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望阙

46、虚实阵中诘天意

　　占甫留在黑岩山养伤，朱墨打算先去不越山接回母亲尸身。
　　途经白雪崖时，朱墨特意去看了一眼，崖上挂了白幡，占梵自上次代白狐族参加南阮会议后，就回到白雪崖主持族中事务。
　　这次见朱墨过来，便问他何事来此。朱墨与他明言白狐族祸事是何人所为。
　　占梵一直居在南阮，白雪崖上并没有他的家人，白狐族于他而言也只是名义上的亲族，但在听到是映卿害了白狐族五千修士时，占梵也难掩气愤：“真是丧心病狂！”
　　朱墨：“我要去人间一趟。”
　　“接回族长夫人吗？”占梵面露担忧，“冥观既在那里，你一个人去怎么能行，不如我与你同去”。
　　朱墨：“可你族中事务？”
　　占甫摆摆手，不甚在意道：“白雪崖缺我一个垮不了，族中自有长者们主事，倒是你，此行凶险”。
　　朱墨同意了，多一个帮手总要多一分胜算，况且，占梵与他并肩作战也算配合默契。
　　二人赶了五天路，行至不越山。
　　占梵看着眼前气温适宜、植被繁茂的景象感叹：“人间居然还有这样的灵地”。
　　朱墨没说什么，只打算捻诀搜寻冥观。
　　占梵却制止住他，抬手探了探前方，道:“这山上有结界阻碍，冥观不见得就能进入结界，我看没准他就在这山脚某处”。
　　占梵说得也有道理，这结界是当年十二重神境的映翊所设，也许冥观根本没法去山上。

