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终点等你》寂五爪

4、与君初相识，似是故人归（四）

　　直到那天他们才知道，原来陈默和木天北住在同一个小区。
　　蒋西西知道以后恨不得搬到陈默家定居下来，相比而言陈默就淡定多了，因为那个人不是季谦珹。
　　陈默和季谦珹自从那以后一个星期都没再见过面，连校园里楼道里回家路上都没偶遇过。虽然偶尔会遇到木天北，但也只有他一个人。
　　转眼又是星期五，下学后陈默依旧被蒋西西拖到操场看木天北打篮球。她在篮球场上找了半天都没看到季谦珹的身影。
　　心情有点失落，想见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难道，是他不喜欢看到她所以故意避开她的吗？
　　陈默被自己脑海里出现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呢？学霸怎么可能这么无聊，季谦珹怎么会关注她。
　　陈默也不知道自己对季谦珹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是崇拜吗，还是喜欢呢？如果是喜欢，那又是因为什么呢？毕竟他们才刚刚认识，对彼此都没有太多了解，更何况她还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那大概是崇拜吧。可既然是崇拜，为什么唯独崇拜他而不是木天北。从那以后，她总是习惯性的在人群中搜索他的影子，看到了会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和兄弟们边骑车边聊天；看不到就会有点小小的失落，仿佛是丢了什么心爱的东西。
　　那就还是有点喜欢的吧……
　　陈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纠结着自己对于季谦珹到底是喜欢还是崇拜。因为太专心了，旁边的木天北第十次叫她名字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啊？什么事？”
　　“我说，这周日是我姑姑奶茶店的店庆，你要来吗？”
　　“嗯，我就不用了吧……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没事，人不多，我只叫了谦珹和你，如果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们可以去一个安静一点的小包间里。”木天北好像很期待陈默的加入。“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是这次毕竟是姑姑的店，她一直很照顾我，所以应该去捧个场”他说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陈默看着他的样子竟然觉得有点可爱。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小弧度。觉得话都说到这里了，自己再不去就太不给人面子了，况且……季谦珹也会去。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问：“那我可以带一个朋友去吗？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也很喜欢奶茶店。”
　　木天北见她答应了，内心早已乐开了花，对于她的请求他当然一百个愿意。
　　却殊不知，他的这个允许，会给他日后的生活带来多么大的变化。

　　周日。
　　蒋西西早早地就准备好一切，然后跑到陈默家去骚扰她。陈默看看表，才九点半，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差一个半小时。她一边洗脸一边默默地朝着蒋西西坐着的位置瞟了一眼，这姑娘，怎么比她想象的还心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次的选择对不对。她虽然不赞同在高中阶段谈恋爱，但是，至少也让他们俩先认识一下吧。
　　虽然并不是有意撮合他俩，但如果有一天他们俩真的在一起了，有木天北照顾蒋西西，她还是很放心的。能内部消化是极好的，但也强求不得。
　　那天木天北已经告诉陈默奶茶店的地址了。离陈默家不远，出了小区右转，过两条街就到了。所以陈默和蒋西西决定步行过去。
　　两人慢慢悠悠地走着，蒋西西一路都笑的像朵花似的，看到有人牵着猫或狗路过，她都要蹲下来摸摸人家的头，也不顾那些小宠物是否愿意让一个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姑娘摸它们。
　　距离不远，走了没多久陈默就看到了“曼森屋”的牌子。忽然他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四处看了看，终于在不远处奶茶店的招牌前看到了正向她挥手的木天北，还有站在一旁看着这边微微笑着的季谦珹。
　　秋天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毒辣了，反而多了一丝温柔。季谦珹背光而立，些许阳光不经意地洒在他的身旁，让他的笑更显迷人与沉稳。
　　她回过神，也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她看到了他们。然后和蒋西西一起大步走过去。
　　由于走的有些急，两人均带些微喘。
　　木天北看见陈默旁边的女生脸通红通红的，不禁有些担心的问：“陈默，你朋友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跑太累了？没事吧？”
　　陈默心下一惊，赶紧转头看了一眼蒋西西，发现她正目不斜视地盯着木天北，脸蛋红红的。她赶紧用胳膊肘碰碰她提醒她注意形象。
　　蒋西西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回神，笑着说了一声“嗨”。
　　陈默有点后悔带她出来了。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蒋西西，我们十岁就认识了，现在仍然同班。西西，这位是木天北，这位是季谦珹，都是咱们学校的大学霸，你肯定听说过吧。”陈默赶紧笑着给他们互相介绍对方，以免尴尬。
　　木天北和季谦珹都很有礼貌的打招呼，蒋西西也礼貌的招手回应。
　　这时有个穿着店服，长相和打扮都很精致的女人走向这边。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陈默发现她还有一颗虎牙，这种笑容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让人有好感。
　　“小北，谦珹，你们来了怎么也不进去呢？”陈默发现原来她的声音也这么好听，声线很温柔。
　　“诶，小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陈默，这位是蒋西西，我们都是同一个学校的。”
　　原来这位就是她的姑姑啊，陈默和蒋西西都礼貌地问了声好。
　　她笑着向它们点点头：“你们好，我是小北的姑姑。咱们赶紧进去坐吧，位置都给你们留好了。”她边说边往店里走带她们进门。
　　“你们是小北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朋友来了就随意一点，不要拘束啊。”她说话的语速不是很快，慢而柔，很是令人舒服。
　　陈默赶紧微笑地点点头：“谢谢您。”
　　“不用这么客气，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就和小北谦珹一样叫我小姑吧。”
　　“好，谢谢小姑。”蒋西西在一旁略显兴奋地说。
　　“别客气，你们有什么就跟小北说。我先去忙别的了啊。”她笑的很灿烂，也很真实。
　　“好。”陈默礼貌的点点头。
　　这家店一开始只是奶茶店，后来又逐渐的添加了一些披萨蛋挞之类的小食，规模一点一点壮大，再后来又加入了一些老板亲自发明的中式午餐，而且价格也不是很贵，顾客也就越来越多。
　　今天的人真不少，一楼已经坐满了人，二楼几乎也快满了，还有人不断地推门进来，看到没位置以后略带失落的打包带走想要的东西。
　　四人到了二楼的一个小包间里。据说这个小包间是特意为他们留的。
　　在等餐的间隙，四人开始了闲聊。
　　陈默注意到店里放的歌是《YesterdayOnceMore》于是思绪又不知不觉地飘到了千里之外……
　　她第一次听这首歌还是在爸爸住院那年，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听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哼着唱的。

