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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四十九、不如相忘 ...

  •   枯叶残荷,冰冷的水面上死亡般的平静……
      安琵朵一行人方要离去,突然听到“咕噜噜”的声音,随即水中波涛又起。不过回头的功夫,就自水中窜起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那人虽从头到脚尽数湿透,那飞跃上半空的身影却如依潇洒飘逸,宛若冲入天际的飞鸟,戛然刹在天空光芒最耀眼处,倏然转身,洒落七色星光无数。骄阳为景,分明看不清他的面容,却绝不会有人错认了他,毕竟那般媚而不娇的神色姿容不是平常人学得起来的。
      谁也不知道赵祆晨怎么会从水里冒出来,之前分明没见有人跳入池里,然而此时已经没人再计较这个,令众人惊呆的是,那赵祆晨居然不借助任何依托,就那么悬浮在半空,专注地凝视着怀中不知是死是活的叶翾止。
      突然,他霍地扬起脸来,凌凌锐目直射下方为首的女子,牙龈咬碎,“安——琵——朵——!”那般精致美丽的脸孔,居然也狰狞可怖。
      安琵朵诧然一惊,生生退了一大步,仰着脸看着半空中的人,居然声音都发不出。然而,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见白影一晃,空中的人居然就那么不见了,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徒留那咬牙切齿的尾音似仍在耳侧飘荡。
      过了许久,安琵朵方觉腿软,踉跄着被旁边的宫女扶住。
      “他、他、他是人吗?怎么会……?”安琵朵看向同样煞白着一张脸的掬兰。
      掬兰摇摇头,她也没听说过会有能滞留在空中那么久的轻功,恐怕即便是据闻当世轻功无人可与其匹敌的雪先生也难做到。“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公主还是快些去太后娘娘那里为妙。”掬兰突然反应过来道。
      “是,对。莫论叶翾止是不是淹死了,那赵祆晨定然会去皇上那里告状的。”说罢,便急急忙忙朝着熙澜宫的方向去了。边走还不忘嘱咐身边的人,“方才你们都看见了,叶翾止是自己掉下去的,到了太后面前可别乱说话,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掬兰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池水,眸中掺杂着一丝懊恼——
      如果她能就这么消失,该有多好!这样……对谁都好!

      正如掬兰所希望的……不,或者应该说正如许多人所希望的那样,叶翾止死了,死于失足落水而救治不及。尽管赵祆晨已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雪寒勋,然而终究是回天乏术。因为对于一个对活着无所盼望的人而言,即便是吃了能起死回生的灵药也是枉然。
      死亡真的无法将两个人分开吗?
      赵祆晨求过他,雷瀛求过他,安琵朵求过他,母妃求过他,许许多多人都让他放开。雷珩甚至跪在他面前,老泪纵横地问他,“皇上是不是连个死人也不肯放过?”
      然而他对她那么爱,又那么恨,如何能够说放就放?他只想就这么抱着她,地老天荒,永世不离,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他们分开。
      “皇上可知叶翾止这一生唯一的夙愿是什么?”
      他从翾儿冰冷的颈弯中抬起脸,仰头看着身前的人。
      云折行低垂着眼眸,面上丝毫表情也无,甚至连悲伤都寻不见,只语音低缓地问道:“皇上知道吗?”
      柳辰风仍是仰视着他,不开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然云折行却了然,“那就放她回家吧。”
      叶翾止在这世上谁也不爱,她一生中唯一的夙愿就只有“回家”二字而已。
      一滴泪水滑落脸颊,两滴,三滴,柳辰风眼中的泪如溃闸的洪水一般汹涌外溢。
      死亡真的无法将两人分开吗?
      叶翾止死后,他第一次放任泪水奔流,如孩子一般放声哭泣。
      原来令两人分离的始终不是死亡……
      那一日,似乎皇宫每一个角落都听得到炎朝帝揪扯心肺的绝望哀泣。

      叶翾止的心愿是回家,然而谁又知道她的家乡在何方?
