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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暗夜深谈 ...


  •   “本报讯,昨日夜深人静时分,一黑色幽灵从天窗潜入县科委现任会计谭琳住宅,制造了一起不知是否实现了的桃色新闻。

      据受害者谭琳女士透露,当她从睡梦中惊醒时,发现身体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当即呼救,赶来的人开亮电灯,发现上面的人正是西部日报大名鼎鼎的记者齐恒。
      目前,此案尚在审理中。

      稿子怎么样?”

      “好稿!评好新闻!”

      在黑黑的招待所的房间里,齐恒和左岸睡不着觉。他们的脑海里残留着舞会的灯光、音乐、旋转和他们搂抱过的女人的体香,他们借着夜的炎热大谈女人,大谈感情,大谈勾引女人的绝招。谈到兴奋处,左岸即兴口述了上述新闻,他们尽情地长笑起来,笑个不停,直到把肚子笑痛了为止。

      “左岸呵左岸!我发现你还有点讲相声的天才呢。”

      “不敢不敢,小人不才,不敢和齐兄相比。咱们报社的男记都在风传,齐老兄搞女人是天才。说报社的怀春少女不是在齐老兄的宿舍,就是在前往齐兄宿舍的路上。”

      “哪里,哪里,太夸张了,实不敢当啊!”齐恒嘴上谦虚着,内心却十分兴奋:“其实,你有幽默的本能,这很重要,女人都有幽默感,你有这本事,就很容易接近她们。”

      “是呵,我一开始,跟她们一谈就拢,可到后来往往就出差子。”

      “那是临门一脚有问题。”

      “对对!”齐恒激动起来:“临门一脚踢不进去!”

      “是啊,我跟白云就是这样的,你是知道的。”

      “是的。这临门一脚学问最大,”齐恒带着几分学者腔地说:“不要紧,咱们可以互相切磋,多多合作。”

      “不敢,不敢,向你学习。”

      齐恒心满意足地笑了:“左老弟,说句不该说的夸口的话,今天舞厅里最漂亮的,叫什么来着?”

      “叫谭琳,就是你搂着不松手的那个。”左岸激动地说,吞了口吐沫。

      “不出一个礼拜,咱就能把她拿下。”

      左岸吃惊地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他有几分怀疑齐恒在吹牛。但是继而,他又为齐恒所设计的前景而陶醉,他想起谭琳那轻盈的身材,悦耳的嗓音,醉人的舞步,以及隆起的饱满的□□,难道他真有福气这么快享受这一切?他对着暗夜扪心自问。

      齐恒看出他的怀疑,对他说:“左老弟,你是不是有点不信我呀?我跟你打个赌,不出一个礼拜,我就把谭琳搞到手。”

      “好,打赌。”左岸来了情绪,“赌什么?”

      “要是我搞不到谭琳,你要啥我就给啥,只要老哥我有的。”

      他俩又开怀长笑起来。男人在这样的暗夜敞开胸怀大谈女人,就如同在酒桌上开怀畅饮过后一般,极易增加亲密感。他们本来就是知已,知心的话便越谈越深,越谈越透。他们的话题由女人转向了更为隐密的,平常不愿涉及的经济收入。左岸告诉齐恒,他工资表上的收入500多,部里每月一道创收奖,多则500少则300,加起来总收入有800到900左右。

      “没有其它的了?”齐恒问话中流露出几分怀疑。

      “不骗你,真的没有了。”

      “怪不得你穿得这么寒酸,不像个记者。”齐恒嘟囔着,一时间他们仿佛都在沉思没有说话,隔了一会,齐恒突然问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左岸,说实话,你怎么搞?”

      “什么怎么搞?”左岸不摸头脑。

      “搞钱啊!还能搞什么!”齐恒说得斩钉截铁,那口气仿佛在责怪左岸脑子在这方面的迟钝。
      左岸重新向他解释三年来他真的没怎么搞过钱,“唯一的一次,我跟你讲过,有个广告公司老板,说是仰慕我的名气,”左岸回忆道:“他备好他的大奔,让我跟着他一道去酒厂拉赞助,到那里一个科长招待我们吃了饭,好吃好喝过后,一人两瓶酒就把我们打发了,赞助一分没拿到。从那以后我下决心再也不去拉广告,大记者一到那里就掉价了,成了要饭的了。”

      “方法不对头,”齐恒摇了摇头说:“我还是要说,方法论有问题。”

      “是啊,”左岸赞同道:“我发现这条路不通,发现自己没有拉广告才能,在部里成了废人一个,就彻底失望了。还不错,部主任董德原来挺同情我,看我拉不来广告,就分配我给有广告潜力的客户写写吹捧稿件。你知道,咱是写探索稿出身,写吹捧稿不在行。不过没法子,这日子总得混呗。可现在到好,为了写刘先安的那篇稿子,董德也给得罪了,日子也混不下去了。”

      “那这之前,你没业绩,在部里不是很难受?”齐恒有些同情地望着他,一下子便领悟到了他的处境:“见人矮三分,是吗?”

