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莫跑！》秦殊

24、第二十四章

　　大叫着惊醒。
　　依然迷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冷汗涔涔。
　　“陌儿！陌儿！”我抓紧缡晶用力吼着。没有回应。
　　半晌，一个模糊且带着鼻音的声音传来：“三更半夜，何事啊？”
　　陌儿的声音听来并无异样，带着浓浓的睡意。
　　狂跳的心终于放下，“无事，无事。”
　　陌儿于是咕哝了一声，没了声响。

　　接着的时日，沈泠忙于和七行道长查探山怪的事情，得了空也重拾以前的内功修习。我便成了彻头彻尾的闲人，于是也只好默默的回忆着师父传授的一些法术，尽力不让已经十分差劲的法术修为再差下去。
　　“郡主，您还是歇会吧。”小桃递过锦帕。
　　我摇头，随手抹了下额角的汗水，“无妨，我再练过一回。”接着凝神静气，捏指念诀，于是能感到身边的水流似乎加速流动起来。
　　“郡主，水流的好快！”小桃惊喜的叫着。
　　我得意一阵，“那是自然，这可是师父传授的仙法。若是有船，还可以载着你去湖的那端游览一番。”
　　“如此说来，是否也可携为兄前往？”沈泠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
　　“小，小王爷？”小桃抓住我的手，“郡主，小王爷在何处啊？”
　　眼睛看不见，耳朵却还能使。我仰起脖子，对着上方喊：“兄长还是快些现身，莫要吓人。”
　　随着扑棱的拍打声，有什么落在了我的头顶，“我这活生生的雀儿怎会吓人？你家师父的纸燕口出人言，那才叫吓人。”
　　“小王爷？”小桃早已挣开我的手，逃到一边。
　　“嗯哼。”能感觉到脑袋上的那东西踩了几步，落到我的肩上，“这是师父传授的通灵术，往后若有急事，让这雀儿替我传信即可。”
　　“鱼儿还以为兄长有了七十二变的本事。”我手一张，便将那雀儿捧进手心。
　　“鱼儿，你做什么！”小东西在我手里不停挣扎。
　　“哎？鱼儿素来喜爱花儿雀儿，兄长不知道么？”我故意挠着那雀儿的翅膀和脑袋。
　　师父也曾提过这通灵术，说是施法者可将自己的意念加诸与花鸟鱼虫等宿主之上，并让其完成一些施法者无法完成的任务。只是一旦做法，施法者的精神便与宿主合二为一，所感所知皆与宿主无二。
　　言下之意，我手中的雀儿便如沈泠本人一般。
　　“住手，住手！”雀儿尖叫。
　　我玩心大起，“兄长长途飞行至此，一准累了，鱼儿替你按摩。”说着拉开它的翅膀。唔，很是柔软。
　　雀儿更加猛烈地挣扎，忽的，爪子狠狠一蹬，我的手便捉了个空。
　　“鱼儿，你！”沈泠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接着便是扑腾着翅膀离去的声响。

　　到了掌灯时分，门便被大力推开，一人如阵风似的旋到我面前。
　　“兄长？”疑心生暗鬼，我直觉眼前的必是沈泠。
　　一个冷哼飘过。我暗暗后退。
　　“为何退开？”沈泠往我逼近。
　　“鱼儿不曾退开。”睁眼说瞎话。
　　沈泠不吭声，步步紧逼。
　　我节节后退。
　　直到背上一片冰凉。
　　完了，到墙边了。
　　我傻笑：“兄长。”
　　“说。”沈泠意外的客气。
　　“道长方才让鱼儿过去一趟。”
　　“嗯哼。”
　　“所以…”我矮下身子，想从贴着脸的胳膊下钻出。
　　“师父让我告诉你，他暂时不想见你了。”话音一落，我的双手被架起，然后胳肢窝处被恶狠狠的挠着。
　　我立刻尖叫，扭曲着躲闪。
　　沈泠明明只有十二岁，手劲却大的吓人。我被定在墙上，被挠的又笑又叫。
　　“今早揉那个雀儿很是过瘾吧？”即使看不见，我都能想象到沈泠咬牙切齿的摸样。
　　“唔…鱼儿错了鱼儿错了。”尖叫着求饶。
　　“错在何处？”
　　“鱼儿不该揉兄长的脑袋和翅膀，不不，脑袋和手臂，不该倚强凌弱。”我继续尖叫，“所以，兄长眼下也不能欺负鱼儿…”
　　沈泠的动作一顿，“倚强凌弱？”
　　我用力点头。
　　沈泠嘿嘿一笑，“今日我就要倚强凌弱。”
　　于是屋中又充满尖叫。