      无奈之下,柳辰风只能允了雷珩的恳求,将她的遗体送回将军府停放,等待七日一过便要下葬。毕竟她虽与云折行有过婚约,但并未行礼,而与羌罗和盟在即,也容不得他在立后之前便封妃纳嫔。而也幸在雷府还有视她如己出的义父及对他疼爱有加的几位兄长,他们勉强还算得上是她的家人,总也好过留在这折了她翼翅的森森宫闱之中。
      朗星无月,三月早春,总免不过夜凉袭人。偶尔拂过的晚风撩起灵堂门前的素席,带入阵阵晚霜寒露。
      七日未到,叶翾止的遗体尚未入棺,而是横陈在棺侧的台子上,身上盖着层雪绢却并未覆面,远远看去就好像是正熟睡着的人一般。
      “我能陪着她的时间只剩下这区区七日,你也要同我争么?”
      云折行收回欲上前的脚步,手扶着棺侧立在柳辰风身后。
      柳辰风弓着背坐在台子旁边,手臂搭在腿上,十指交握,视线却从未离开过叶翾止半刻。
      云折行垂眼,看着自己玄色的袍摆,沉默着。似在思索,却更像是早失了三魂七魄,仅只是全无意识地立着。
      觉察云折行久不言语,柳辰风转回身来,一看之下,却怔怔愣住。
      “你……”又发病了吗?
      微微泛紫的嘴唇动了动,略有些颤抖,溢出口的却是一连串的咳嗽声。指节分明的手指,始终扶在棺沿上,一刻也不敢松开,仿佛只要一松手,那整个人都要倒下去一般。
      “安琵朵公主……”
      柳辰风摆手阻止他说下去,“我都知道了。”安琵朵疑似动了胎气,太后已不知多少次命人来催促他回宫。
      云折行微微躬身,恭谨道:“请皇上以社稷为重。”
      柳辰风冷笑一声,“我既使尽手段坐上这个位子,就注定得将这份责任背到底。况且翾儿活着的时候因着我的执意偏宠,已经落了个媚惑君主的名声,我怎可能令她连死都要带着世人的唾骂入土呢?”他上前两步,侧头仔细研看那隐在摇曳烛火下的晦暗神色,“只是我不懂,你这一句劝,是受了太后的命,还是一心仍为了这你惦念良久的江山国土?”
      云折行抬起头,目光坦坦对上他的,未待开口,柳辰风却又不再看他,反而越过他负手去看门外的朗朗夜空。
      “我忘了,你上回就同我说过,你坐不起这位子,就只能指望自己的儿子了。而现如今你给予厚望的孩子没了,连筹码也死了,你此刻这般的心力交瘁,终究还是在恼恨计划落空吧,或者……莫不是真有几分心伤?”他转身,却见云折行怔怔然瞪视着他,那神情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柳辰风微一蹙眉,怀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
      云折行一手紧攥着胸前的衣襟,若不是另一只手死死扣着棺沿此时怕真的站也站不住。他回眼望了眼台子上宛若恬静熟睡的人。
      脑中忽而闪过梅园中那模糊得几近与梅雪溶为一片的单薄身影,然他已高烧到仅剩一丝清醒强支撑着不倒,心里能够清晰记起的除了自己那番思量许久的,自己为妥帖却实则伤人至深的话以外,就只有那双盈满怨怒的眼……
      云折行转过头来,强打直因疼痛略弯的脊背,左手放开衣襟,正视着柳辰风,坦然道:“不,我知道。”
      柳辰风眸光一厉,双拳骤然紧握,几乎又要冲上来掐断他的脖子,然而却终还是平缓下怒气,重叹一声,道:“人既已经去了,这事情是你的谋划还是她的计策都不重要了,我不愿意再追究。你比我了解她,而她……除去对回家的执念,到底她心中还是有你,怕临死都想帮你完成心愿。”他自嘲地勾唇,笑声却咽在喉咙里。“只是如今除去这皇位我什么也不剩,断然不会相让与你,而你这副身骨也确实担不起。所以我劝你还是断了痴妄,专心一致地陪她最后这几日,她死,也好瞑目了。”