      “没错,是很难受,左岸老实承认:“没业绩,挺受气的。别人就是不说,自己自尊心也受不了。特别是部里有一个被称为三主任的冷飞雪,矮矮胖胖、像个皮球那个人,他分管着几个重点行业,是个创收高手,部里的三成创收都来自他。”

      “我知道他,小人一个。”齐恒说。

      “没错!”左岸激动起来:“他管部里的账,有时部里分点儿大家创收的钱,分个几百块。每次分钱时他就会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哇!可惜咱们部里有的人只进不出,只吃不吐!’这明显就是在说我嘛!”

      “没错!”齐恒说,“创收不搞不行,部里边别人大把大把创收,你不搞,别人岂不是看不起你?你是记者,大报记者,交际广,交际时别人一百一百地花,你比不出,那不丢面子?要是成了家,家里有老婆要买衣服,有小孩上学要你补贴,你比不出,家里不显得寒酸?”

      “是啊,我深有同感。有一次,一个女记者到我宿舍来玩,发现我还在扭频道看黑白电视,狠狠地嘲笑了我一番,说你到咱报社其它人家里看看,谁还看黑白呀!说得我脸上直发烧。第二天,就跟一个朋友借了2000块钱,买了台新彩电,我艰苦了一年,才把这笔钱还清。”

      “天那!左老弟,你过的这叫什么日子!一个堂堂市报大记者,手中有战线,胸中有才华,又有版面又有笔头,怎么还会受这份穷!说句不该说的话,你这简直是抱着金娃娃讨口,捧着金饭碗要饭!”

      “不瞒你说,你劝我去广告部,我是一百个不乐意,我没拉广告的本事,何必非趟这趟浑水呢?”

      “你没病吧?”齐恒急了,用他那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左岸:“你知道不知道,广告部是一块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黄金宝地呀!我的好兄弟,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要挤进广告部,你却要出去,你不是犯傻吗?”

      “广告部真有这么好?我怎么看不出来?”接着,他对齐恒讲起老鬼给他说的那番话,广告部业务员在外如何如何受气,见人矮三分等等。

      “那是他不会搞,”齐恒斩钉截铁地说:“你记不记得电影《教父》里那个教父怎么说?他说:我能在平地里看到金子!”他不无得意地宣布:“我呢,就能在广告部看到金子——大把大把捞钱的机会!”

      “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齐恒有些诡异地笑了:“机遇偏爱有准备的头脑。”

      “那你说,我该怎么搞?”

      “搞,当然要搞,大张旗鼓地搞,理直气壮地搞,堂堂正正地搞!不要当孙子,不要拉广告,不要像那个业务员那样搞,要向记者那样搞!要向大爷那样搞!”

      “你越说越玄了!”

      “一点也不玄,明天你跟我去搞一道,就什么都明白了。我呢,不像其它记者,搞广告,搞大的,一开口就要十万八万的,想一口吃个胖子。我呢,搞得小,就报点□□,报点帐。再搞大点,就搞个题花,或搞个专版,少则万八千,多则三两万。积少成多,集腋成裘。”

      “什么叫报□□?”

      “这很简单,你到一个企业采访,跟厂长或办公室主任搞搞关系,然后把平时攒的□□拿给他们,叫他们给你报销一下。”

      “这能行吗?”这回轮到左岸吃惊了。

      “怎么不行?企业本来就有招待费,给谁不是给?只要你要的数目不大,他凭什么不给你报?”

      “那,报多少合适呢?”

      “两三百,三五百,数目不等。”

      “他要不给呢?”

      “不会。一般来说,这事十拿九稳。当然,这里也略有些小技巧,但这不难掌握,象你左老弟这么个聪明的人,保管一学就会,一点就上路。”

      “有哪些技巧呢?”

