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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无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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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中,柳青因为匆忙逃跑时,脚上被荆棘刺破的伤口发炎和受了惊吓,三天高热不退。
顾云庭在他身边照顾之余,还派人去查探柳青被绑架的事情。
被绑那天,柳青从醉春楼出来,之前有个叫飞花倾城的舞者在那里表演,去看的客人单入场费,每人就需花费一千两银子。
柳青是出了名的纨绔,去青楼花重金看一场舞蹈表演很正常,只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出来后竟有人绑架他。
当天去看表演的富商权贵不少,别人没事,独独柳青出事。
一个纨绔公子,有什么可值得图谋的?或者有人胆大包天想要找江北侯敲诈银钱?
江北侯手上掌握十几万大军,当今皇帝倚重,圣眷正隆,虽然只封了侯,却比很多有名无实的世袭王公更加有实权。
这样的人物,谁敢惹?
活腻了?
想要钱财,绑有钱没权之流足矣,富商是最好的下手对象,根本没必要动江北侯府的公子。
常安侯一时疑惑重重,等柳青高热退了,吃药好些,他才把心中的疑问说出。
柳青听了他的分析,心中暗暗无奈。
常安侯调查的方向完全错了,那些人劫他的根本原因不是为钱而是为色。
说起容貌,他不过只是清秀,达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但他有才艺。
他柳青,其实就是当世大名鼎鼎的舞者——飞花倾城,他在兰陵城表演那三天,敛财高达十几万两。远近的贵族富商都慕名前来观看他的表演。
后来,有客人想要把他买下或买他陪睡,他自然不答应。
结果,有人动手绑了他。
这世上有权有势的人,手段与强盗也没什么差别,只不过他们更有实力。
他靠跳舞敛财,这事传出去,丢他自己的脸也就算了,为了钱,他可以不要脸面。但若让他父亲江北侯知道,那就非得打死他。
不能和常安侯说实话。
但这事,也不能哑巴吃黄连。因为柳青长这么大,没吃过这种亏。
又过了三天,柳青身体大好,凭记忆带着常安侯找到了之前囚禁他的那个地方。
离兰陵城一百多里,穿过树林,半山腰上有一处农庄,农庄后面有一所大宅院。
三进的院子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仿佛遭了贼,凡是值钱的东西全部搬空,连之前柳青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些名贵植物都挖走了。
这是彻底搬走?
柳青心中隐隐觉得这事有蹊跷:按道理,这个宅院的主人有钱,身后还有一个权贵,应该不会在意走脱了一个风尘舞者。
为什么在他逃走之后,这么短的时间就人去楼空了?
这事透着古怪!
莫非他们已经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
在这个兰陵城,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他已经好久没去皇都,也没几个贵族认识他。
一时想不清楚,柳青满肚子的疑惑。
只是一想到自己居然被人当成风尘优伶绑架,心中又觉愤懑不平。
尤其那晚,如同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的感觉,每每想起就恨得心中滴血。
常安侯仔细查看过院子,非常肯定之前确实有人居住过,那些挖走植物的地方,泥土翻看还算新鲜。房间中的窗户地板也不脏,明显最近还在打扫。
柳青阴沉着脸说道:“去查一下这宅子属于谁?”
常安侯的侍卫领命而去。
再度回到城中,柳青彻夜难眠,回忆当时种种,之后他把跟他接触最多的那三个丫鬟容貌画了出来。
等画出来之后才发现这三个女子实在过于平庸,整张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五官也是再普通不过,扔到人堆里,根本找不出来。
第二天,常安侯的人打听出那个宅院属于一个富商,是个别院。那个富商在各地都有这种类似的宅院,多数时候都没人住,附近村落的人也不知道这宅院什么时候有人住。
再深入打探那个富商,只知道是在北方经商发财,多数时候也只在北地活动。
派人去北地查,又需要一些时间,暂时不会有消息。
事情没有丝毫进展,这种吃了闷亏又找不回场子的感觉,让柳青郁闷。
又过了两天,常安侯顾云庭用午膳的时候说起:“小青,我过些天要去皇都参加今年的中秋宫宴,你去不去?”