      他复又来到叶翾止停放的灵台旁,附身吻上她冰凉的唇,万般不舍,“你我今日分别,便真的永世无法再见,我只奢愿你在阴曹地府多等我一等,让我们一道投胎,下辈子我一定先找到你。到那时,必然要让你真心实意地爱我。”说罢,起身抹去脸上的湿迹,大步走出了灵堂。

      直到门外恭送皇上回宫的一干人声远了,云折行方任闷在喉间的一口血并着剧烈地咳嗽吐了出来,身子也顺着棺壁滑跪在地上。
      一袭白影飘落,雪银色的袍摆遮住了面前的血迹,云折行缓慢地仰起脸来,那从来千年寒冰一般坚硬冷冽的面容,此时却隐隐透着一丝哀悯。
      “或许我的决定是错的,我以为她终究是要离开,在你心头上的牵扯自然是越少越好。”可却没料到终究还是让他知道了,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云折行怔怔地望着他,忽而嘴角上扬,却是笑了。他唇边染血,分明似是在笑,却仿佛连灵魂都在哭泣,只是干涩的眼眶中寻不到一丝水迹。
      雪寒勋叹了一声,“人已经死了,你何苦又将这欺君谋位的罪名冒领了,即便他现下说不追究,但你可有想过往后?”
      “怎的是冒领?”云折行强自支撑着又站了起来,忽地眼前一黑,又弯下身去,索性直接坐到了台阶上。
      雪寒勋深知他的性子,也未出手搀扶,任他缓了许久方睁开眼睛,云折行缓缓接续道:“难道那孩子只是辰风误会,确不是我的骨肉?”翾止再任性妄为,怕也不会胡来到这样的地步吧!他对叶翾止的心智性格可说是了若指掌,这样显而易见的算计,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怎么可以不知道?!依着翾止的种种举动他不是没猜测过如今这种可能,只是他不敢去查证,怕知道的不是自己一心期愿。更怕确凿了那孩子果真是自己的,他却诚然不愿自己的孩子认别人做爹,哪怕能够坐上那万万人皆需翘首仰视的位子,他也不愿。如此一来便要坏了她的计划,介时她夙愿难成,他又怎承得起她那份梦想破灭的悲痛欲绝?
      他云折行曾几何时这般畏首畏尾过,然则踌躇来犹豫去到头来却是这坏到不能再坏的结果。若然早知,管她执念为何,她既已委身于他,便该是他的妻,他强扣了她在自己身边也算不得过,若然早知,便不会是今日的凄凉下场。
      雪寒勋默了默,只道:“叶姑娘她确是用了药,令三个月的胎儿只如两月般大小。” 这般即便寻常太医诊脉也查不出异常来。
      “勋,翾走了,你其实很松了一口气吧。”毕竟他比谁都了解,他云折行要的从不是那皇位,他要争的仅只是先皇面前的那一口气而已。而他雪寒勋要的,也从不是这百姓安乐,兰城基业百年不衰,而是其他别的目的。否则一个深知他身体状况不宜为君的医者,怎可能一门心思要助他争夺皇位?!
      “是。”雪寒勋坦然承认,但先时救人他也确是尽了全力。这其中因由自不是医者之德的缘故,也不为叶翾止曾救他夫人一命,然他更担心的是,叶翾止这一死,这个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孩子,这个他几百年来头一个手把手花心思教出来的徒弟还能有多久的命?只是他的担心终究还是成了真,他不敢同云讲,叶翾止早在孩子没了的时候就已了无生念,此番落水怕不仅只是失足,自尽的念头或要更多一些。
      “云,我要做的事其实大约已寻到了别的更好的法子,这个皇位你放下了便放下了。你既已放了,就好好的为自己活吧!”
