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余忆少年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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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山放下抹布，喘了口气，这才鼓起精神接通视频。
路丛白的脸出现在那端。
与此同时，声音也传了过来。
“宝宝，你在做什么？”
颜山听见这个温柔的话语声，心情一下放松了下去，嘴角不经意勾起，“我在打扫卫生呢，家里好久没人住，都落灰了。”
路丛白轻轻地笑了两下，“勤劳的小蜜蜂。”
“我跟你说啊，阿册，我找到了好东西。”颜山忙不迭跑进房间，手在裤子上擦擦，拿起桌上的合照，举给路丛白看。
他高兴地说：“这照片拍得真好，我居然给忘在这里了，看我这脑子。我要把它带回家去。”
路丛白看着那张照片，略微讶异，“这张不是我们刚在一起时候照的么，为什么会在旧家里。”
颜山也吃惊。他根本不记得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更想不到会是有意义的照片。
他惊讶地看看路丛白，又看看相框，“不是，阿册你说清楚，我们为什么一起去玩了，还拍了这张照？”
颜山焦急万分：“你告诉我啊，我不记得了。”
路丛白似乎正在休息期间，半躺靠在老板椅上，转动椅子，手上拿着一个苹果在啃。
闻言，坏笑着哼哼两声，颇吊人胃口地说：“自己想。这种事都记不清，可是要离婚的。”
颜山不由苦恼。
连怎么在一起都忘了，的确是不称职的丈夫，要离。
可他又实在想不起来。
他最终只得咽了咽，对路丛白说会尽量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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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山一个人打扫了半天，路丛白便也一直开着视频，半作盯梢，半是陪伴。
两人各忙各的，期间有好一段时间没说话。
直到六个黑西装给颜山打来电话，告知饭菜已经准备好，元家父子在等吃饭了。
颜山这才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路丛白手肘撑在办公桌面上，托着腮，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叮嘱道：“今晚我有会，要忙。你睡觉的时候记得关好窗子，别着凉了。”
颜山匆忙穿外套，随口答了一句：“窗子和你有仇么，干嘛非得关窗。”
路丛白只道：“不安全。”说着，他捧起手机，脸凑近了些，神情认真而温柔，笑了笑。
“玩得开心，记得早点回来。”
颜山心头一暖，明面上却仍嘴硬，“嗨呀，知道啦。”
路丛白亲了他的影子一下，笑着说，“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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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挂断。
颜山看了眼时长，212分钟36秒。
路总最近是不是黏人得有些过头了。
颜山心想着，嘴角勾起，笑了笑。
打开门，下楼。
他打算步行去元沛家吃饭。
元沛的家，在一条街外，江边桥底的一家大排档后面。
大排档是元爸爸开的，叫九叔大排档。入夜后，大排档还会在桥底放些塑料凳和折叠桌，摇身一变，成为烧烤摊。
T城本地人都知道桥底的九叔烧烤的。
名气之大，以至于连下了班的城建队员，都来这里休憩，喝喝小酒，吃烧烤。
路旁立着闪烁的灯牌，店门口拉起彩灯，一直拉到桥柱底下。
桥柱底有几个象棋桌子，已经聚了好些人看下象棋。
大排档旁边是社区服务中心，此时下班了，关灯关门，黑漆漆的。
九叔今晚要给从大城市回来的儿子接风洗尘，烧烤摊前便没了他的身影，只剩几个小徒弟在忙碌。
双休假日，大家都出来放松休息。不过六七点，能容纳两三百人的露天摊就已经坐满了一半有余。
颜山去的时候，摊上有些老熟客正在喝酒。看见他，便兴奋地大声吆喝起来：“哟，这不是小山？九叔的干儿子回来了！”
“去大城市工作了，难得回来一趟啊！”
颜山也笑，隔着好几张桌子跟人对喊：“哎，文叔，刚回到的！”
“好小子，有出息！”那人指着颜山，特骄傲地对酒友们说，“是颜德全那儿子，叫颜山，学习特别厉害，高考考了全市第二！以前经常带他朋友到我老婆店里吃凉皮！”
颜山就听到了一阵惊呼声，有人朝他举起酒杯，“小子，你厉害！”
他哭笑不得，赶紧又招呼几句，钻进大排档里了。
T城人都热情，一个街区的街坊大部分相熟，路旁的店主都是熟人。从前颜山上学的时候，常常要一路打招呼过去。
他倒养成了不内怯的性子，只可惜最近这几年都呆在家里，与人接触不多，感觉人都变冷淡了不少。
元沛家是大排档后的一栋三层小居民楼，元爸爸已经在一楼摆好桌台，一群人正等着颜山吃饭了。
