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攻）道侣契约》薆塔轩轩

5、刻在心底的阴影

　　寻声望去，柏白便见一个看上去已经年过花甲头发雪白的老人出现在门口，一脸笑盈盈的径直向他们走来。

　　柏白看着这个人，身披着黑白搭配的衣袍，掺杂着银线的发髻还插着一根，嗯……好像是茅草，随着他的走动上下一晃一晃的。

　　虽说是老人，但此人的神态与那股精气神却是让他不曾显出苍老之意。

　　眯着眼睛笑着露出憨厚之态，看上去明明像是一个古灵精怪的人，却是留着大概半尺长的白胡子试图来显示自己身为老者的稳重。

　　“长老。”沈清轩见来者是药阁的长老，拱手行礼。这药阁长老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时突然出现在这里，怕是专门为了见柏白而掐准了时机。

　　这消息倒是灵通，连他带着柏白来到药阁的事也马上就知道了。

　　老者却是摆了摆手，语气轻飘的哎了一声，随后就直接坐在了柏白的面前，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奇怪的光芒扫视着柏白，意味深长。

　　柏白被盯得抖了一抖，但听得沈清轩叫眼前的这个老者为长老，也看出此人大概为沈清轩的长辈，想要马上站起来学着沈清轩的样子行礼喊一声长老。

　　谁知柏白刚把手放在桌子上准备撑起身子，就被长老站起身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一个用力又将他按回了座位上。

　　在收回手之际，长老还对这柏白意味不明地眨了一下眼睛。

　　柏白：“……”

　　桌下放着的手因为紧张而紧紧握成拳，指尖戳的手心些许生疼，这是柏白来到沈清轩的家中第一个见到的长辈，在对方的注视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应付才能不落下笑话。

　　手心已经紧张得握出了汗，心脏亦是因为紧张而跳的太快毫无章法，柏白甚至还感到自己的呼吸正在慢慢变得急促，怎么办怎么办。

　　而此时柏白突然间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包住了他紧握成拳的手，在对方轻轻地揉捏下竟是慢慢放松下来。

　　原来是沈清轩看出了他过分的紧张感，便默不作声地坐在了他的旁边，感受到柏白的手已经松开便也收回了手。

　　“哟，你就是清轩的小道侣了吧，看样子小两口相处的不错嘛。”长老自然是注意到了两人明显的小动作，随即眯着眼睛调侃道，语调飞扬。

　　说话时还眼神意味不明的看向沈清轩，笑得眯起的眼睛周围处的眼纹褶皱尤为明显，只是后者沈清轩还是像老样子没有什么表情。

　　反观柏白，在听到长老的话后，脸瞬间红润起来，倒是让他本就因饥饿而有些虚白的面容有了点气色。

　　在长老单方面过于热情的谈话间，事前沈清轩吩咐下去的弟子已经将药膳准备好并摆在了柏白的面前。

　　其所散发出的菜香猛烈刺激着饥饿中柏白的味觉神经。

　　一皿粥，粥面上还洒满了葱花和肉沫，还有一大陶罐的鱼汤以及其他三样柏白没见过的素食。

　　虽不是什么大鱼大肉，却是柏白活了这么久以来见过的最丰盛的一顿饭菜了。

　　见柏白盯着饭菜眼睛都快冒出绿光了，沈清轩拿起一旁的碗筷并盛好粥递给柏白。

　　“你今天太久没吃东西，先喝粥好消食。”

　　接过碗筷，柏白却是忍住了自己将要捧起碗的动作，抬头看着前面的长老又看向坐在旁边的沈清轩，眼底透着明显小心翼翼和犹豫。

　　长辈主人还在这呢，总不能还没等对方表态就直接上口开始吃了吧。

　　“不用理我这个老头子，吃你的吧。”长老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小眼神，趣味性的开怀爽笑。

　　这个小道侣倒是拘谨得很呐，只是如此软弱的性子，在溟皓阁若是脱离了保护，只怕是会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是饿了吗？快吃吧。”沈清轩将菜碟往柏白那挪了挪。

　　得到准许，柏白拿起筷子捧起碗直接将粥往嘴里塞，由于喝的太急还呛了几下，引得药阁长老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起来。

