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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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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深叼着一根狗尾草,忐忑不安地蹲在雅芜轩前。他和花知、银雪臣张罗了一大早,花知思及着姚钰出身人界信都,所谓春城无处不飞花,故而特地便出了姹紫嫣红娇香百朵,过往素净的雅芜轩摇身一变,成了在这素来庄严的奉天台点上,一点殷红的眉心妆。
待姚钰携着宝璃按下云头,衣袍在风中猎猎飞舞。旭日初升,朝霞如幕,少年恍如隔世一般遥遥望着雅芜轩,一身白衣在橙红的天幕之下犹如明月,又仿佛曙光沁出的一滴泪水,坠坠悬在天边。
玉生肌,水生骨。
少年的身高已然出众,朝阳镀身,无尽风流。
银雪臣原一直抱着手在画廊下立着,不经意间瞥见姚钰立在空中的身影,微微一愣。
“授玉同当初,真的不一样了啊……”花知也仰望着空中姚钰的身影,“他的身上,有了光芒。”
“各位早!”姚钰自云头一跃而下,笑嘻嘻地向着面前众人揖手一礼,“发光不敢当,不过长得还是够帅就是了。”
“哈哈,你小子少油嘴滑舌!”楚云深朗笑道,“花妹子说的是你这身雪蚕仙袍会发光哪!”
宝璃闻言却嚷嚷着给姚钰帮腔道:“这雪蚕仙袍也是挑人的!不信大叔你换上试试?哦不对,你穿不进去。”
“喂,公主你这太伤人了……”
众人笑作一团,银雪臣亦从千秋殿的前廊中走了出来,一双清寒的眼眸将姚钰上下打量一遍,点了点头:“不错。”
“嘿嘿,看吧,”宝璃冲楚云深扬威,“有本事大叔你换上这套仙袍,看看银公子还会不会夸你不错啊~”
楚云深被宝璃呛得语塞,只能挠着后脑傻乎乎地笑。
“走吧走吧,”花知挽过姚钰,“你师父特地从人界给你寻了佳肴,昨夜我同银公子轮流盯了他一夜,好容易今天能完完整整地呈在你面前,你快来尝尝。”
“真的!?”姚钰与宝璃俱是一声欢呼,留下楚云深撇了撇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凤歌追酒箸,笑语逐青鸾;瑞脑蒸霞色,罗分小凤团。奉天台上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不知不觉间云开雾明,早已日上三竿。
宝璃吃得肚皮圆圆滚滚,听了姚钰说人间的笑话,卧在地板上咯咯笑得直不起身。元宝肚量虽小,食量却毫不客气,吃了三五块红豆薏米酥,还在姚钰足边摆出一副嗷嗷待哺的姿态蹦跶个不停。
楚云深嘴上只管清高,实际上这日雅芜轩中摆出的琼华酿正是他在忠魂殿后埋了三十年几的心肝。姚钰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只是一边没心没肺地放生大笑,一边悄悄地湿润了眼角。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是这些善良的人们,给了他第二个家。
此恩此情,早已刻入他姚钰的骨髓,此生此世,殒身不忘!
琼华酿滋味甘醇且后劲不大,楚云深守了三十多年,仅得此一坛,可惜大家相谈甚欢,不多时便见了底。
楚云深撂下空酒杯,大呼畅快,窗外清晰明亮的阳光洒进雅芜轩,他起身,舒展着筋骨道:“真是良辰苦短哪,才说这么一小会儿就到了当差时间,又要干一天的活儿咯!”
花知也放下酒杯,向姚钰道:“也是呢,不知不觉竟过了辰时。我们也不了解人界男子家的冠礼是如何过的,只知道这天是个大日子,故而自作主张匆匆为你设了这场小宴,不周之处,授玉海涵。”
“姐……太客气了!”姚钰吸吸鼻子,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矫情,遂将酒杯一端,朗声道,“我姚钰,敬诸位!”
说完,他将脖子一仰,一饮而尽。
宝璃、花知皆面有动容之色,宝璃轻轻抱着姚钰的腰,黏道:“姚钰哥哥要永远留在这里,不准哪天就不要宝璃了哦。”
花知轻轻笑道:“那若是哪天授玉娶媳妇了,宝璃你怎么办?”
