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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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瞬移的终点是高原上的一个隘口，前方道路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纵然是盛夏，高原的气温也并不高。穆和沙加放下背包，把系在腰间的外套解开穿上。
沙加发现穆把右臂套进袖子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疼痛，不由得问：“你受伤了？”
“上次任务受的伤，还没好。”他淡淡的，“沙加，你很粗心啊。我们在一张床上睡了两天了，你都没发现。”
沙加沉吟片刻：“谁打伤你的？”
穆背上背包。背带挂上右肩的时候他又皱了皱眉：“拉达曼迪斯。”
沙加感到意外，他犹豫了一会才说：“你们不是……”
穆无奈的叹口气，说：“所以说，传绯闻的人想象力之丰富，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沙加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想说点什么，穆对他一伸手：“指南针拿来。”他忙掏出奉上。
指南针在穆的手中，指针平稳；可是穆向前只迈了一步，指针突然剧烈震颤，急速转动，就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拨弄。穆再后退一步，指针又平稳的恢复成原先的指向。
“这么强的结界，是这里没错了。”穆把指南针还给沙加，“要说明的是，在其中没办法使用念力和瞬移，度空间也不能，如果遇到麻烦，只能依靠物理攻击来自保了。”
沙加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等等，你不是说你不太认识路吗？万一迷路我们怎么出来？”
“所以说，我们千万不能走散，否则，等你把老师找来救我，我可能已经饿成人干了。”
说着，穆拉起沙加的手，两人一齐向前迈了一步。
在沙加的面前，原本山穷水尽的隘口，豁然开朗。不仅如此，景观也和之前看到的高原景象完全不同。植物茂密葱茏，枝叶繁盛，花朵盛放，山涧淙淙，似乎刚刚下过雨，岩壁上伸出的灌木叶片还在滴水。
“如果被普通人误入怎么办？”
“这里很偏僻，误入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也还是有人曾经误入过，所以才会有昆仑仙境的传说啊。”穆说着，指着左侧山坡上一株果实累累的橘子树说，“帮我摘个橘子吧。”
沙加放下背包，挽起袖子，穆赶紧拦住他：“你当真的？”
沙加奇怪的看着他，随即点了点头。
穆心头一暖，微微一笑：“我开玩笑的。万一你受伤了，我怎么把你弄回去？”他握住他的手，说：“你跟着我走就好，这里你不熟悉，有什么事情我会自己处理的。”
两人向前走，山脚的小溪清澈见底，浅蓝色的兰花一丛丛沿着溪边绽放，摇曳多姿。山坡上大片黄色的野花，烂漫成趣。沙加四处张望着，不由得赞叹：“你们家的圣地，和米罗他们家的圣地，真是不能比啊。”
“他们家所谓圣地，只不过是一个土堆而已。你找的参照物标准太低了。”
“你们家原先居住在这里？”
“那是几千年前的事了。”穆说起自家的历史，不由得隐隐得意，“后来战祸连年，误入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的祖先生活受到影响，就不断向西迁移，最后移居到了帕米尔高原。”
沙加赞许的点点头：“你们中国的任何东西都有悠久的历史，随口一提，就是几千年——可是，你们家既然隐居，怎么会变成圣域的黄道十二宫之一呢？”
穆略停了停，抬头看着天空。在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中，天空只有窄窄的一带。
“华夏民族是很特殊的民族，敬鬼神而不信鬼神。他们所尊崇的，是道，以及道在世间的代表，也就是圣人。所以说，有的西方学者认为，中国是一个没有宗教的国家。”
失去了尊崇和信仰，即使是神祗，力量也会逐渐衰弱——这些穆没有对沙加说。
“而来自西方爱琴海边的力量太强大，一举令我们臣服，于是就变成了今天这样。”他笑笑，“沙加，说起这个，其实我也一直有一个疑问想问你。”
