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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修) ...

  •   “这雪又开始落了。”宁安帝穿着明黄的龙袍,被随伺的大太监德正搀着上了銮驾,望着布满阴云的天叹道。
      金线绣龙纹的华盖遮了他头顶的雪,德正躬身跟上,替他降下挡风的帘幔,銮驾下头候着的宫女递上来备好的热茶,德正接过来试了温度,将将合适。
      宁安帝接过茶正要饮,忽然想起祭奠结束后独自去了宣陵的裴旻,朝德正问道:“裴卿可出来了?”
      “回陛下,裴相还在宣陵陪着六……陪着王爷呢。”德正答道,靖王去时才得封号不久,他总还想着那是宫里人人疼宠的六皇子,“今儿来的人多,裴相说王爷生前喜欢热闹,这几年孤零零的,难免枯寂无趣,便同奴才说了想留下来再陪王爷一会儿,晚些自己回去,让陛下不必等他。”
      听完这番话,宁安帝转头朝宣陵的方向望过去,叹了一声回过头来,手里的热茶未饮,又重新递给德正,道:“那便不等了,回去吧。”
      “奴才遵旨。”

      浩荡的队伍成长蛇阵缓缓挪向东都城,宁字旗猎猎,华盖檐上的流苏珠串随之摆动,宁安帝轻轻拨开身后的帘幔。
      恢宏的长明陵园在身后慢慢变小,宁安帝凝眸看了一阵,撤了手。
      他叫来立在銮驾前头的德正:“回宫后,你且在大臣家里仔细挑挑,只要是品性纯良、模样乖巧的岚君,都送去护国寺让玄一合合他们同裴卿的八字,合得上的,把画像都带到朕跟前来。”

      德正应了是,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从宁安帝尚未被立太子时就伺候在身边了,自认这朝廷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像自己这般,将宁安帝的脾气和想法摸得十成十的准。陛下旁观了这些年,看来要亲自给裴相赐婚了。
      但他想起裴相,心里不免感到戚戚,裴相的姻缘若是这么好牵,这东都城里头的岚君,还不得踏破了相府的门槛。

      三年的清明祭扫,哪回裴相是跟着队伍一道回去的?回回都是在靖王的园子里待到掌灯之后。若非平日要事缠身,长明园又不能随意过来,当年宁安帝赏赐府邸,德正觉得裴相怕不是得把址选到这儿来。
      即便王爷英年早逝,阴阳相隔也隔不断留在人间的一往情深。

      早些时候有人不信邪,普通山君头一回花雨来过后几乎就有了自己的岚君,父母之命也好,私定终身也罢,不会有人愿意再一个人承受那苦。越是厉害的山君,花雨带来的感觉越汹涌,更何况是裴旻这样在山君里也是头一位的人。
      裴旻被宁安帝提拔到相位的那段日子,想给相府送岚君的人都快把明镜街的青石板踏穿了,但终究没有谁真的往里送上人。日子一长,相府吹不起半缕办喜事的风,那些嚷着不信邪的人也只能把自己说过的狂言生咽回肚子里。
      不过因为这些事儿,裴旻深情的名声却越传越广,甚至有人借此写了许多山岚话本,在民间卖得极好。阴差阳错间,裴旻反倒成了大宁岚君们的梦中郎。

      德正端着拂尘,四周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掩盖了他的叹气,这些年他和裴相也打了不少交道,心里苦求着这爷可别当众拂了陛下的面子。

      夜色渐浓,雪也越落越大,石制卷云灯一盏盏亮起,灯火幽幽,天幕无点星月,照不透整座陵园。
      裴旻撑着伞,笔直地站在宣陵祠堂门外,里头奉着靖王的牌。黑色的伞顶盖了一层浅雪,斜风吹落一点在他肩头,融进白色的狐裘里,浸湿了一小片。
      裴小六也站在伞下,撑伞原本是他该做的活儿,可奈何他如今的个头只勉强够到裴旻胸前,着实做不了这个。
      他望着相爷高大的背影,由衷的觉得自己哪怕长到二十几岁,也干不了给相爷撑伞的活儿。

      天家的队伍走后,裴小六跟着裴旻在这儿站了近两个时辰,裴旻自身倒是无碍,他是文臣,却是将门出身,早年间在军营里打滚沾的泥巴都比当官这些年吃的盐多,又是山君,根本不畏惧这点儿寒。可裴小六不行,这两个时辰站下来,哪怕裹着厚袄,他也觉得越来越冻人了,手搓了不知几遍,依旧暖不起来,到后头甚至连连打起了喷嚏。