      云折行轻微点了点头,嘴角牵了牵却终是涩然。两手支着膝盖,他略有些艰难地直起身子,扶着台子一面缓慢地朝叶翾止走,一面对雪寒勋道:“你先去吧,我得想想,怎么好好地活。”
      雪寒勋虽仍不大放心,但也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只是在迈出门槛的前一刻,下意识回了个头,不过一瞥,却惊见云折行手中现出薄薄的一丝玄色的金属光泽,心底登时冰凉,欲言又止了片刻却也只是叹了一声,缓缓合上了身后的两扇门扉。

      她肤色本就晶莹白皙,如今脸上的颜色全没有久死之人的青白,而是白到剔透,几乎融化进围裹周身的雪绢当中。
      除去白玉无疵的皮肤,那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确然不是一副有本事迷倒众生的五官,然细瞧过她的人都能看得出,她身上真正吸引人的,自不可能是那副不过清秀而已的容貌,而是周身遍布的那浑然天成的灵气,即便是满手血污,遍身的人命血债,在多少人眼里怕也是最纯净的存在,那是凡人望尘莫及的仙姿灵性,然却无关人格,皆来自于血系。
      而他却独爱她眼眸中的狠绝算计,从土匪山寨初见她时,旁的他没有在意,唯独印象颇深的就只有那双慧黠的眼睛。她可以端庄,可以娴静,可以淡漠冷然,但每每碧水般纯净的瞳眸中都或多或少会忍不住透些信息出来,是以她的心思从来就不难猜测。
      但如今他懊恼地发现,这张宛若熟睡的脸上,再见不到往日灵动的色彩,他亦再估不出落水的那一刻,她心中所想究竟为何。她分明识水性,即便是意外失足也绝不可能溺死在那一方不过一人来深的池水中,答案其实只有一个吧——她,想死!
      “莫非你又不想回家了么?还是你找着了别的办法,再用不着我了?”他矮下身子伏在台边深深凝视着她,轻声质问,“可是你这么就撤身离去,我该怎么办?我已把今后的日子都许给了你,你却才一开始就这般决绝的退出,余下的这许多年你叫我要做些什么呢?”
      忽然他又笑了,抬手抚额,摇头道:“是我糊涂了,你那书上分明就清楚写着我的大限。三十年,原就是个奢望。也好,从今往后再不必苦苦支撑,倒能容我好好喘口气。”衣袖滑落,鲜红的液体顺着弯曲的手肘滴滴答答淌落。
      头枕在台沿,侧眸望着腕上静静流淌的鲜血,他口中喃喃:“可是翾……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出生就被父母亲遗弃,不甘心满怀抱负却只能为他人做嫁,不甘心你我明明真心相属却终究不能相守……不甘心……不甘心人生就只能停留在二十六岁的年华里……原来,从始至终我只是……只是不甘心认命而已……
      “现如今……既然注定拖不过三十年,那不如……就……让它……提前了吧……”
      语音渐弱,终于归为沉寂……
      晚风徐徐,吹开紧扣的门扉,吹散悬于梁柱上的白绫纱幔。
      晚风徐徐,拂干伤心泪迹,撩动青丝长发,撩起覆身的雪绢。
      晚风徐徐,带走身侧微不可觉的暖,带走往事前尘,半点不留恋……

      兰城纪年五七五年三月十三,武尊雷珩之女翾止封棺入土,葬于雷氏墓园一隅。
      早春微风过,拂落枝桠上稀落的黄花,花瓣妄想攀住石碑,却奈何光可鉴人的玉石碑面上未刻一字自无凹痕,终于无以依助跌落一地。
      碑上无名,只因她生前曾说万般不爱自己的名。翾止,穷其一生亦飞不出桎梏,她不愿连死都要困在这一方天地里,不得解脱。
      柳辰风原要亲自雕碑刻字,却听了雪忆宫这般转述后,便自锁于谦德宫对着这块青玉碑整一个昼夜,然除了洇入纹理的暗涸水迹,终究未在这碑面上留下一刀刻痕。
      众人哀恸于无名碑前之时,锦啸王云折行却正徘徊于生死一线间,直昏迷了四日方才神志清楚过来,然终于是错过了叶翾止遗体下葬的一刻。