      “首先,你不能贸然上门。你贸然去,人家没准备,以为你是个一般的记者,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个十万八万的,你一上门,人家很戒备,三两句话就把你打发了。你没听社会上的新格言吗?记者现在已被列作了三防对象了:防火防盗防记者。”

      他们都笑了。

      “所以,上门前咱一定要先打电话。找当地的大企业,效益好的企业,能拿得出钱的企业,不要找太小的,不要找亏损的。这很容易,你一翻电话本,那上面都明摆着呢。你打通电话后,大一点的企业要找办公室主任,小一点的直接找厂长,这是为什么?不难理解,大企业厂长事多,抓不了那么细,报账这种小事办公室主任说了就能算;小企业就不同了,一把手一支笔签字算数。总之,你不能拐弯,不能找不管事的。千万不要找宣传部长,团委书记,工会主席这些人,他们如今屁事不顶。找到管事的人以后,你就要在电话里告诉他你是什么报社的记者,你想要采访他的企业。你要事先声明你一不抓广告,二不搞专版,三不吃饭,不会给企业增加任何负担。你要告诉他,你来纯粹是为了抓新闻,纯粹是到这里后听说你们企业名气大,搞得好,想来搜集些材料,看看能否做个典型深度报道。你想,又不要钱,又能见报,这样的好事,哪个企业不干?”

      “当然,都要干。”

      “这样,你就进入了第二步,叫企业派车来接你去采访。一定要叫他派车,哪怕只有几步路,也要叫他派。这不是你摆谱摆派的问题,而是你要做得像。你想,哪有白采访还自己走路去的?这种记者不是太贱、太掉价了吗?所以,叫他派车,象老爷那样气宇轩昂地去,雄赳赳地去。你心里要想着,你不是在求他,而是他来求你,求你给他吹,给他捧,这样,你不就在心理上,在气势上压倒了他吗?”

      “当然,毫无疑问。”左岸在暗夜里不住点头,一边大口大口呼吸着从纱窗外透进来的山间清新空气。

      “接下来,第三步就是进厂采访,这你就熟悉了,无非是那些产值啦,利税啦,生产啦,销售啦等等!采访过程中,要注意融洽关系,时不时不露痕迹地吹捧一下一把手能干,够典型,正是你要找的那种典型。当然,话要悠着点儿说,不能过火,也不能不到家。过火显得虚伪,不到家呢,又不起作用。你不抽烟是吗?要练。至少他给你,你要拿一根在嘴里比划。烟跟酒能融洽感情。你要放下知识分子的架子,要知道,架子不值钱,钱才值钱;要知道,对于我们搞新闻的来说,吹捧不费成本,写作才费成本。写作,费的是脑子,吹捧费的只是吐沫;要知道,你今天吹捧了他,你的实力也就增加了,日积月累,硅步千里,你的实力大增,到那时,你就不用捧别人,别人会倒着来捧你,你说是吗?”

      “没错!”

      “这接下来的第四步,才是关键性的一步。采访差不多了,你要反复讲,事情很典型,打算进行重点报道。这时,感情也融洽得差不多了,你就要说出这么一句关键的话:‘以后宣传上你们有什么要办的,请一定不要客气,尽管找我好了。’这话要说得十二万分地诚恳、坦然。一般而言,对方听了这话,会立即回报一句:‘齐大记者,以后你有什么要办的,不管公事还是私事,开个口就是了!’有了这话,你就大功告成了。临到中午,该吃饭了,你站起来坚持要走。一个企业,记者来采访断断没有不吃饭的道理。正僵持不下时,你找到管事的人——单独找,如果屋里人多,就把办公室主任或厂长拍到走廊上,如果就一个人,也要走到跟前小声说--说你最近有些应酬,开销有点大,要是不麻烦的话,能不能报点□□,数目不大。或者,直接提出其它的要求。”

      “他会答应吗?”左岸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当然,他会问报多少,他也很紧张,怕你要他几千上万。而你拿出□□,给他一看,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他绷紧的弦一下就放松了,心想吃顿饭也要个一二百,不如拿给他做个人情,还能发篇稿子,这篇稿子要打广告,要花上个几千块呢。他这么一想,就会很痛快地把钱给你,这个过程不就完成了吗?”

      “妙!”左岸拍手称赞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太妙了!”

      “知我者,左兄也!”

      “我算看透了,齐兄最大的才能是抓钱。”

      “没错。”

      “一手抓姑娘,一手抓票子,两后抓,两手都要硬。”

      “太棒了,教教我,教我抓钱的门道。”

      “这好办。明天,明天就去实习。”

      说着,齐恒沉沉睡去了。左岸却睡不着,反复咀嚼着齐恒的话,在他的眼前,展现出一条如此简单、实用、现成、金灿灿的道路。难道真能向齐恒说的那样,用一天的时间就赚上相当一个月的工资吗?这不是太容易了吗?他反复想着他所说的种种细节,感到这一切仿佛有点天方夜谭,有点不可信,干起来不踏实;但这一切又都那么具体,肯定,板上钉钉。不错,我有版面,有笔头,有大报记者的声望,这一切都不错,我缺的只是手段,抓钱的手段——他就这样翻来复去地想着,整整大半夜都没有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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