九叔年纪不高，微微挺着肚子，双层肉下巴留着撇颇具艺术气息的小胡子，笑起来慈祥和蔼，像弥勒佛。
人都齐了，他才招呼着开饭，一边点了点孩子们的人头。
“元沛在了，小山也在了，还差小路和我们昭昭。小山呀，你们在那边都还好吧？”
颜山笑着点头：“都好呢，叔，小路工作忙，就托我给你带了两瓶洋酒。”
九叔嫌弃地一挥手，“去去，你叔还差你这个？”
该尽的礼还是得尽。一番经典的三拒三推后，颜山成功把路丛白的心意送出去。
他笑着说：“当年叔叔们帮了我们很多，怎么感谢都不够的。”
九叔迟疑片刻，拍了拍颜山的肩膀，感叹道：“除了沛沛这崽子，你们三个小孩，都挺不容易的……嗨，我说这干嘛。”
元沛也听不过去了，一边忙着啃鸡肉，一边埋怨，“爸，这不都过去了，您还提旧事，揭人伤疤呢？”
九叔一拍脑袋，“是叔叔不好。来来，小山，吃饭！A都的厨师可炒不出咱家这味！”
过去是挺难的，但颜山连那些苦都记不太多了。
就像是一桌子好菜，他为了保持菜的口感，用一个大罩子把它们罩上。
能保鲜，只是看不见也吃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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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得颜山提心吊胆的。
九叔问他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事还好，就怕开始追忆往昔。
提到路丛白还好，他都能说出来，但有时谈起他自己的以前，颜山便只能模糊答应两声，糊弄过去。
让他讲，却是半个字都讲不出来的，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
一直到快深夜时，九叔痛快地把自己灌醉，这桌接风宴才算是到了尾声。
元沛架着亲爹，满头发汗，忙碌间抽空对颜山说：“山山啊，明天我再帮你找找，说不定我家还有些其他的。”
“你以前给我写过那么多题目和小卡片，肯定有哪几张能帮你想起来的。”
颜山点点头，“辛苦你了，沛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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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山回家。
身后跟着那六个称职的黑西装。
为了不让九叔感到不自在，黑西装们都换了统一的休闲装，赤橙黄绿青蓝，六种不一样的纯色卫衣，像一串葫芦娃。
颜山问他们：“这么晚了，你们找好住处了么？”
红衣服的小一说：“公司在T城有招待酒店，我们这次出来相当于出差，包饭补住宿，有差费。”
看来路总安排得挺周到，黑西装小团队过得还挺好。
小团队非常称职，将颜山送回五楼，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确认安全，又打开皮箱，看颜山把每日必吃的药服用下去，这才一一撤离。
小一礼貌地说：“颜老师，我就在附近，如果您晚上有紧急的事，可以拨打手机上备注为‘1’的号码，我们会及时出现。”
颜山汗颜，连忙道，“不用了，你们好好休息啊，辛苦你们跑一趟。等我上完公开课了，大家可以一起去T城的景点玩。”
黑西装们被他送走了。
家门一关，陷入了空荡的寂静中。
颜山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才关了客厅的灯，缓慢走回房间去。
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整个晚上他耳边都是吵吵闹闹的，这时候忽然静下来，孤独也悄然涌现。
以前老爸还在的时候，家里每天会来很多人，吵死了。
后来没了老爸，家里就像这样安静。
好像一直到路丛白住进来后，这个家里才有了点生气。
记忆下意识出现片刻，却转瞬而逝，再次变的空白。
颜山放在门把上的手一顿，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情。
他刚刚想起了什么？
路丛白住进来……阿册为什么住进来呢？
颜山回身望了望路丛白的房间，房门紧闭着。
他一点都想不起来路丛白是何时入住的了。
在他的感觉中，路丛白仿佛与他同生同灭似的，存在于所有记忆尽头。
路丛白一直都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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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山回到房间中，关上了房间的门。
低头，又见到桌上的照片。
……他怎么能忘了这么多事？
颜山轻轻地拿起照片，捧在手中，仔细打量。
相框里，两个少年意气风发，笑得灿烂。
他的神色浮现一丝松动，从衣兜里翻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与路丛白的聊天框。