　　“你们在做什么！”
　　怀袖惊恐的声音盖过了尖叫声，“师兄，你！你们…”
　　我等了许久，也未听到怀袖的下句，沈泠松手，我脚下一软，贴着墙滑到地上，
　　“何事？”
　　下一秒，沈泠将我扶起，问道。
　　怀袖显然是被眼前的两人惊住，半晌才道：“师父让你二人过去。”
　　“就说道长找我。”我有气无力道。
　　“扯谎会遭雷劈。”沈泠在耳边轻声说。
　　“师兄，你怎会在鱼儿房里？”怀袖问。
　　“师父让我带上鱼儿过去，想是等的久了，又托你传话。”
　　我翻个白眼。
　　沈泠又凑近，“看来你我二人都是被雷劈的命。”

　　七行道长带着我与沈泠往后山的一处石洞中去。虽已入夜，晚风寒冷，洞中却温暖干燥。
　　沈泠一路牵着我的手走着。
　　我觉得有些窘迫，便试着将手抽回。
　　“兄长，鱼儿自己能走。”
　　“哦。”沈泠立刻放手。
　　我一个趔趄，摸索着身边的石壁才算站定。
　　“那为兄先行一步。”说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本想出声喊住他，又拉不下这个脸。毕竟今日是我捉弄他在先，于是只好忍气吞声的扶着石壁缓缓前行。
　　走了一阵，周围却变得悄无声息，我瞬间头皮发麻，心里掠过无数惊恐的影像。
　　“道长？兄长？”
　　没有回应。
　　我怔在原处，又喊了一遍，依然只有回声。
　　心里开始忐忑，我焦虑的摸索着，不知该往哪边走。
　　一个冰冷的东西倏地滑过我的脚背。
　　我立刻惊跳起来：“什么东西！！”

　　接着，不知从何处伸出一只手，一把将我拽了过去。
　　“壁虎。”沈泠的声音。
　　忍住到口的尖叫，然后整个人扑到沈泠身上，“鱼儿好怕~~~”
　　“不是说不用我牵么？”沈泠的声音带着明明白白的笑意，“才过个弯角，转头就没影了。”
　　“鱼儿错了鱼儿不敢了兄长别抛下鱼儿~~~”
　　将我从他身上剥下，沈泠握住我的手，威胁：“若再嫌弃，就将你留在此处。”
　　我立刻点头如捣蒜。

　　有惊无险的来到石室，我与沈泠盘腿坐下，静静聆听道长的指点。
　　“鱼儿，你若无法进入幻境，眼疾怕是无法痊愈。贫道今日带你与泠儿过来，便是想让你二人尝试是否能以合力催动瑶珠，开启幻境。”
　　“师父，徒儿事后曾数次尝试以内力开启幻境未果，且鱼儿的内力尚不及我，想来即使合力，怕也不能罢。”沈泠似乎并不看好我的实力。
　　道长继续道：“泠儿说的确有道理，故而为师才带你二人来到此处。这明心洞是青连山的一处奇址，虽不知是何人所建，却能使人心智清明。”
　　“师父的意思是？”
　　“我青连派的术法中，有一项名为往生结，能让受法者如同再生般忆起往昔之事。若你二人重入那日妙檀寺的险境，或可寻到开启瑶珠的方法也未可知。”道长似乎颇有信心，“这明心洞内自有天地灵犀，能保你二人不受心魔侵害。泠儿，鱼儿，可愿一试？”
　　“鱼儿愿意一试。”生怕道长因沈泠的话而反悔，我连忙出声。

　　似乎，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脚下是那块熟悉的玉石。我站起身，瞅着四下的景致。
　　这不是师父修行之处吗？我为何会在此地？
　　拍拍脑袋。
　　对了，眼下并非在常世，而是在以往的回忆中吧。方才七行道长用了法术将我与沈泠的神智遣回昔日，不料我未能去妙檀寺，倒先回了家中了。
　　不远处，便是那雪白一片的忘生花海和明镜般的忘生湖。深吸口气，那种弥漫在师父全身的淡雅花香便源源的进入胸口，彷佛师父就近在眼前。
　　确实是师父修行的所在。原来我记忆中最深刻的还是师父啊！转身，正欲滑下玉石，眼角却瞥见一个袋子。
　　陌儿时常替师父背着这个袋子。
　　我挪到袋子边。
　　袋子鼓鼓的，一戳，会出现个小小的凹坑，然后又恢复原状。
　　我三下五除二就把绳子解了开来。

　　什么都没有。袋子里空空如也。
　　我失望的握着绳子，正想把袋子原样捆好，却觉的有什么贴上我的脚背。
　　冰冷的，几乎结冻般的寒意。
　　我迟疑的看去。
　　一张青白的脸，没有眼黑的双目，裂到耳根的嘴。
　　从脸盘周围散开的头发缓缓的缠上我的腿。
　　对上我的眼，那脸逸出一个诡异的笑，轻飘飘的浮了起来，直到与我平视。
　　我倒抽冷气，正想开口呼救，鬼脸却倏地扭曲，冲着我的面门扑了过来。
　　来不及将嘴合上，只觉得一股阴冷夹着腥臭直挺挺的往嘴里去。
　　我惊愕的看着眼前飘散扭动的头发，捧着脸拼命的往外拉着那些滑腻腻的东西。
　　好恶心…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