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不收我》梦未安

3、第 3 章

　　“杀孽？”辛笙追问道，“为什么？”

　　黑无常烦躁的说，“杀孽就是杀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辛笙记得她在等老头儿办手续的时候，时间难熬又漫长，她无事可做就到处看，无意中便瞄到了一本《天书》，因为名字实在太过惹眼，她没忍住就多看了两眼。

　　里面清楚的规定了各种人在地狱的命运，其中排在榜首的就是杀孽。

　　书的首页上写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尘世之人皆逃不过因果报应，若手上沾有人命，则入十八层，恶人自有恶人磨，此为一报，若杀孽过重，偿还不清，则不得超生，此为一报，若前尘身陷血海深仇，则不生不灭，不老不死，形神俱灭，也不得进入轮回，此为一报。】

　　辛笙哑然，嘀咕说：“形神俱灭都不能轮回，太惨了，太没有人性了。”

　　黑无常倏地睁大了眼睛，迅速靠近贴着辛笙问：“你怎么知道形神俱灭也不能进入轮回道的？我可只跟你说了她不住这儿，其他的我可什么也没说。”

　　“我猜的。”辛笙不确定看了天书是否会有惩罚，企图蒙混过去。

　　黑无常说：“你说谎。”

　　辛笙心虚的说：“好吧，我看了《天书》，不过是老头儿刚好翻到那一页，我无意多看了两眼，绝对没有偷看！”

　　“你竟然能看见天书？！”黑无常惊讶的问。

　　她支支吾吾的说：“啊……哦，虽然字是繁体，印的还密密麻麻，但还是能看清楚上面写的内容的。”

　　突然，辛笙身边刮起阵冷风，回头一看，原本靠着她的黑无常，已经在离她一丈远的距离站定，手里拿着手铐，警惕的看着她。

　　“你到底是什么？”说话间，黑无常手里的手铐变成了骨鞭的样子，通身冒着黑烟，朝着辛笙蠢蠢欲动。

　　辛笙被问懵了，不明所以，对黑无常说：“我是辛……”

　　金属清脆的撞击声，打断了辛笙的话。

　　她循着声音望去，看见天空中不断的有飞箭在瞄准黑无常的骨鞭，这些箭射的又快又准，箭矢飞动的声音响彻云霄，却无意伤人性命，次次避开要害。

　　辛笙一看黑无常被缠住了，抬脚就跑，临走时听见黑无常喊了一句，“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黄毛丫头还是个来路不明的问题者和我动手吗？”

　　辛笙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和锦瑟说，来这儿以后，算得上认识的人，除了黑无常就是锦瑟了。

　　而黑无常的明显是想要杀她，所以黑无常口中的那个“你”极有可能就是锦瑟。

　　辛笙越跑越亏心，没跑多远后就停下来，掉头往回跑。

　　那个人要真的是锦瑟的话，她会良心不安的，锦瑟本来就不能进入轮回，已经很惨了，要是再因为帮她，又加上一点其他的什么罪名，害的她连作为一只亡灵的机会也没有，那真是亏大发了。

　　她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想无故欠人人情，特别是这种一面之缘就搭上身家性命的人情。

　　想到这儿，脚上的步子又快了些。

　　可她赶到时，打斗已经结束了，乱箭飞的到处都是，尤其是黑无常站原来站的位置，断箭散落了一地。

　　辛笙心慌不已，不再躲躲藏藏，跑到刚才箭飞出来的方向，压低声音喊着锦瑟的名字。

　　她站的位置是一个二层楼高的露台，露台前面还有一幢更高的小别墅，辛笙惊奇她的射术，竟然能隔着一座不透明的掩体在不伤害目标的前提下，和黑无常缠斗。

　　现代技术的追踪导弹都没那么准。

　　她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弓，屈膝时，脖颈间突然多了股凉意，本能似的，她往斜下方看了一眼，瞄到了一支箭头。

　　“阿瑟？”她试探叫道。

　　但没人回应。

　　辛笙紧张起来，立马高举双手，假笑说：“朋友，别冲动，有话好说……”

　　箭头不理会她的话，直接贴到了皮肤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辛笙心跳迅速飙到一百八，浑身僵硬的感觉使她体会不到外界的刺激，即使此时颈椎处正扎着一根很长的银针，她也完全感受不到痛，哼都没哼一声。

　　天旋地转间，她看到了黑无常一脸黑煞的样子，然后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锦瑟正靠坐在墙角，盯着监牢外面成群结队地动物看守。

　　“阿瑟。”辛笙叫了一声。

　　锦瑟回过神来，温柔的笑着说：“对不起，我太粗心了，都没发现你醒了。”

