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枪女将》尝欢

8、第 8 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一抬头，一张雕花八仙木桌，还有一个落地花架。上面摆着一支白色的瓷瓶，上面画着满山苍翠，隐约的浮现出一人乘着小舟，在江中飘摇。

　　自己昨天这是在太子房中睡着了？

　　百巧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地看了看屋中的摆设。

　　烧尽了最后香料的乳钉纹豆形嵌铜琉璃香炉旁挂着一副字画，好像是一树青叶，一只又黑又肥的蝉抖着翅膀，在上头嬉戏。旁边题有一首小诗。

　　百巧忍不住念了起来，“垂......垂wei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是垂rui。”身后传来一阵轻笑。

　　百巧有些羞恼地转过身去，瞪着来人。

　　“看来你不仅要读读兵书，也需要好好学学其它诗书礼法了。那地方学府的黄发小孩，都比你会说会写。”段云生随手捞起了桌上的一本《六韬》。

　　何止啊，自己在这时候连女工的不会。只是后面因为嫁给邱慕，再也不能舞枪弄棒了，这才跟着平安学了些苏绣。当时自己还尝试着给邱慕绣了一个百巧眼尖地看到了那本书上一滩水渍，连忙尴尬地别过脸去。正好桌上有一个小银酒壶，想喝口茶水缓解尴尬。当她拿起来，笑容顿时消失了。不禁在心里后悔自己当时应该趴在桌子上睡的。

　　奇怪的是，昨天晚上段云生明明也在一旁看书的，自己睡着了，他也不叫自己。

　　段云生不知道百巧心中的疑惑，只是随手翻开一页来测试百巧。

　　“敌人围我，断我前后，绝我粮道，为之奈何？”

　　“如果是我吗？”百巧皱着眉头，缩着脖子，认真地想了起来。

　　徐久，她一本正经的说，“要是我的话，我就尽我所能，冲出去，比起全军覆没和被俘虏，坐牢中困兽。我更愿意拼性命闯一闯。那样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我手下的士兵，对得起他们的父母。”

　　这条性命，她已经丢过一次了，看得没那么重要，这一生，她只想活成自己。

　　段云生略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面前地这个年轻女子，本来他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富贵人家地女儿，再有不同，也只是多了一身武艺，不想她竟然还有如此豁达的气度和胆量，不禁投向她的眼神也多了一分敬意。

　　“小姐！”平安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满脸喜色，看到屋中还站着个太子，一时间忘记了看脚下的门槛，愣是摔了一个踉跄。

　　百巧很没良心地大笑起来。平安十分委屈地看了百巧一眼，自己是为了给你递消息，自家小姐可真没良心。

　　平安有些畏惧地给段云生请了安，段云生大袖一回，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百巧很不爽地瞪了他一眼，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国家级罪犯，需要太子亲自监视。

　　于是她故意重重地坐在段云生一旁的椅子上，段云生却如没看见一般，只是悠然自得地翻着手中的书卷。

　　平安小心翼翼地走到百巧的身边，凑在她耳朵旁边，强压着心底的开心道，“小姐，是邱慕少爷！邱慕少爷平时总是忙，这次他说，好不容易抽出空来，一定要来看看你。”

　　百巧在心里冷笑着，他忙？不错，他果真是一个大忙人，只是忙着逛云水楼，忙着跟那群浓妆女子亲热呢？自己从前那半生对他所有的好，所有的付出，他何时放在眼里过，想到这里，她只恨从前的自己不珍惜自己。

　　只不过，他会来主动看她，倒是一件十分稀奇的事情。从前，总是自己每天去找他玩，他心情好就敷衍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玩伴，不高兴的时候就推说自己很忙，生意上的事情。

　　有一次，百巧亲眼看见他走进云水楼，却仍是相信了他假得不能再假的解释，谈生意？

　　谈到女人怀里去了？

　　不过既然这个稀客来了，自己也要好好招待他一下。

　　百巧死死地盯着木桌上的纹路，这一生，她，倒要好好玩玩这个邱大少爷。

　　段云生虽然在看书，但平安对百巧说的话，他却一字一句都听了进去，不明显地皱了皱眉。

　　邱慕是谁？

　　“平安，你让来人回去告诉邱慕，等我回去了就找他，这几日我得跟随太子办事。”

　　对啊，自己来这里是陪他办事的，怎么半天也没见这位大爷办什么事呢？她又瞥了旁边这位厚脸皮的太子殿下一眼。

　　她假意柔声道，“太子殿下，您不是来这里办事的吗？”

　　段云生浅浅一笑，“马上就出发了。”

　　百巧撇了撇嘴，“那你一天到晚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作甚。”

　　“因为我知道你是不会看书的。”

