上，上身靠在沈清轩的怀里。
侧颈好似出了一些冷汗，感觉脖颈一圈凉凉的。抬头，柏白直接对上沈清轩担心的脸。
“哎？我这是……”柏白眨了下眼睛，手搭着沈清轩的臂膀站起身，眼露迷惑。
沈清轩侧头视线转向站在一旁，低着头双手纠结握在一起垂在前面一副受委屈可怜模样的莫离。
柏白顺着沈清轩明显有些不悦的眼神看过去，就见着小小的莫离站在奶奶旁边，双肩开始抖动，显然要哭了。
“怎么了？”柏白上前半蹲在莫离面前。
“对，对不起。我是看见哥哥病好了，一高兴就……”
声音已经开始哽咽，柏白一惊双手去捧起莫离的脸，眼眶含泪眼睫也已湿润，已经开始哭了。
柏白一下明白，莫离刚才一激动把他撞摔倒，约莫是也被吓着了。
“没事的。饿不饿，要不要喝热乎乎的粥？”柏白记得小时候自己哭时，老叫花子都是用吃的来哄一哄很快就止哭了。
这么想着柏白站起身牵过莫离到桌前和自己一起坐下，端过一碗盛好的粥放至莫离面前。很好，莫离真的不哭了。
柏白看着捧着碗喝粥的小孩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两位老人也放心到桌边坐下喝粥剥鸡蛋。
又一碗粥被端到柏白这边，抬头看去，是沈清轩将离自己最近的一碗余下的粥送到了他这边：“你也快喝吧。”
“嗯。”柏白点头，端起碗就低头喝下一口白粥，煮得很软烂，入口后根本不用再嚼便可以直接咽下。
边喝着柏白视线不时往沈清轩那边瞟，总感觉沈清轩有一点不高兴，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从那张平静如常的脸上看出情绪的，但就是感觉到了。
但为什么不高兴柏白就不知道了。
再瞟一眼，却是被沈清轩当场捕捉到眼神，两人视线直接撞到一起。柏白呼吸一滞，立刻移开视线低下头再喝下一口粥。
算下来他和沈清轩认识了一月有余了吧，从遇见到相识，再到后来被带到溟皓阁一起生活。
等等。
柏白突然将手中的碗放下，只觉心脏跳动又开始渐渐加快，扑通扑通声音好似响在耳边。
他和沈清轩，是怎么相遇相识的？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好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