　　朱墨和占梵决定分头行动。
　　朱墨往西边走，没走多远就见前方一处竹林，竹林中心似是有一竹编的简易席子。
　　朱墨迅速奔至竹席前，上面躺着的赫然是黑苓原身，一只黑狐。
　　黑狐毛发皆完好无损，朱墨恍惚觉得有些奇怪，母亲过世几百年，为何尸身不腐？
　　难道映卿能使其破腐生肌？这怎么可能，一个死去百年的尸身，就连前生神上境界的他都不能保证能短时间内做到。
　　朱墨正要伸手去探黑苓腕间动脉，耳边突然掠过风声。
　　朱墨迅速躲避，蛇矛插进一旁的竹身，青竹应声裂成两半，蛇矛转了个方向，直冲竹席上的黑苓而去。
　　“冥观住手！”朱墨大喝一声，召不越剑击退蛇矛。
　　岂料冥观丝毫不为所动，只抬手捻诀，竹席下提前布置的机关立即启动。
　　“咔—咔—咔—”
　　数百把小剑瞬间将竹席范围的一切扎成筛子。
　　朱墨大怒，冥观分明是故意为之，就等着他过来，让他亲眼目睹黑苓的尸首被如此对待。
　　“冥观，你找死！”朱墨召九琰圭，抬手捻诀轰向对面。
　　岂料冥观并不见丝毫慌张，反而露出诡异笑容，他捻诀拂开身后密集的高大青竹，被竹枝遮挡住的人形显露出来。
　　朱墨看清那人，只觉得心跳停滞，想要收回攻击却没办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裹挟了无数竹枝的一击扎穿映玄晔的身躯。
　　“映玄晔！！！”朱墨疾速奔至映玄晔身边，此刻的他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丝毫没办法分神去思考映玄晔为何会被冥观控制住。
　　他的眼里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映玄晔，他简直要疯了，曾经性命垂危的映翊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就如眼前一样。
　　映玄晔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艰难抬手想要触摸他的脸庞，却在半空中顿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垂下了手。
　　“啊啊啊啊啊——”朱墨只觉得灵魂被割裂一样痛苦万分，他死死地抱住映玄晔，泪水夺眶而出。
　　一旁的冥观虽没躲过那一击，但大半攻击都被映玄晔承受，他只是受了些轻伤。
　　朱墨赤红的眼睛看见还在这里晃的冥观，顿时怒火冲天，提剑便攻了上去“冥观！”
　　岂料朱墨一剑刺了个空。
　　冥观诡异的笑声从他身后传来，朱墨迅速转身攻击，又是假的！
　　朱墨怒极，环视四周，突然发现冥观在竹枝上站立，他飞身上去，冥观却又消失不见。
　　啊啊啊啊啊啊！在哪？究竟在哪里？
　　朱墨只觉得心中愤怒与悲痛交织，难以抑制，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样疯狂攻击眼中的冥观，却怎么也无法对敌人造成伤害。
　　该怎么做？要怎么样才能杀掉这个人！！
　　他要杀掉冥观，再将这里夷为平地！
　　杀杀杀！，朱墨追逐着眸中幻影，体内经脉炸裂般的疼痛也不能阻止他的脚步……
　　“啊啊啊——”朱墨抬起手掌，大地自他脚下开裂，整个竹林迅速下陷，所有的遮挡都消失不见，他悬立空中，搜寻着冥观身影。
　　终于找到了，朱墨望着地面上那个人，狞笑出声，提剑俯冲过去。
　　“噗呲～”长剑没入肉/体,朱墨抽出剑，抬手一挥，半截埋进地里的竹枝迅速在朱墨头顶上空集结，他要冥观也尝尝被竹枝扎透的滋味。
　　朱墨一心想要眼前人死，根本没注意到天空中雷电迅速积聚，天雷在他头顶上噼啪作响，仿佛是上苍在警示这个法力逆天又肆意妄为的修道者。
　　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停下，朱墨！你不可再升境了”。
　　是谁在叫他？朱墨赤红的瞳孔中，迷茫一闪而逝，很快，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冥观身上，手指向着冥观的方向，轻轻一动，万千竹枝射向冥观。
　　“轰——”天雷终于在这一刻落下。
　　岂料朱墨只是微微一笑，单手举向头顶，掌心向上，他竟然在与天雷对抗。
　　朱墨冷笑连连，手执玉圭，一股强大法诀波纹自他掌中而出，猛的击向上空。
　　“千年前的乘虚而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如今还敢在我面前猖狂，真当我怕了你吗？！”朱墨不断回击。
　　四周法力激荡，狂风如同刀刃，几乎将附近几处山间高处的植被全数绞碎。
　　这场与天道的较量，像是对大地的洗礼，也是对朱墨灵魂的重塑。
　　他终于感受到自己完整的魂魄，也总算明白究竟如何才转生，裂开魂魄用来骗过天道，让老天爷以为世间没有他这魂魄。
　　“什么天道制衡？，什么命中劫难？全都是放屁！”朱墨前生被天道算计，死得突然，偏偏死后天下便纷争四起，若以阴谋论，天道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为什么不睁眼看看，我死之后，这世间有多少冤魂。”
　　冥界崛起迅速，其中被收归的残魂碎魄绝不在少数。
　　朱墨现在只觉得天道可笑至极，自己前生更是死得荒唐：“怎么？你只会抑强，就不知道扶弱吗？还是说，你只想要高高在上，看世人匍匐脚下，却丝毫不顾生灵死活！”
　　随着话音落下，朱墨最后一击轰向空中，万千天雷犹如被击溃的沙石炸裂四散，剩下的三两道紫金雷电被逼得退回空中。
　　雷电终于退散开，日光重新照在大地上。
　　朱墨缓缓落回地面，调息内里，灵魂的完整预示他法力的回归。
　　对了，他方才听到映玄晔的声音了。
　　朱墨眼中的焦点凝聚眼前放大的人脸上，他猛然清醒，“映玄晔，你……你的伤？”
　　映玄晔抱住他，面上焦急还未散尽：“我就知道你会来此，哪知还是晚了一步，我一来就见天雷在你上空集结”。
　　朱墨：“我听见你叫我不要升境”。
　　“是，我是怕你升境之后，魂魄完整又被天道盯上！”看到朱墨无事，映玄晔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朱墨环顾四周，竹林的确被他掀了，四周地形也有所变化。
　　他瞥见不远处跪在地上，胸前染血的冥观，还有一旁围着冥观抓耳挠腮，想要施救但又无从下手的重明。
　　朱墨突然意识到方才的幻境，假的映玄晔，真的冥观，不，也许一开始都是假的，后来又有真的，真真假假，所以……“是狐族幻术，虚实道法！”
　　映玄晔诧异：“幻术？白狐族？”
　　“不错，白狐族！”朱墨有些难以接受，跟他一起来不越山的，只有一个白狐族！
　　朱墨迅速捻了搜寻法诀，寻一圈下来基本确定这里除了他和眼前这三人，再没有第五个活物。
　　他不愿相信但事实无法辩解，占梵不来与他回合又不见踪影，只有可能是畏罪潜逃，朱墨喃喃自语“是占梵！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么做的能得到什么？”
　　“我虽不知方才幻境里有什么，但就目前看来，结果就是你升境了，并且……”映玄晔看了一眼冥观，“冥观重伤！”
　　朱墨：“不，若不是天道从中作梗，我会杀掉冥观！”
　　“杀掉冥观？这……不正是映卿所期待的，他就是要你杀掉冥观”映玄晔一语道破其中联系，“他是受映卿指使！”
　　朱墨觉得脊背发凉，占梵为什么要帮映卿？
　　映玄晔：“伊合戏楼能在南阮屹立不倒，必然有麒麟王族的支持，我原本以为是哪个贵族，却没想到竟是映卿在背后！”
　　朱墨：“恐怕他不单是为了戏楼帮映卿，占梵对戏楼根本没那么看重，就连白狐族，他也不会多看顾两眼，他最在乎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他的师父，占遇！”
　　任何布局，一旦找到一处破绽，就能够顺着藤条牵扯出许多人和事来。
　　“第二块玉圭碎块，就是占遇给我的，”朱墨忽然想到陆吾说过，封印冥族的结界，是有玉圭镇守，可玉圭被人拿走了，陆吾不得不替守结界。
　　如今看来，拿走玉圭的人，或许就是占遇。可占遇常年奔波在外，又是如何与映卿扯上关系的呢？
　　朱墨脑海中冒出一个荒唐但又很合理的猜测，当年白狐族高境者几乎全部丧命，能将占梵培养到十重境界的人能有谁？
　　白狐族这几百年的衰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传承尽失。而映卿曾在占甫门下，他所接触到的幻术道法必然是最顶尖的，教一个占梵出来，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