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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赴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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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洲史》记:漠洲太和三年,三月春,漠洲主亲迎女君。洲民皆言,漠洲女君,昭远人氏,聪慧柔顺,坚毅不屈,仁而爱人,有先女君遗风。既至漠洲,因故受害,然天不绝泽被后世之人,洲主得灵药救之。女君既醒,推心置腹,与漠洲主琴瑟和鸣,改商道,设州牧,守家国,护万民,漠洲之兴,以此为始。
成婚这日,离枝是忐忑的,她看着眼前铜镜里的自己,头戴龙凤珠冠,鬓间贯珠金步摇……再次穿上明艳艳的红织锦嫁衣,金丝勾的凤纹,深领阔袖,革带霞帔,雍容华贵,简直让她不识镜中人。
嗣冬也喜气洋洋候在一旁,看着她主子。离枝平日衣着素静,却也压得住这尊贵颜色,平白添了几分沉静。
“我们公主可真是天生来要做女君的。” 嗣冬对着镜中的离枝道,喜娘也在旁附和:“女君娘娘这气度,仙女儿似的,再艳丽的颜色到您身上都只有锦上添花的份。”
离枝恍若未闻,嗣冬低眉看到离枝袖下紧扣的手,俯身对离枝悄声道:“小姐,别怕。”
离枝登上宝辇,宫城禁军护卫,为首的便是愆阳。仪仗抵未央宫前殿,伯氿与众人皆候在殿前,臣官立两侧静候。离枝下宝辇,伯氿的眼光便再没移开过。
礼官呼:“有诏!”众者皆跪,太常卿启册文宣读,一字一句在宫内回响,而离枝眼下只能听到自己心如擂鼓。
待宣读毕,离枝托着曳地长衣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女官茵姑上前引离枝至伯氿面前,她一步一步走进,伯氿的心也似她身上的金丝红衣,在阳光底下熠熠灿然,像爱意有日光明正大,耀眼而热烈。
离枝眼眸半垂,直至停步,复跪行礼,伯氿上前半步牵起她的手,四目相对之时,所有的忐忑后怕皆烟消云散。她与他行三拜礼,她立在他身边,受女君玺绶,朝臣礼拜,从此她是漠洲的女君,更重要的,她是他仲伯氿的妻。
春日的风吹进宫墙内,树影摇曳,这一日所有的不堪晦暗都消弭在春风里。
册封礼毕,女君移驾入主中宫。伯氿先一步至长秋宫,离枝下宝辇后,茵姑引进宫殿。
离枝见宫内明珠帘青玉几,楠木书案紫檀椅,皆是京都样式,掀过红罗帐,如归梦中乡。
带她“回乡”的伯氿迎她入帐中同坐,嗣冬白术呈上合卺酒,二人共饮之,茵姑领嗣冬白术跪拜贺道:“敬祝君上女君千秋万代。”
等她们都退下了,离枝伯氿端坐在床,看了看檀木床上的五色果子,满殿的红色绸缎,一时间二人无话,明明今日没能好好说上话,如今对坐确不知该如何开口。
伯氿起身拨了拨烛芯,又坐回离枝身边,咳了声道:“我与你说件事,商路已改,原商线途经的庆洲起了山贼巨盗之乱,因他们不再能从中获利,孤注一掷行恶作乱,阿弟已前去平乱。”
离枝顿了顿道:“改商线的确非朝夕能就,然有迁都在前,对于百姓,商线改道相比之下好接受得多。”
伯氿嗯了一声表示赞同,随后又是一阵安静。伯氿又道:“阿弟此行也带的梁校尉。”
离枝想起来,梁校尉是梁公子,嗣冬的心上人。离枝点了点头,片晌轻轻笑了一声道:“君上今日也还要同我讲正事吗?”她弯头眉眼含笑看着伯氿,问出这千娇百媚的一句话,见他不答,又不依不饶道:“君上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伯氿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又起身作势去挑烛。过了半晌他才道:“我是怕怠慢了吾妻才谨言慎行。”
离枝回道:“我是看君上心不在焉才冒犯吾夫,这红烛芯都快被夫君挑拦了。”
伯氿被这声“夫君”叫停了手,他剪了剪烛芯,回到她身边坐下,牵过她今日染了丹朱的手,舒了口气道:“今日殿前牵你的手,凉得很,可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了?”
离枝知道,心有余悸的不止是她,还有目睹了那日轿里她红衣濒死的他。“君上忘了,在河牧台草原,你已助我解忧,好坏皆散尽,从那时起我便不念往日,只有来日了。”
伯氿自烛光下看她低眉柔顺的样子道:“今日已行三拜礼,从此阿盼便是我的妻了。”
离枝抬眸莞尔:“三生有幸。”烛光在她的杏眼里跳动,他的心也随之而动,他看到她眼眸里的自己何尝不觉得自己三生有幸。
他想看久一点她,君王难得纯粹的感情,他也清楚自己的爱多少带了点算计,即便善意的盘算,也终究比不过她单纯的眼里只有他。
突然有点舍不得,舍不得将这双只有他的眼睛里沾染进别的东西,比如像他一般的算计。
伯氿伸手抚了抚离枝的眉,往下一点就是她澄澈如水的眼睛,离枝眼睫微颤,扫得伯氿掌心一痒,他放开手,仰起她的脸,想再看看她的眼,就今夜,他想将自己刻进她的眼里。
离枝觉得双唇一软,鼻息间满溢着独属于伯氿的熏香,他的吻由小心翼翼转而深入,占领她的唇间,神思游离,让她忘记了呼吸。伯氿揽过离枝不盈一握的腰,亲吻愈发深入,却在离枝似沉溺于水中之时骤然离开。他好笑地看着面色绯红一脸不解的离枝,缓声道:“要呼吸啊……”
然而没给离枝反应的机会,唇齿间更亲密的相拥似海浪般席卷,她溺在这温暖的海里了,心甘情愿。她本是茫茫四海不归人,却在海上见一明月,月亦见人,自此碧波翻滚,她却孤舟自横,要勇攀明月,月映碧波,承托于人……
锦衣尽落,玉肌相亲,离枝觉得她的月亮烫人得很,她双手不由相抵,却摸到了他胸前的一箭簇旧疤,身前滚烫的人身形一顿,呼着热气在她耳边道:“这处还是在昭远伤的,当年昭远阿弟遇刺,受伤的可不止一人。”
离枝轻喘一口气道:“当年只知赤烈君遇刺,谁人这般胆大,兄弟二人,竟都要赶尽杀绝?”
“阿盼如此聪明,猜不到吗?”伯氿拨了拨离枝脸上的碎发道:“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了,眼下可是你走神了。”
离枝重新被拉回“正事”上,红浪月光湮没了流转的思绪,身心相交,乍来的痛楚也抵不过温软的相拥,红烛燃不尽,互为珍宝般温柔的触碰在红罗帐上映出了柔和的风光,无限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