手指在通话上停留了一会，刚要按下去，却缩了回来。
这么晚了路丛白都没给他打电话，说明正忙着呢。
而且，出去吃饭前，路丛白也提前和他说过，今晚没空找他。
颜山把手机放回口袋中，盯着照片，自言自语地说：“没关系，虽然很难，但只靠我自己，肯定也能想起来。”
“对，就像高中背书时候一样。照着‘课本’复习，然后闭上眼睛，回忆课本，就能复现场景。很容易的。”
他说干就干，放下照片，在床边趴下，从床底拉出来好几个大纸箱。
撕开封口的透明胶，里面一摞摞，都是试卷和课本。
总共有四箱习题和试卷，一箱课本，还有一箱闲书日记。
颜山就不信了，这么多“课本”，就不能让他找到以前的任何蛛丝马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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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调动记忆是件很累神的事。
特别当大脑十分抗拒时，困难程度还会往上翻番。
颜山不知看了多久，看得后脑一阵阵刺痛，还要继续看。
今晚他似乎对自己特别狠，铁了心要把曾经找回来。
最后当他躺到床上时，整个人满脸倦容。
“……超载了。希望我睡着的时候，大脑不会一下子厥过去。”他疲倦地咕哝几声，翻过身，意识逐渐陷入昏沉的睡眠中。
屋子里静悄悄的。不一会儿，颜山平稳的呼吸声响起，令房间有了一丝生气。
但他活跃的大脑还没下班，趁他睡觉时，就把睡前看过的东西又翻出来，变成了梦境。
只不过，他的大脑更擅长处理图像，睡前看过的那些东西就变成片段，在他光怪陆离的梦中闪现。
以往许久的过去，悄悄冒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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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山模糊地想起来，自己并不是一开始就爱上了路丛白。
最初那段野草般的岁月里，他没有人管，自己在角落野蛮生长，弄不清爱意和友情，只是单纯地觉得，和谁关系好，大概就是“喜欢”了。
毕竟他能为对方掏心掏肺，两肋插刀，怎么还谈不上爱呢？
是以很长一段时间里，颜山都以为自己喜欢元沛小朋友，并决定把元沛这个笨小子罩住，别给人欺负了去。
这么努力，算喜欢了吧？
他还真不是。
但最初刚与路丛白认识时，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后能和路丛白走到一块。
大部分时候，他都恨不能把路丛白拖暗巷打闷棍，邮寄到另外一个城市去，扔得远远的。
原因只有一个——相看两生厌。
若仔细忆及，这场孽缘应该起始于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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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前】
T城四中在全省赫赫有名，能进到这里，已相当于人上人。
四中在每个学年初始，会举行一次分班考。颜山这一届共有十九个班，序号从零到十八。
零班至四班，完全依靠成绩排名来决定进班名额；自五班以后，分班条件相对宽松，但仍要看排名。
彼时颜山刚上高中，铁了心思要和元沛离得近些，甚至不惜故意控考试分，被分到成绩并不顶尖的六班，和元沛当了一年隔壁班同学。
当时他还颇为满意。
只可惜，高一下学期的分班并分科考，又要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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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山觉得自己最近碰上霉运，需要多多行善。
楼上的班级新转来一个转学生，听说长得高大又帅气，气质从容沉着。
薄唇微抿时，像电视剧里常出现的民国教书先生。
不仅帅，听说成绩还十分不错，否则为什么他刚来，就能当上学委。
还进入了广播站，每天晚上十五分钟校园新闻，都会出现在班里的电视机上。
颜山看着就觉晦气。
他讨厌死了这个转学生，因为元沛也是广播站的，这俩人现在每天会相处很长时间，元沛都没空理他了。
美其名曰帮助新同学熟悉学校，却是在广播室里谈天说地，畅所欲言。
好家伙。
颜山觉得，这个转学生从天而降，就是来撬他墙角的，要跟他抢元沛。
并且，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转学生已经快成功了。
元沛这小子成天跟在转学生后边转悠，叫人家哥，可把颜山气个半死。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余忆少年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