　　辛笙摇头道：“没关系，还有谢谢你。”

　　锦瑟又笑起来，淡粉色的手指半遮半掩的捂着红唇，嘴边的梨涡悄悄的冒出头来，看起来可爱的紧。

　　她打趣辛笙说：“不用谢，还有我很可怕吗？”

　　“嗯？没有，你很可爱。”

　　锦瑟愣了一下，说：“那为什么每次你见我时总板着僵着，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因为你很珍贵。”

　　本来辛笙没觉得哪里不对，可看到锦瑟淡粉色的耳垂以后，突然别扭起来。

　　天啊，她的本意是想说锦瑟是活化石，各方面都很珍贵，可怎么说出口，会这么奇怪，这辈子都不会再讲这么羞耻的话了......

　　于是，她急于逃避，僵硬的将“你很珍贵”的话题成功转换成了“你知道可爱是什么意思吗？”
　　......对自己的语言能力，辛笙无语了。

　　这听起来更奇怪了，活了十八年就没遇到这么尴尬的事情，天啊，杀了她吧。

　　锦瑟看不出来，面前别别扭扭的辛笙，此时的心理活动有多丰富。

　　她温柔的回答道：“当然知道，我可是比你这个小孩多活了一千多年呢。”说着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放在辛笙的头上揉了几下，银铃般的笑声飘在空中，钻进辛笙的耳朵里。

　　她的声音宛如有魔力般，辛笙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辛笙发现锦瑟很喜欢笑，从她们见面的第一回时她就这样觉得了，不是应付世俗的假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悦，像是总有开心不完的事。

　　她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小太阳，即使远远看着她的笑容，仿佛都能闻到她身上阳光的味道，让人总是想要拥抱她，然后贴着脖颈猛吸一口，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辛笙坐起来，拉着锦瑟的手焦急的问：“你受伤严不严重？”

　　“我没有受伤，一根头发丝都没掉，我是自愿跟小黑来监狱的，你放心吧。”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说法，辛笙盯着她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一丝凌乱的头发以后，才放心的移开眼睛。

　　“对了，我要给你个东西。”

　　说完，才发现手里空无一物，她看了看周围，也是什么都没有，便开始焦急的搜寻身边每一个角落。

　　锦瑟看着她像个陀螺一样在原地来回转，却迟迟不见停下来，开口问道：“你要给我什么？”

　　“你的弓，”辛笙一脸焦急的说，“不见了，刚才还在我手上的。”

　　锦瑟噗的笑出了声，摊开的左手上忽然亮起一道蓝光，光粒勾勒出一把弓箭的形状。

　　“不用担心，小黑回去就是特意去找弓的，只是现在还不能还我，但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差，刚好迎面撞上了他，逃都逃了又被抓了回来。”

　　辛笙苦涩的说：“对啊，谁说不是呢，我好好走个路都能被“天降正义”砸到这儿来，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差。”

　　“没有弓那你以后怎么办？”

　　锦瑟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说：“还可以用剑啊。”

　　辛笙感叹：“你长得这么漂亮温柔还会用剑啊，一点都看不出来。”

　　话一出口，辛笙立马觉得不对劲。

　　完了，这奇怪直白的毛病又来了......

　　她觉得一定是地狱的风水不好，才总会发生一些以前从来不会发生的事情，比如对锦瑟毫不掩饰的欣赏。

　　辛笙内心复杂的看着锦瑟，她手上的弓已经重组成一把蓝色光剑。

　　她一时有点震惊，问道：“阿瑟，你该不会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巾帼英雄花木兰吧？”

　　锦瑟：“啊哈哈哈哈，你的脑洞怎么那么大，我只不过是个亡国公主，哪里配和花将军那样的女中豪杰相提并论。”

　　辛笙失望中又夹杂着高兴。

　　还好不是，如果真是的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锦瑟相处了，这比见到偶像本人还要让人激动和手足无措。

　　辛笙问：“那你怎么是一个人，按照古代的血缘关系，你在这个世界应该有很多的认识的亲人和朋友吧。”

　　锦瑟答道：“嗯，的确有很多，不过我不能去见他们。”

　　“为什么？”辛笙问：“因为你不能轮回，所以害怕他们见到你后替你担心吗？”

　　锦瑟：“是，但也不全是。”

　　辛笙听的云里雾里，困惑的看着她。

　　“我是个罪人，死前无颜面对他们，死后自然也不配和他们相见。”

　　竟如此为难么，锦瑟一提到这个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了。

　　辛笙一看，安慰她说：“哦，那就不见。”

　　锦瑟温柔的抚摸着辛笙的脸颊，笑了。

　　“你听过前朝公主下嫁当朝太子的故事么，也不是多新鲜，和现在所有的电视剧情节一样，小公主在上元佳节的时候，忍不住偷溜去了宫外，认识了一个风姿绰约的江湖公子，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他。