柳青已经很多年没去皇都,中秋宫宴这种聚会更是几乎不参与的,说道:“不去,我已经大半年没回我家封地,我要回去。”
顾云庭沉默一会儿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单独回封地我更不放心,我派人传讯给侯府,让他们多派些人过来接你吧!”
柳青点头。这些天住在兰陵城,都是常安侯的人在保护他,如果常安侯走了,肯定要带走大部分侍卫,到时候没人保护,他确实很危险。
半个月后,江北侯府的人来了——世子柳颜亲自带三百个护卫过来。
常安侯见柳颜亲自来,放心了,这才与柳青柳颜告别离开。
清幽的小院,外面有重兵把守。现在的江北侯世子柳颜已经被封上将军,手上有两万多士兵,算是小有实权。
柳青因为找不到绑架他的人,心情不好,吃睡也都不太好,整个人就像被霜打过的植物,蔫里吧唧。
柳颜冷着脸问:“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青靠在椅子里,一手揉着隐痛的头说道:“我觉得抓我的人是权贵,嗯,武将。”
“为什么?这事的全部,你都要清清楚楚,一点不漏全部说出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敢打我家的主意。”柳颜捏着拳头,咬牙切齿。
在这个国家,江北侯位居权力上层,敢打他家主意的已经没几个。所以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敢招惹他家。
柳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事可能有点误会,抓我的人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他们以为我是青楼中卖艺的伶人。”
柳颜一愣。
柳青一脸无奈,把那天整件事的经过说了一遍。对亲大哥他没有隐瞒,因为他知道大哥不会把他的事捅到父亲那里。
大哥要脸而且很疼他,舍不得让他被父亲打。
柳颜听完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指着他怒吼:“为了养活那几百个贱民,你去青楼当众卖艺?”
柳青不语。他养那些孩子好些年,卖艺敛财多次,凭才华赚钱,他不觉得丢脸。
没有回应,柳颜更加愤怒:“你给我回侯府,一年内不准出门,一年后,我让大娘给你说门亲事,你也该收收心了!”
柳青:……
柳青回侯府,被关在府里思过,但他被绑架这事的调查却没有停。
柳颜可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柳青是江北侯的儿子,两个哥哥在朝廷中官职都不低,被人当低贱伶人绑架猥亵,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此仇必须报。
但是大半年过去,调查却没有任何结果。
这天,柳青穿戴整齐对身边的四个丫鬟说道:“你们收拾收拾,爷要出去散心。”
丫鬟云春、望春、白莲、金莲齐齐跪下道:“世子爷说您不能出去,这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您就忍忍吧,免得世子爷回来看到您不在又责罚您。”
柳青在府里闷了半年有余,早就不耐烦了,说道:“得了,他三个月才有假回来一次,前天刚刚走,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就出去几天,一定在他回来之前回府。”
四个丫鬟面面相觑。世子是主子,小公子也是主子,惹急了小公子,也是会把她们发卖出去的。
丫鬟们不敢反抗主子的命令,这事只能悄悄的,让下人们不要说,至于老太太那里,柳青会去打招呼。
他被绑架的事情没有告诉老太太,主要还是怕吓到老人家。
柳青偷跑出去,家里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他是少爷不是囚犯,不让他出门也说不过去。只要在走之前需要去老太太那里说一声,免得老人担心。
“老太太那里我昨天请安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你们放心。”
等走出门,就见五个侍卫齐齐跪在门口说道:“世子爷说了,若是小爷非要出门,必须带上我等。”
柳颜知道关不住柳青,他迟早要出去,只得给他留了些武艺高强的暗卫。
柳青点头同意。他确实需要人保护。
这趟出门,他除了查看各地店铺的经营情况和查账,还给当地的掌柜分发了那三个丫鬟的画像。
这事查不出来,差点让他抑郁,无数日夜,百无聊赖,柳青就凭记忆画那三个丫鬟的画像,这样坚持半年,画了无数张,绘画技艺居然提高了。
这天,在一个小集镇,酒楼掌柜拿到画像看了好一会儿,指着其中一个说道:“这个似乎是我们村里张乡绅的女儿。前年被个总兵看上,买回去当了丫鬟。”
总兵?武夫!有门!