宝璃眨眨眼,好像没太听懂,“娶媳妇?姚钰哥哥不是要嫁给银公子的吗?”
可怜银雪臣正在喝酒,险些呛死。
“哈哈!”楚云深拊掌,“不管怎么说,徒弟,公主的意思为师也赞同,你可要在这昆仑长长久久地留住,登仙得道,飞升天宫,中途落跑的话,你师父我第一个不饶你!”
花知、宝璃看着姚钰,浅笑着颔首。银雪臣眸心微动,虽是别过了脸,但那神情亦与大家别无二致。
“好!”姚钰眼中噙着泪,“好!”
“先散吧,楚右使和花左使再不往神君处述职,只怕谷主要起疑了。”银雪臣道。
花知点点头,方要起身,却听见雅芜轩外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你们不上阆风巅,那便本座来奉天台吧。”
众人皆唬了一跳,忙一溜烟上前,跪了一地。
“谷主恕罪,我等并非蓄意聚众宴饮,实在是……”楚云深先开了话头,花知也欲抢声,却见腾空伸手虚负了她一把。
“都起来说话吧。也没犯什么过错,不必都跪着。”
众人皆面面相觑,谷主方才是说……没犯什么过错?
“姚钰。”
姚钰一听腾空在这种非常时刻叫自己就皮紧,总觉得接下来就是噼里啪啦的罪状,和熟练地多少多少抄书。
“谷主您吩咐。”姚钰乖的不行。
腾空垂眸看着他,那双凤眼如此美丽,如水的淡泊中透着凌而不厉的威仪,有时肃穆,有时温柔,如同一片大海,浩瀚深邃。
“二十弱冠,若不束冠,如何成礼?”
说完,腾空一抬手,从袖中取出一顶小冠。那小冠看不出是何材质,只见它似玉非玉,似银非银,通体生光,灿若流星。虽是璀璨,却半分不落俗气,而冠中用以束发的横簪,簪头处镶嵌着一颗云豆大小的宝蓝晶石,工艺奇巧,举世无双。
姚钰难以置信地看向腾空,却正对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姚钰有些恍惚。
“这是……”一旁的花知亦是一愣。。
“你过来。”腾空对姚钰道。
姚钰依言,走到他身前坐下,腾空示意他转过身,伸手解开他的长发,复又重新在头顶盘成一个发髻,将手中的小冠盖在发髻之上,束以横簪。那小冠之上仙光流萤,如同星辰。
楚云深不由眼睛一亮。
“传说远古众神,多喜用星辰之碎片制成配饰,精美绝伦。后始祖神觉此举太过奢靡,遂下令废止。到如今我能找到的星辰之冠,也只此一顶。”腾空平静地说道。
姚钰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腾空这话的意思也就是,如今自己脑袋上顶着的这个东西,是远古之时,天上的星星!
“这太过贵重了!”姚钰一边说一边试图动手去取头上的发冠,“上古神明才有资格用的东西,我戴着怕是会夭寿啊!”
“原本就是用的东西,谁用都一样。”腾空一把将姚钰的手捉住,“不许摘。”
腾空这声“不许摘”硬是说出了“抄某某一千遍”的意思,震得姚钰颤抖着缩回了他蠢蠢欲动的双手。
“谷主心意,你就不要推脱了。”花知最是明白腾空用意,笑盈盈地劝姚钰道,“这可算是摘了天上的星星赏赐于你呢,谷主如此厚恩,你不快谢,还要推脱?”
“腾空!”姚钰还坐着,没法在同等高度给腾空一个熊抱,索性顺势将他的大腿一抱,感激涕零道,“腾空你太好了!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这么好呢!呜呜我要哭了,你不介意我的眼泪打湿你的衣服的对吧?”
腾空一言不发地将衣袖从姚钰的下巴底下抽了出来。
“这发冠是作冠礼之用,除此之外,”腾空道,“我还有一份私礼,便算贺你生辰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