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恋狂想曲》明朝麻糖

7、第 7 章

　　昏灰的灯光映在木质的桌面上，静谧的书房里，只听得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此时，我看着桌面上孤零零躺着的一封信，慢慢收拢了思绪。
　　真是可笑，转眼七年过去了，我以为自己都忘得干净了，可是仅是一手笔迹，回忆如潮水涌来。

　　“老师，这是什么？”我确定我的笑容无懈可击。
　　陈帆似乎没想到我认不出来，竟然愣了一下，才说：“这是傅生野留给你的信。”
　　我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你出国之后，他将这封信留给我，后来他又交代我不用给你了，但是我留了这封信七年，最后决定自作主张，让它物归原主。”陈帆缓缓说。
　　“老师，我和傅生野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既然是七年前的旧物，丢了就是了。”我确定我的姿态从容淡定。
　　陈帆似乎拧了拧眉，开口：“可这毕竟是他生前嘱托给我的最后一件事，我不好让这件事落空。”
　　“什么叫生前？”忽而，我好像听见空气开始凝结了，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这句话。
　　“你不知道？傅生野七年前就去世了。”陈帆有些惊讶，顺口就说了出来。
　　什么叫去世了？什么叫傅生野去世了？什么叫傅生野七年前就去世了？
　　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拆开来，我都会认，可是组合在一起，我不会认了。
　　恍惚地，我不敢深想，可是直白得过头的话，让我没有办法听而不闻，傅生野死了？

　　傅生野死了。
　　傅生野，死了。

　　我恐慌地，想要感受一下自己的心跳还在不在，我感受到了，可是心一跳一跳的，好像落在了荆棘上，落在了刀山上，血液变成刀子，从里头刺破我的皮肤。

　　“我不知道。”我好想听见自己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近乎求生的本能，我想找一个不让自己疯掉的借口：“他当初明明欺骗我的感情，把我当替身，他凭什么留封信给我？！”
　　对，一定是这样，他的死是假的，他消失了，他不见了，他想躲起来，让我找不到他，让我后悔当初自己不要他了。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一开始生野确实有错，但他那时候心理问题很严重，他也是那时候来找我，我发现了他有自恋癖的。他没办法控制自己，所以当初才把你当成他自己。”陈帆好像隐约地叹了口气。
　　“什么自恋癖？什么当成他自己？他明明把我当成他哥哥！”每一句话，我都好像听不懂了。
　　陈帆又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你不知道他有自恋癖？自恋癖是一种心理疾病，简单来说就是以自身为性恋对象的一种性变态。但是他性格上，并不像自恋的人，我当初判断他的病因是遭受过非人的性/侵，所以没有办法爱别人。自恋癖的成因很多，极度的自卑、低自尊，也有可能形成自恋癖。”
　　“这种心理疾病很难医治，我的疗法，也没有见效，直到你和他在一起之后，我看他状态慢慢好了起来。”
　　我听见心脏冻结，听见血液逆流，听见无声无息的空气里，都是张牙舞爪的魔鬼声音，我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能开口：“可是他叫我哥哥，他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和我长得很像，我以为……”
　　“他双胞胎兄长八岁就死了，根据他的说法，他没有叫过他的兄长做‘哥哥’，他的兄长在小时候对他常有欺压行为，他很抵触，也不愿意回忆，他叫你哥哥，应该只是对你的独特昵称。”
　　一声叹息落下，我知道，是陈帆的叹息，我又听见他说：“真可惜，那次他说他可以试着告别过去，可以去爱一个人了。我也以为他得到了救赎，没想到是这样的收场。”

　　陈帆说得很委婉，可是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我最后一次看见他在镜子前，他穿得很正式。原来他是想告别过去，他想爱我。
　　可是我不要他了，我说他恶心。
　　我本来可以将他拉出黑暗，我本来可以成为他唯一的救赎，可是我走了。
　　陈帆说：“看看这封信吧，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又叫我不要给你了，但毕竟他爱你。”

　　多年尘封的记忆变得清晰，我又想起那一天晚上，我亲吻他的脚背，他颤抖着哭了。
　　画面好像在脑海里，清楚得，我甚至能看清他沿着脸颊蜿蜒流下来的眼泪。
　　那时候的我想，我的阿野，纯粹、温暖、美好。

　　“阿野，是怎么死的？”
　　“你出国一周后，他跳楼自杀了。”

　　我打开了那封信。

　　袁霄：

　　哥哥，不要为我的死难过，人生终须一别，凡事总有错过，不能怪你。
　　人世间本来就是镜月水花一场。
　　遇见你之前，我的生活一片混乱、黑暗、压抑、求救无门。
　　可是你耀眼、温暖、干净、熠熠生辉。
　　我这一生为数不多的坦荡和勇敢，都用来爱你，刚刚好。
　　袁霄，我爱你，所以希望你不要陷于愧疚，我选择离开，是因为实在撑不下去了，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爱你，所以希望你，遇到一个同样温暖干净的人，共度余生。

　　傅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