　　“我会！我会好吗？”百巧最讨厌听到别人说她不行，就凭他太子看不起自己，自己都要好好读书。

　　说罢，她立刻随手抄起一本书来看。

　　一个侍从走了进来，俯身在段玉生耳边说了什么，百巧拿眼睛去偷偷瞄他，只见他原本带有笑意的脸上转眼间又附上了一层阴影。

　　他脸色凝重地对侍从说，“我亲自己去看看。”

　　百巧心中有些好奇，但也知道有些事情自己还是不知道地为妙，毕竟眼前的这个人将来可是要夺君位的。

　　“唉，看来自己是不得不趟这趟浑水了。”

　　自己家是世袭将军府，每一代都由男人来接管军权，也是皇帝老儿最信任的世族。

　　如果帮太子夺权，自己一家世袭下来忠君报国的贤名多半要毁在自己手中。事实上，哪一个皇子将来会继承皇位自己倒并不在乎，因为自己家始终掌握着军权。

　　但是当今的皇上听闻常为疾病缠身，经常犯头疼，一连好几天都不上朝，都是由现在的皇后代理朝政的。

　　从前的皇后是皇帝的结发夫妻，却在一次狩猎活动中彻底消失了，有人说她是被熊吃了，有人说她走丢了，但是皇帝命人在林中搜寻了许久，都无果。最后还是娶了首府的女儿苏长卿，不久之后，此女就生了一个儿子。

　　而当今的皇帝偏宠这个小儿子，只是介于大臣的谏议，被迫立段云生为太子。

　　这个小儿子却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最近几年一直在偷偷地积攒兵力，甚至光明正大的在各州招兵买马，到最后甚至举兵谋反，最终被太子的军队消灭，自己上吊自杀了。上一辈子，自己的父亲因为身体实在撑不住，而唯一的女儿也嫁了人，无法再续家族荣耀，因此提早告老还乡，避开了这一场皇宫夺权之争。而这个世袭下来的将军府，也从此没落了。

　　这一辈子，自己使自己的家族重新站起来。想起来，自己当年真得太不懂事了，为了一个男人，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断送了自己整个家族的前程。

　　根据历史，自己必须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合作才是。

　　反正太子也算是正统。

　　百巧望着眼前的这个因为疾病缠身而总是脸色苍白的男人，又有些怜爱起来。

　　比起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儿子，自己更愿意帮助眼前这个嫡长子。

　　想到这，百巧打开书页，认真地看了起来。

　　平安在一旁好奇地偷眼瞧着，自家小姐从前可是从来也不看书的。虽然之前跟着私塾老师上了几节课，识得几个字，但平时从未看过书。

　　这小姐怎么在树上待了那么久，性情都变了。

　　段云生从屋内走出之后，上了小轿，一行人从庄园的后门处鱼贯而出，向山中深处行进。

　　段云生掀起车帘慢慢地抬起了头，秋天的太阳在此时显得特别得柔和而又不那么刺眼，在郁郁葱葱的古老树木的掩映下，隐隐显出了一座座深红色建筑的屋檐。

　　山上的这座清元寺虽然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但几年前因为一场大火而烧了寺中的几座大殿，连几尊石雕佛像也毁了大半。

　　山中的各佃户凑钱重修了这座寺庙，但是比起从前已经简陋了许多。

　　但是段云生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在寺庙中烧香拜佛，事实上他来这里是为了找寻一位老相识。

　　山中的香火并没有十分茂盛，但是离得远远的，仍能听见微风中飘扬着寺中敲击木鱼和和尚们吟诵经文的声音。

　　“太子殿下，前面就是清元寺了。”一旁的侍卫略微矮下身子，对着太子乘坐的车矫轻轻提醒了一句。

　　段云生懒懒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的头疼又加重了许多。以前虽然每天都有这种发晕和四肢无力的感觉，但是最近变得特别明显，昨晚因为要看着百巧，自己一个人坐了好久。看到百巧不小心睡着了，自己本来想叫醒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想让她再多睡一会。

　　那口最终还是没有张开，段云生默默叹了一口气，慢慢来吧。

　　段云生胎眼望去，只见寺门狭窄而又简陋，还未完全踏入门槛，已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香火味，让段云生本来就发昏的脑子此刻更加像笼罩了一层厚纱一般。

　　但段云生对于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是十分清楚的，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小声对旁边的侍从嘱咐道，“你去找个小和尚，让他传话给寺中的长老，就说云生到了，有要事相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为了捐款的问题”。

　　侍从得了命令，一路小跑着进入了正在诵经的大殿中。

　　不一会儿，一个小和尚快步走了出来，对着段云生行礼，然后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又穿着华贵的年轻男子，缓缓道，“我们长老已经在厢房中候着了，让我带各位施主过去。”

　　段云生也略微低头以示尊敬，他示意身旁的人别跟着，独自一人随着小和尚走入了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