　　她记得当时她坐在那间病房左侧的长椅上，而他独自坐在病房右侧的长椅上。
　　每次医生一进爸爸的病房，妈妈就让她去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一坐，她每次都很听话。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敢去问。
　　那天，她又一次被妈妈安排到那里，那一次，她发现有个小男孩好像在唱歌。她很好奇地走过去，静悄悄地坐在他身边，安静地听着这首他咬词不清的歌。
　　“你唱的是什么歌呀？”她忍不住好奇，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是我妈妈最爱听的歌。现在她生病了，我爸爸不让我惹妈妈生气，只要妈妈高兴就能快点好起来。”小男孩原本低着的头渐渐抬起，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身边的小女孩，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爸爸也生病了，医生说他一定可以好起来，医生是不会骗人的，所以你妈妈也一定会好起来的。”小女孩拍拍他的肩膀，自信地说。
　　“嗯，谢谢你。”小男孩说完这句话后继续低下头去。
　　“那你教我唱吧，我和你一起唱说不定你妈妈就会好起来了。”
　　“真的吗？”
　　“真的。”她眨着大眼睛坚定地说。
　　“好，那我教你。”他好像很愿意相信她。
　　最后，他用他蹩脚的英文发音以及小孩子式的音译嘟囔着教她哼完了这首歌。

　　陈默也不知道他的妈妈最后怎么样了，反正她的爸爸因为肺癌晚期在不久后离开了她们。爸爸离开之前，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姐姐还帮他们一家准备了一场特殊的婚礼，因为听说爸爸离开前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结婚。
　　那天医院的走廊里铺上了鲜艳的红地毯，两边摆着漂亮的百合花。红地毯的另一头是一个小桌子，上面也摆满了色彩缤纷的花，那是一个简陋却温馨的仪式台。而在仪式台的一边摆着一架小钢琴，一位穿着病号服却很端庄的阿姨坐在钢琴前面微微笑着看着他们。
　　红地毯的这头是她和爸爸。爸爸穿着自从生病后就没再穿过的西服，虽然是坐在轮椅上，脸上的微笑略微遮住了虚弱苍白的脸，依稀可见帅气英俊。
　　她穿着护士姐姐送她的雪纺白色连衣裙，头上别着小王冠，长发披散下来，可爱又漂亮。知道前因后果的人也总忍不住心疼。
　　她手拿捧花，在舒缓的钢琴声的伴奏下，牵着父亲的手缓缓地走向仪式台。
　　与此同时，红地毯的那头，从一旁走出来一个小男生。他身穿黑色西服，脖颈间的黑色蝴蝶结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小绅士。他笔直地立在那里，看着他们缓缓向他走来。
　　爸爸的主治医生郑叔叔是“证婚人”。
　　而那个小男孩，她想起来了，是那个教她唱歌的人。
　　她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而他亦然。
　　旁观者都看呆了，小男孩眼里是难得的深情。
　　他们走到仪式台以后，小男孩走过去绅士地拥抱了她一下，并且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声 “你爸爸一定会好起来的”，转而绅士地拥抱了她的爸爸妈妈，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她没听到，她只看到了爸爸嘴角的笑妈妈眼里的泪花。然后他走回到钢琴前面。
　　听说他妈妈是钢琴老师。
　　大概，那个穿病号服弹钢琴的阿姨就是他的妈妈吧，她想。
　　她走到爸爸妈妈身边。一家人拥抱在一起，这感人的画面，让一旁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知道那个小男孩现在怎么样了。
　　她抬起头不经意地看到了坐在她对面的季谦珹的脸，忽然，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