　　一阵尴尬后，柏白拿起筷子想去夹菜，却发现他根本就拿不稳筷子，更别谈夹起菜了。

　　柏白窘得不知所措，叫花子当惯了，已经习惯直接上手吃东西的他，如今拿起筷子却是怎么都拿不稳了。

　　难不成要当着沈清轩和长老的面，直接用手抓着菜吃吗，如此连柏白自己都觉得不像样子。

　　肚子饿的发慌，又夹不起菜，柏白想着，要不只喝粥就算了吧，可还是想吃，柏白不甘心地决定再尝试一次，倔强的拿起筷子去夹菜。

　　然而由于太过用力以及握筷子的姿势又不对，菜直接弹飞到了桌子外的地上，桌面上还溅到了不少的油点。

　　又是一阵迷之尴尬，柏白脸色一白，窘得快要哭了。

　　在沈清轩和长老略显惊讶的目光下，柏白忙不则跌地站起身弯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捡起来！”

　　说着，柏白颤着手离开座位就要蹲下身伸手去捡那掉落在地上的菜。

　　可他的指尖还未触及地上已经染上了一些灰尘的菜叶，柏白忽而感到他一只手臂受到了一股拉扯的力道，随即脚步不稳身体朝力道的方向倒去。

　　“你干什么！”

　　沈清轩一把抓住柏白的手臂，将人拉起来，由于一时没控制好力气，柏白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不知为什么，当看到柏白真的弯腰伸手要去捡地上滚了灰尘的菜时，心底莫名的涌上了一股怒意，想也没想迅速的将人拉住以止住了柏白动作。

　　“掉在地上了你还捡来干什么。”沈清轩双手握住眼前人瘦小的双肩，拉开些距离与其对视。

　　柏白抬头一对上沈清轩带着轻微怒意的面容，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护住自己的头，声音里带上了微弱的乞求和强烈的恐惧：“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

　　脑中蓦然回想起，少时在青满镇讨到一碗很少的热粥经过一家酒楼门前之时，不慎被一个石子给绊倒，手中的碗摔了个粉碎，热粥也洒满了地面。

　　当时还没等柏白肉疼可惜，便被从酒楼里出来的老板带着人揪着他一阵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

　　哭喊声传遍大街，却是没人敢上前帮忙。

　　末后那衣着华贵的老板对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他，倍感厌恶地吐了一口唾沫，脚踩着柏白染上血红的手指，并用了力气踩压：“呸！叫花子就要有叫花子的本分，不好好待在阴沟角落里苟活，还敢出来乱跑弄脏我酒楼的大门，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还清晰的记得，当时等老叫花子赶到时，自己的头和手都留了不少的血，右手还被打骨折了，整个人已经是昏迷的状态。

　　最后还是老叫花子背着他一瘸一拐地回到了他们的茅草屋，被迫躺着养了很久才把伤养好。

　　即便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却还是在柏白的心底留下了难以驱除的阴影。

　　以至于当他看见沈清轩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哪怕只是轻微的怒气，但柏白还是敏锐的感受到了。

　　现在的情况，柏白下意识地也认为自己又要被打了。

　　不要打，好疼，真的好疼。

　　沈清轩一愣，因着灵魂的感应心底传来了不知名的揪痛，莫名的怒气尽数消散，留下的是对眼前人的疼惜。

　　抬手拿下柏白抱着头的手，沈清轩将其抱进怀里，青涩的拍了拍柏白的背给予安抚：“没事了。”

　　令人心安的话语传入耳畔，柏白鼻尖一酸，眼眸倏然盖上一层轻薄的水雾轻纱。

　　记得自己每次受委屈时，老叫花子也是这般将他抱进怀里拍着背安慰他的，轻轻哄着：“柏白啊，没事了。”

　　眼底泪光闪现，刻在心底的恐惧终是压了下去，但身体还是有些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待柏白终于安静冷静下来时，就发现长老还是坐在那，一手撑着下巴正看着他们。

　　这时柏白才惊觉自己第一天竟是在长辈面前，大喊大叫了！怎么办，会不会被讨厌，会不会被赶出去，会不会给沈清轩丢脸了。

　　感受到了柏白的不安，沈清轩直接拉着人重新坐下，并夹了一些菜放进碗里递到柏白的面前：“不要多想，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夹。”

　　“嗯，好。”

　　柏白小声的答应道，见对面的长老还是保持平淡的微笑对着自己点一下头，柏白握着筷子捧起碗，闷声的将饭菜往嘴里送，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终于艰难的吃完了桌前的饭菜，由于吃得太撑，柏白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揉着自己涨得紧肚子，扭头看向门外的沈清轩和那位长老。

　　在刚才吃完饭后，沈清轩叫来几个弟子将碗筷收拾下去后，长老就叫着沈清轩到门外去，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特意避开他单独对沈清轩说。

　　说来也奇怪，明明隔得不远，柏白却是听不到他们在谈论什么，只是见到沈清轩一直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们在说什么，是关于他的吗？

　　过了好一会儿，沈清轩才和长老谈完了话，只见沈清轩走向柏白准备带着人回去时，那长老已然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