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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沉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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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办了?什么叫结案了?凶手都还没找到,凶器也下落不明,所有因素都指向他杀,这种情况下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怎么能这样就不办了!”
“冷静冷静,听队长讲讲理由,说不定有什么迫不得已……”小姜头立马起身安抚理辰,却被他无情躲过,他只能尴尬地薅薅头发坐下。
理辰手里捏着一叠叠厚厚的资料,纸被狠狠地捏出了一道道深痕,他的拳头忍不住抵在了深棕色的椭圆形会议桌上,青筋一根根突兀在手背和手臂上。
他不善交际,更不懂所谓的人情世故,但他明白,一直都明白、也相信案件的真相对死去的人、活着的人有多重要。
王大川随意般瞄了他一眼,油腻的脸上堆起虚伪的微笑:“哎呀,小辰,不要那么刻板,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决策,你们的调查报告写得很好,工作呢,也做得很足,这些就够了,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还求什么呢?量力而行。”他谈定地喝了口茶,并不担心理辰过激的反应。
理辰黑着一张脸:“怎么可以……”
“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小辰同志,你是新人,有些事情得我后来慢慢交给你。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有很大的志向和热血,这是好样儿的,但是吧……”王大川从中央的位置起身,走到理辰面前替他好好扯了扯身上的警服,仿佛将他刚才的怒气一下子全扯清了似的,还用手拍了拍上面熠熠生辉的警标,上面其实没有什么灰,但王大川还是用力弹了弹,似乎上面有什么碍眼的东西。
“办案不仅要用心,还要脑子,知道吗?”他指了指他那看起来并不是很灵光的脑袋,“上面的指示我们无法反驳,我们这里只是一个小县城,做不到什么伟大浩荡的大事儿,我们只能服从命令,就像你们服从我一样,懂吗?”
“更何况啊,小辰,这都过了几天了,你们所有的理论都是没有证据的猜想,这是两个高中生的死亡啊,这个责任我们担不了,也不能担。正好,那么多天查不出来,还差点引起恐慌,领导很生气,派上面的人来调查也没什么不好,死者家属也没什么反对的,干嘛不顺水推舟呢?”
说了这么多,王大川叹了叹气,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身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又多又令人恶心,表情很奇怪,仿佛看穿了一切:“我知道的,小辰,你跟我一样,我们一样待在这里,就别在不合时宜地展现自己所谓正义厉害的一面了,哪怕你更聪明更有能力。”
“毕业于名牌大学,甚至立过不小的功,怎么就被安排到了这种小地方呢?你自己应该知道吧?别骗自己了,犟着有什么好?你得学学我,长辈总是经验很多的。”
“好了,会就开到这儿吧,散了吧,走了。”
……会议室的人渐渐散了,他们有的也不服气,但也只是随手一挥,放下了;而有的则直接是无奈与习惯,叹口气,用笔使劲敲了敲自己的报告表,抱怨一声“白做了”,打打招呼就离开了。
“姜子,吃饭吗?怎么还坐这儿啊,走走走,饿了饿了,咱晚上好好去喝一杯!妈的,这些天做的资料又白干了。嗨,早说咱不办这个案子多好,你看隔壁城管队,昨天我还看见他们朋友圈里发在KTV的照片,看得我心痒痒啊!”
小姜头姓姜,原名是姜无穷,听说是他爸怕他长大后太穷而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名字。他看起来呆呆的,很憨厚的感觉,人缘在队里也不错,几乎和局里每个人都能聊上一聊,有时连扫厕所的大妈也不放过。
他坐在会议桌上,微微转身:“我就不去了,你和老赵他们去吧,我还有些事儿呢。”
小姜头说话时总会带着轻轻的微笑,给人一种很舒服、很开朗、温柔的感觉。
“能有啥事儿啊?哎呀算了算了,那我们先去了哈!拜!”
“拜。”
于是会议室里只剩下一个安静瘦小的小姜头,和一个严肃高大的理辰。
一个在隐忍,一个在酝酿。
不一会儿,小姜头似乎终于酝酿好了一般站起身,缓缓走到理辰身边:“……那个,要不我们一起出去?别杵这儿了。”他拍了拍理辰的肩膀,“如果真的不甘心,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你可以和我谈谈,我最近也是整理了一些有用的资料的,分享一下?”
“……”理辰冰硬着一张脸,并不想搭理,他可没忘记是谁促成这个案件变成这样的。
他一个新人,一门心思在案子上,不曾提防过自己身边的人,犯了和以前一样的错,是他大意了。
一话不说,理辰利落地起身,面带冷漠,目不斜视地离开了会议室。
小姜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地低头挠了挠脑袋,无奈撇嘴:“被讨厌了啊……”
会议室旁就是楼梯,转角处是摄像头不能涉及的黑暗区域。那里唯有一个绿色的逃生标志闪着幽幽光晕。
风情万种的女人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光芒,无论是黑是明,它总能恰到好处地吸引着每一个人驻足观望,哪怕你对女人并不感兴趣。
理辰经过转角处的一瞬间,他停下了脚步,低头开始思考着什么,眼神透着怀疑与好奇,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与想法。可没有什么会等他,包括他自己,不赌一把就仍会被人轻易拿捏,最后败得一败涂地。
于是他调头走进了楼梯通道,看着眼前在黑暗中扭捏着身姿的女人,浓重的香水味让他感到极度不适,但却只是皱皱眉忍住了。
理辰望着她笃定的背影开口:“你,在这里干什么?”
