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与你》祁停

7、回忆篇（七）

　　“那我就回去了。”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青苹果味的真知棒，含在嘴里，难得舒适地勾了勾唇——我最爱吃真知棒了，特别是青苹果味的，简直就是我的救赎。
　　“糖遥，你还喜欢吃这玩意儿啊？”许荤看我吃棒棒糖，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看我的眼神，就好象在说：你特么是个三岁小孩天天棒棒糖不离手？
　　我表示有被冒犯到！
　　“嗯。”我垂下眼睑，想看看左手上的手表，刚抬起来，还没把袖子撸上去，才想起——手表已经被那个人摔得粉碎，连零件都被扔掉了。我只好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没有与许荤再说话，只是打开门时背着书包，背着身子朝他挥了挥手，就好像在说：“下次见”一样。即使没有回过头去看许荤，我好似也能看到，许荤在后面，也朝我挥了挥手——像是朋友间莫名地默契一样，不用看，也知道。
　　其实我心中挺，对不起许荤的。
　　我真的觉得他与我交好，是用心的，对我也真是掏心掏肺的好，而我，居然还处处……算得上算计吧，还欺骗他，防备着他，觉得他心不可测，而且总是潜意识里认为——我遇到的人全部都是自私的，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情谊。
　　故而，我与除了那三个人以外的人交好，都时刻存着一份戒备心，怀疑。
　　不管与谁，做什么事，我都会提前想好，如果他违背了与我之间的交易，那我会怎么样做最得当。
　　我总会想一个最完美的计谋。
　　哦，可能算不上计谋，是阴谋。
　　那也说不上，我从不会在阴别人的事里做主动的那一方，除非对方哪里惹急了我。
　　哦，不对。
　　我惹不急，但你要是惹我身边的人过火了我就会被直接惹急了。
　　从学校来平城街，有好几个小胡同，虽说已经走习惯了，但还是会害怕。
　　胡同两边的房子不是很高，一般也就是平房或者两楼，有些贫民窟的气氛，房顶有的是用普通砖瓦铺的，打上了一层厚厚的红漆，有的是直接用木板盖的，也不知道下雨时会不会漏雨。墙边墙脚都会爬满野草，还有些虫子和蛇爬来爬去，墙上也长了毛，散发出一种让人闻了都想吐的味道。
　　但我已经习以为常，抄着口袋故作平静地走着。
　　“哒”。
　　我脚步一顿，竖起耳朵，连嚼糖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什么声音？
　　我分明听到了人摔在地上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我便继续往前走。
　　“呼——呼——”
　　我又顿住了脚步，身上汗毛倒竖。
　　我清楚地听到了，那个像野兽喘气的声音——不，或者说，像是人在累到极致时的喘息声，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跑完1500米就是这样的状态。
　　可是……刚才为什么没听到呢？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想些玄乎的事儿，我不是个唯物主义者，不，或者说，我也想做个唯物主义者，但是我做不到。
　　“真是太不幸了。”是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随即，我听到布匹被撕裂开的声音。
　　“哒、哒、哒”。
　　像是点点水滴落在一个坑洼的水坑里，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腔。
　　我知道，这不是水，是血滴成河的声音！
　　“麻烦。”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我不由得心下一沉，换作别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撒丫子逃跑，可是我却反其道而行，或许你会觉得我有病，但我确实就那么做了——打开手电筒，照向那个声音的发源处。
　　或许别人会觉得，遇到这种情况不赶紧跑做什么？万一是个杀人犯呢？自己的命要紧。
　　又有人觉得：万一是有人受伤了怎么办？过去看看也是好的吧？
　　还有人觉得了：竟然敢吓唬我，看我不弄死他？
　　可我既不是那种圣母心态也不是恶趣味，而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命什么的，我看的很轻。
　　我总是觉得，自己随时随刻都会死去，所以死亡对于我来说，不过尔尔。
　　到底有什么可怕的？我搞不懂。
　　相反，对当时的我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
　　我认为，每个人应当都是有前世的，这世上，也有地狱，也有天堂，也有六道，也有孟婆汤和忘川水。
　　我上一辈子，可能是造了什么天大的孽，犯了滔天大罪，我也想不出什么例子，可能我上一辈子是一个恶毒无比的人，做了数件令人谈起来就恨不得把我粉身碎骨剥皮抽筋的罪？比如把某个天神的神像砸了怎么着的，才会让我这辈子经历如此磨难。
　　可我这辈子不是也忘记了我上辈子做什么了吗？那我如果死了，只消下十八层地狱后历经磨难就会没有我这一世的记忆了，我就解脱了。
　　我也不知道，我上一辈子，还是我几辈子前，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十恶不赦的罪？竟是让上天让我这辈子受尽如此磨难。
　　但我也不会自杀，虽然我尝试过。
　　我觉得可能这是天意吧？毕竟我也想离开，我也有离开的理由，可我也有不离开的理由——她们三个还需要我吧？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也或许是我妄自菲薄了。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可能地狱都不收我，就是让我这一辈子受尽我该受的。
　　那么，我也认了。
　　只求下一世不再这么痛苦。
　　想死，还不能死。
　　想活，还活不下去。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
　　我愿下阿鼻地狱，受尽数小地狱和那十八层地狱的严刑，只求放过下一世的我。
　　我想解脱，无时无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