　　几年以后，公主成年，到了成亲的年纪，可她以死相逼，绝不下嫁除江湖公子以外的任何人。王上老年得女，对她尤其宠溺，无奈只好将这个来路不明的江湖公子召为驸马。

　　得知圣旨的那一晚，公主高兴了一晚上。

　　成亲当晚，公主挽着驸马的手，向父王母后敬茶时，她觉得此生圆满，再无遗憾了。

　　可那晚，她在公主府等了一晚上，直到天亮，也没能见到驸马。

　　再后来，又过了几日，等她觉察出不对，翻墙出逃时，街上巡逻的卫兵已经换了战甲，城墙上的国旗也被换成了敌国的。

　　那天，午后的宫门前围满了人，公主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阵仗，便想挤到人群中去看个究竟。

　　她看到了，可也不想再看到了。

　　她一辈子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噩梦。

　　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兄穿着一身囚服跪在刽子手的刀下，而监斩的人正好是几天不见人影的驸马，而他的身上穿着明黄色的东宫蟒袍。

　　刀落下的时，一滴湿热的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从那以后，公主就变得疯疯癫癫，驸马每天都来看她，还带着前朝的国王和王后一起，可她却怎么也好不了。

　　有一天，公主发现父王和母后并没有跟着一起来，便拉着驸马问，

　　驸马不答，只是把她带到了寸草不生的荒郊野外，她最后看到的是一座连碑都没有的土坟。

　　公主自那以后，疯病突然就好了。

　　她带着一身伤病，逃到了盟国，不为复国，只为寻仇。

　　她一路杀红了眼，敌军闻风丧胆，传闻都说她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却不知她曾经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重回故土时，她用父王留给皇兄的剑杀遍了所有的李家人，却唯独没见驸马，她自知洗不净满手鲜血，便在皇兄被问斩的午门前自刎谢罪，最后抱憾而亡。”

　　长久的寂静以后，空气中一片阴郁，辛笙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回应锦瑟，于是不管不顾的抱了上去。

　　她生疏又笨手笨脚的拍抚着锦瑟的后背，嘴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辛笙听的认真，心脏像是被人紧紧地攥在手里来回揉，难受的喘上气，她猜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有算到锦瑟会经历这些。

　　锦瑟潇洒肆意，感觉世上的一切都困不住她，她永远会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人生的各种经历和外部环境都会有意无意的塑造一个人，像树一样，有无限的可能，有的人根正可是后来长歪了，有的人不正可是后来改直了，而锦瑟是最特别的，正过，也误入歧途过，因为一只追着阳光跑，所以她变成了惹人注意的那棵。

　　树是好树，人是好人，就是代价有点大，如果非要用坎坷的命运来交换，她宁愿锦瑟做个俗人。

　　“这故事是不是太惨，惹你不开心了？”锦瑟自嘲道，低沉的声音让她听起来更沧桑了。

　　“嗯，太惨了，这狗屁的命运，太操蛋了，小公主就应该被宠爱着长大，才不要变成什么人人害怕的疯女人，你等着我总有一天会帮你把天上的司命揍一顿给你出气。”

　　锦瑟嗤嗤的闷笑起来，“谢谢，小朋友略显生疏的安慰。”

　　“生疏吗？”

　　“嗯。”

　　辛笙嘟嘴，生疏就生疏吧，本来她就不怎么安慰人，锦瑟是第一个，她本人都还需要心理医生呢，生疏是正常的。

　　正自我安慰着，监牢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远远的站着朝她笑。

　　“你怎么来了？”辛笙见状便朝着白无常走去。

　　可刚迈出一条腿，就被阻止了。

　　白无常一脸痛苦的捂着鼻子，手臂平直伸在空中，做出拒绝的姿态说：“别过来，就站那儿，我听得到！”

　　辛笙问：“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白无常一脸正色道：“当然不是，我听说你惹祸了，特意过来看看。”

　　辛笙想，无情，果然是官官相护，果然当官的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白无常看着她一脸嫌弃的样子，神秘的问道：“我听他们说你异常的聪明，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所以特意让我过来处理你。”

　　辛笙：“怎么处理？把我带到天堂还是送回人间？”

　　“NONONO，都不是，”白无常摇着食指说，“我来就是为了协助调查并且和他们商量你的去处，流放到任何地方都有可能，但绝不会是天堂和人间。”

　　“所以，我会变成孤魂野鬼？”

　　“或许你可以试着解释一下你的异常能力，没准我们就相信了，继续让你留在地狱，不过这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的去留还得看上面那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