      裴旻听见声,终于舍得从自己的情绪里出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书童,冻得通红的脸让他皱起了眉:“你可先去驿站取了车回去,让周娘给你弄些热水好好洗洗,莫要染了风寒。”
      “不、不碍事的相爷。”裴小六说着,忍不住了又打了一个喷嚏,没敢抬头看他,语气中透着小心翼翼,“出门时杨叔吩咐了,要小六今日一定得陪着您,再说了,小六取走车,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回来呀。”
      虽然小心,但不走的架势倒是拿捏的十足,甚至做好了陪相爷站一宿的准备。

      “……罢了。”裴旻合了合眼,口中微叹化作雾气散进冷风里,率先转了身,道:“回去了。”
      裴小六听到要回,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变得雀跃起来,跟在裴旻后面转身,不过还是没敢抬头。

      长明园修建得奢华,白日里看去颇具恢宏气势,但到底不是活人住的地方。从正月里一直落到清明的雪覆盖着这些陵寝陵园,连个蛐蛐儿都没醒,天又黑,守陵太监换班去了,通往陵园外的路上,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裴旻与裴小六,除却踩雪声外,四周寂寥非常。
      裴旻走得不快,特意让裴小六能跟得上自己,不过就算是这样,那小孩也得快走才不会被落下。裴小六也不敢慢,四周阴森森的,即便跟在阳气充沛的相爷身边,也隐隐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

      离出口尚有一段路,雪停了,裴旻轻轻转动黑竹做成的伞柄,抖落了覆盖在上头的雪,丹顶鹤在黑色的伞面上十分醒目。他收起伞握在手里,伞柄末端坠着一串金制银杏叶,最大的那枚叶在裴小六眼前飞快的晃过,隐约能看见叶片上刻着一个字。
      裴小六没看清那是个什么字,不过他觉得应当是个“裴”。

      又走了一小短路,出口处驿站的暖光被风吹得左右摇摆,裴小六见了,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驿站灯的另一头是通向东都的人间道,总要踏过去才觉着安心。
      就在这时,凭空传来一声奶里奶气的低吟,原本走在前方、脚步沉稳的裴旻骤然停了下来,裴小六没有防备,又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没有收住步,滑倒栽坐进雪地里,砸出了一个坑,嘶了一声。

      裴旻没有管身后小书童的窘状,低头盯着下方,缓缓挪开脚,看见了那个软趴趴卧在雪中、皮毛黑黢黢、在夜里也能瞧得无比清楚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瘦脱了相的猫仔,瞧着就不太健康。而雪上加霜的是,裴旻方才踩住了猫仔的尾巴,力道还不小。

      猫仔费力地想动动自己的尾巴,也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真的被踩伤,尾巴只微微抬起来一点,很快又垂了下去,咪咪叫唤了两声,努力朝着裴旻的方向抬起了小脑袋。
      琥珀色的眼珠像是夜里的琉璃灯,裴旻心里一紧,像被人突然捏住了魂,鬼使神差地,弯腰把猫仔抱了起来,小小一只,不过他巴掌那么大。

      “咪呜……”
      小猫仔被抱起来后挣扎着想下去,翻腾了两下彻底没力,歪歪斜斜的摊在裴旻手心里,不停叫唤。
      裴旻又看了眼小猫仔原本卧着的地方,猫形的雪坑里躺着一个荷包。
      绣着白梅。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开《权臣想退休》,大概十一月中旬,求个收藏呀0v0
    下面是文案:
    【下一本开这个】
    1.
    身为靖南王独子,谢淮骁从小就知道自己可以啃老啃到死。
    但偏偏天不遂人愿,十岁被老皇帝召入宫给皇嗣们做陪学,一陪就陪到皇帝突然驾崩,新皇登基。
    谢淮骁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回老家钓鱼种田当神仙,却不曾想新皇年幼,非要他领着才愿意去上朝。
    百官几乎踏破了谢淮骁府邸的门槛,求他待到新皇及冠。
    谢淮骁算了算,幼帝今年十六,四年光景眨眼就过,也不是不能答应。
    他给自己做了历,一千四百四十七页纸,一天撕一张。
    谢淮骁越撕越开心,终于还剩下不到百天时,他喜滋滋给家里的老父亲寄去书信,让他备好美酒佳肴,接自己回家。
    却不曾想,太医一纸诊断书,又断了谢淮骁的退休路。

    2.
    皇帝口谕,让户部尚书谢淮骁进宫侍疾,旁人都说这是学了先帝,软禁他以震慑拥兵自重的靖南王。
    谢淮骁自己也这么认为。
    宋青梧早已硬了翅膀,再也不是那个曾经被他护着、要他领着才能上朝的小尾巴。
    但谢淮骁还是进了宫,带着宋青梧曾经许给他换取皇帝一诺的扳指,求宋青梧兑现四年前的誓言。
    3.
    九十多天后,谢淮骁再次给家里的老父亲寄信。
    邀请老王爷上京,喝他和皇帝的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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