      五月,云折行身体康复重返朝堂,朝堂上的他,依旧是那个犀利淡漠的锦啸王,受尽满朝文武的敬重推崇,即便容色仍显苍白风范气度却丝毫不输王座上的炎朝帝,骨子里甚至比谦和温文的柳辰风更具王者威仪。仿佛这一病更令他脱胎换骨,锋芒毕露,再不若过往诸事看淡的形容。柳辰风甚至有种错觉,云折行如今的模样看来陌生,细想来又恍似是恢复了早先众人熟知的那个人。其中因由实则无他,依是只因那一人。叶翾止死了,恍似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莫论是云折行,还是他自己。
      然他却又明白,即便云折行回去初始,他却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这些年,因着叶翾止,他已将自己改变得太多。原本无欲无求的二皇子,如今已无法再那般洒脱不羁,身上的责任迫他再不能万事随性而为。他已记不得当年的自己面对这样的云折行会有怎样的决断,然如今的他却每每面对锦啸王的时候都是千般谨慎万般警惕。
      此时锦啸王云折行正坐在御书房书案对面的椅子上,依是脊背挺直,却半点不显拘束,反而看来闲适自然。他刚坐下时总要先理理袍摆,掸扫几下上面几不可见的细小微尘,而后执杯抿茶,待到品出滋味来方才舍了杯子,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挑了一角眉梢抬起眼来看人,不恭谨,却也叫人说不出哪里不恭谨。
      柳辰风盯着他自茶杯上收回来的手,怔怔看了许久。方才举手喝茶的时候,衣袖滑落半分正露出他腕上白中透粉的一道痕迹。
      留意到柳辰风的视线所指,云折行垂头看了看手腕上的伤疤,甚是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笑道:“皇上又要问臣这伤的事情了么?”
      柳辰风回过神来,“你……这些日子可记起些什么了?”关于这伤,他不是第一次见,也曾经不止一次探询过。然而得到的回答永远都只是那三个字,以及云折行那亦是不明所以的表情。他不是不相信他的答案,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不愿相信云折行这般冷静淡漠的人竟也会做以身殉情这等事,可除了他自己谁又会把伤口如那般切在手腕上?
      然他更难以置信的是,既然爱到生死相随这一步,又怎可能一觉睡醒,前人诸事说忘即忘?!
      是的,云折行忘了,他记得如今年号已非冉德而是炎朝,他记得华彦太子是死于关阳寺的品觉塔下,他记得羌罗派了安琵朵公主来和亲,他甚至连皇太后身边半年前新进的宫女叫什么名字都记得……
      却,独独忘了叶翾止!
      其实,这样的遗忘柳辰风不是不羡慕的,若然能够如他这般忘记得一丝不剩,那也不必像现在这样每日被心底的疼痛折磨得夜不成寐,白日里又不得不强自凝神维持着表象平和,闷郁叠加积聚在胸臆中逐渐化作宣泄不得的压抑烦躁。这样的痛苦原不该只他一人承受,但偏偏对坐之人却忘了个一干二净,独剩他还结缠其中挣脱不得。
      然而,有时他又恨不得云折行一辈子也不要记起来。这样便好像叶翾止自始至终都仅只属于他一人而已,从未曾依情于他人,即便是黄泉路上相遇的那天,他也比旁人更有资格再与她携手,至少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她,柳辰风这一生,从没有哪一刻将她忘记过。
      思及此,原本因着云折行摇头的动作而略显阴郁的表情复又重染上温蔼笑意,口中喃喃:“罢了,忘了也好。忘了,也未见就不是福。”
      云折行见他神情变了再变此时又一脸笑容地望着自己,也不甚在意,只开门见山道:“臣此次进宫面圣,实是有一事相请,万望皇上准予。”
      “哦?所请何事?”
      云折行浅浅一笑,道:“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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