勾唇一笑,艳丽的红唇在黑暗中显出不一样的色彩:“在等你啊,我知道你会来的,毕竟你需要真相,一个小小的、却足够让你认真对待的真相。”女人转过身,是一张熟悉的脸庞,眼眸随着红唇一弯,妖媚至极,但她的眼中却是多了不一样的情愫。
女人从将掩在背后的双手伸出来,拿出一小沓白色的资料,用透明塑料皮包裹着,递给了理辰,直到他接过手才放下自己纤细又略有年龄的手臂。
理辰的眉头依然紧皱,迟疑地望着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还有,你为……”
“嘘~有用的东西,别告诉别人是我,你会感谢我的。”
“你,为什么帮我?”
“……准确地说,是为了我自己,”女人开始往下一层走去,留下的仍是一个背影,在黑暗中越深越看不见,她的声音空洞地回荡在这个茫茫寂静中,“好好干你自己的,其他的别操心,也不能去操心,很危险的,小同志。”
她走了,理辰紧握着手中的资料呆愣好久才缓缓离去,殊不知一抹修长的身影在他离开后显现了出来,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他的背影。
……
“啊——啊!!!”陈娜娜又古灵精怪地叫了起来,吵得宛橡耳朵疼。她用脚使劲踢了踢她的凳子——陈娜娜就坐在她前方,被宛橡踢得狠狠向前扑去,刚好一拳打在她前面男生的背上,而那男生又十分碰巧地在喝水,于是这一拳把他呛得把水直接吐在了旁边的自己兄弟上。
那被喷了一脸水的小帅哥——刘洪川机械般地转过身,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你tm有病?”
被呛了水的男生——李诚怂了怂脑袋,一指身后的陈娜娜开始告状:“不关我的事!她打我!”
一抹脸上的水渍,刘洪川又“呸”了李诚一脸口水:“那你倒是往前喷啊!还特意转个头喷我身上!”
“嘿嘿,这不前面是个女生嘛……”
“滚!”
陈娜娜在身后吐了吐舌头,立马屁颠屁颠跑到后一排,赶走了坐在宛橡身边的男生,紧凑到她身边:“我手里有一大堆‘好料’,朕打算先宠幸你,开不开心?高不高兴?”宛橡瞥了她一眼,手中的笔并没有停止,依旧在写些不完的作业:“有屁快放啊,我作业已经堆好几天了,没事儿别打扰我。”
“我已经打听好那死的两个人的身份了!”
“……少打听这种事儿,不好。”
“哎呀,我好奇心重嘛!再说了,”陈娜娜抢去了宛橡的笔,勾住她举起的右手,死死扒住她的肩膀,“我舅舅刚好在公安局里工作,能打听到好多外面不知道的,你就不想知道吗?”她扑闪着大大的眼星,眼睛里全是渴望诉说的欲望。
睨了她一眼,宛橡用浓长的眼睫毛盍上了暗烁的双眼,任由陈娜娜扒在自己身上,自己也顺便倒在桌子上:“说吧,受不了你了。”
“就我们一两个月前转来的那几个混混你还记得吧?”
“嗯,是他们中的?”
“是啊,一男一女,还是对儿情侣。一起死在了对面小区后山的小树林里,肯定是被人杀的!”
“废话,不然殉情吗?啧,好歹你也是立志要当警察的人,别说这么降智的话,我会看不起你。”
陈娜娜:“……”
宛橡不理她忧郁的眼神,揉着自己已经悄悄长在耳朵边缘的短发小卷毛,漫不经心却含着一丝别样的情绪道:“我记得他们在学校的风评不好,就来这么几个月,受的处分不计其数,大大小小的、恶心人的事儿也不少。说真的,我从没真心讨厌过那些什么所谓在社会上混的人啊,不好好学习的坏学生啊之类的,就我们学校这几个,我是真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不讨厌他们。”
陈娜娜突然盯着宛橡不说话,嘟着嘴沉思着。
宛橡反看向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突然感觉你精神了。”
“我什么时候不精神了?”
“哇!你都不知道这些天你看起来就像个看破红尘的老僧人一样,做什么都软绵绵、没力气的样子,连跟你说你最喜欢的肥皂剧你都不怎么感兴趣了,我还以为你要出个家装逼呢!”
“……闭嘴,给我扯回来,刚讲到哪儿了?”
“哦对!就那些小混混吧,你不刚才说到他们受处分很多吗?按道理说学校早该开除他们了,打架,抽烟,喝酒,逃学,骚扰女同学,与领导顶撞,赌等等,不只你讨厌他们,全校和他们一起的也不多,那为什么不开除呢?因为有人罩着呀!”
“他们在道上还真跟着一个很厉害的人,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别人和我舅舅说的,做了个总结。听说还有人在夜店酒吧啊那些看到过他们,他们跟着一群戴着浮夸的金链子、纹着夸张的纹身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哎,”随后她又叹了口气,“但就这么死了吧,也真是让人看不下去,怎么说呢,哎,我这感情真复杂……”一口气扯了那么多,陈娜娜似乎有些口渴,看了看自己早已空空如也的杯子,便毫不犹豫地抢过宛橡那个渲染着黑白条纹的水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喝完还朝宛橡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宛橡无奈一笑,等着她的下文。
“赵凛和熊小玲。”陈娜娜突然开了口。
一顿,宛橡不着痕迹地用手指端了端自己鼻梁上的眼镜,下意识想要远离陈娜娜,左手有些凌乱地转着自己手中的笔。
然而陈娜娜并未察觉,只是紧张兮兮地越凑越近,直直将她抵在了白色瓷砖上:“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不知道。”宛橡摇了摇头。
“嘿!就知道你不晓得!”她还颇有些得意,好似自己知道这些的八卦小能力有多值得让人好奇、羡慕似的,“他们就是那些混混中的一对儿小情侣!听说还开过房!刺激啊!”
宛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