“你说。”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句话是谁说的？”
沙加沉吟片刻，他直觉穆要问的东西不简单，但一时也琢磨不透，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说过。不过最早是释迦牟尼说的。”
“那么，释迦牟尼是哪国人？”
沙加很认真的想了想：“他是迦毗罗卫国的太子，如果简单的说来，就是古印度。”
“既然如此，”穆露出促狭的笑容，凑近沙加左看右看，又扯扯他的头发，说，“为什么你的国籍是英国，为什么你又长了一头西方人的头发和一张东方人的脸？还有，你是他的直系子孙么？为什么姓斯坦罗斯？”
劈头盖脑的问题让沙加一时有点发懵。穆歪着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的头发在背光处几乎是全黑的，可是在阳光下，呈现异常鲜明的黛紫色。这是轩辕家直系血脉的标志，就如同史昂的苍青发色标志了他是轩辕家的旁系一样。
沙加挠挠头，决定从头说起。
“公元八世纪起，□□教向东扩张，后来阿拉伯人和突厥人入侵了古印度，佛教衰微，战乱连年，我们家不断迁徙，移居不列颠只是近五六百年之间的事。迁徙之后必定和当地民族融合，我们家虽然是直系可也是关系很远不存在于古籍记载的直系，而后在进一步混血的过程中，为了隐蔽的需要，甚至改换了姓氏。你们家难道没有和外族通婚吗？”
“当然通婚，否则我们家的人必定早死光了。看看天平宫吧，甚至难以找出继承人。”穆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早在一千多年以前，我们家的人，就不再对外宣称姓轩辕了。”
穆也只会在正式场合使用穆•轩辕来自称，通常对他的称呼都是穆先生。
他们是神话中的英雄，可是也是现实中活生生的人。没有人一生下来就能顶天立地，每个人都要吃饭喝水穿衣受教育，然后才能成为一个有用的有作为的人。尽管他们都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毕竟只是很少很少的少数个体。他们必须迎合这个世界的现状，才能够生存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家居然还在东印度公司参了一脚。殖民自己的家乡，感觉如何？”
沙加摇摇头：“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十二黄金家族当中，没有圣地的也不只我们一家。”
“那么，你们家是怎么成为黄道十二宫之一的呢？”
“我们家是主动要求的。那个时候，我们家非常窘迫，需要依靠。”
“于是，一个宗教里的主神，居然成为了另一个宗教里一位女神的手下？”
沙加平静的看着穆：“对你们家来说，必定不能心甘情愿；但对我们家来说，却是唯一的一条可以走得通的路。所谓神祗，不过是一种依附于信仰的力量；信仰消失，力量也就不复存在。可是，我们家的这些人，还是要活下去啊。”
他说得极慢。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必定也不愉快。但是穆问了，他就老实的回答了。
穆不太喜欢历史，对哲学更没有兴趣，为了继承家族的事业，他拿了个金融的学位。在他看来，沙加对他的所谓爱情，不过是一个贵族公子哥越是难以得到越想要得到的猎奇心理而已。
可是沙加在他的面前，坦坦荡荡，丝毫也没有伪装和矫饰。这些事情，虽然不是什么深藏不露的秘密，但也并不是任何人都能知道的。
穆总觉得沙加不了解自己，可是现在看来，他其实也不了解沙加。
一道阳光从东边的山顶上射过来，就好比在小提琴的音色中增添了钢琴跳跃的灵动一般，整个山谷里突然雀跃了起来，满眼生机，韵律盎然。
似乎能听见风的声音从耳边掠过，鸟的翅膀啪啪的扇动，枝叶摇摆犹如拨动阳光的琴弦。
穆突然有了些莫名的触动，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对着沙加微微一笑。
阳光下，他长发黛紫，额上的眉分双印鲜红如血。
沙加默默的看着他，然后，他的动作那么流畅自然，就像流动的风一般拥抱住了穆。
他在他的耳畔轻轻的说：
“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