柳青眼前一亮,问:“什么总兵?哪儿的?叫什么名字?”
掌柜想了一会儿说道:“听说是元洲的,叫王富。这闺女长得还不错,聪明伶俐,善察言观色,张乡绅原本想要卖给县丞当小妾。前年王富路过这里,遇见那闺女,觉得那丫头聪明伶俐,做事得体大方,给了张乡绅一百两银子就带走了。
当时村里人都说张乡绅赚了,因为卖给县丞,最多能拿到五十两银子。”
“元洲?”柳青低头沉思。元洲离这里有三百多里,离兰陵有八百多里。人从这里卖到元洲又被带到兰陵?
那事之后人也不见了。会不会还是回到元洲?这真不好说。
元洲不是江北侯府的地盘,想要从那边的军营查人,有点难。这种事情还是军中的人更方便些,柳青决定求助大哥。
算算日子,自己也出来了一段时间了,该回去了。
天空黑压压,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静寂阴森的山谷道路上,有一支商队过路。商队有八辆车,前面三辆坐着人,后面五辆拉着货,车旁边还有二三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
赶车人挥着鞭子加快了速度,想在暴雨来临之前出这山谷道路。
商队的侍卫头领骑着马来回催促众人:“快点,在这里遇到大雨,会有山崩。”
这不是耸人听闻,更不是杞人忧天。现在是雨季,最近各地连续下雨,已经有很多地方发生洪涝山崩的事情。
一辆马车的帘子掀起,然后放下。
车中人只看了一眼旁边山上不算茂密的树木,和露出的泥土,也同样判断出,这种地方下雨极大可能会有泥石流。
鞭子狠命地抽在马儿身上,在马匹的嘶叫声中,马车加速,颠簸得非常厉害,车中人东倒西歪。
“破马车快颠得我骨头散架了。云春,再拿些软垫来。”柳青被马车颠得坐不住躺不好,非常不舒服。
“三公子,软垫已经全部垫上了。”旁边的云春一只手扣紧车窗,一脸无奈。出门在外,能带的软垫有限,但这小爷的需求却是无限的。
“不够!下次再多带点。”
狂乱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下,车中人没坐稳头差点撞在车厢板上。
“三公子,前面路上有死尸。”有侍卫匆忙打马过来施礼禀报。
唯恐遇见泥石流,却先遭遇谋杀现场。
车帘掀开,柳青向前看去,只见前面横七竖八倒了不少尸体,有人有马,还有破烂马车。正好挡在道路上,跟路障似的。
空气中流淌着血腥的气味,满地尸骸,断臂残肢,血浸泥土,恰好此刻天空中是浓灰沉郁的颜色,众人皆有身处地狱的错觉。
路只有一条,而且不宽,马车要继续前行,就必须先把尸体残骸搬到一边。
没等柳青下令,管事已经开始指挥商队的男人们下车搬死人。
“马上派人去报官!”柳青吩咐。
现在这大雨即将到来的情况,派人挖坑是顾不上了,只能先清理到路边,但放任尸体在路边,过不了多久就臭了,血腥味还会引来山中猛兽,之后过路的人也可能受到攻击,这事必须知会官府,让他们派人过来清理。
“公子,这里是我们侯爷的封地,我们就是官……”管事一脸尴尬。
柳青脸色阴沉。赶路遇见这种事已经很晦气,心情不好,居然还要负责,这就让人更加不爽。
是什么人这么杀千刀,管杀不管埋?一点江湖规矩都不懂!
“去,把尸体搬开,爷要先过路。你们去最近的州府官衙,让他们派人过来查看。”
封地确实是他家江北侯府的,但各州城的官员依然是朝廷派来的。
那些挂着朝廷官衔的人,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正当众侍卫忙于搬尸,突然有侍卫发现:“三公子,这里有个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