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与蛀牙》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11、11.爹爹与爸爸

　　路如舟很享受晚饭后的闲暇时光。
　　可惜现在住校，闲暇时光被剥夺。
　　（你明明每天的晚自习都逃回宿舍睡觉了。）
　　所以好容易周末回来一趟，路如舟自然得变本加厉地搂着爹爹不撒手。
　　老爸笑容勉强，“你给我撒手啊喂！”
　　“爹，你看爸又跟我争！”对于告状这种事，某位不善言辞的选手向来嘴快得很。
　　但已经惯过路如舟一次的爹爹，不会再惯第二次，“你乖啊，让着你爸，他年纪小。”
　　然后路如舟便失去了爹爹的怀抱。
　　猫哥见状，从另一边的软垫子上跳过来，给弟弟一个安慰的贴贴。
　　哥，还是你好！
　　路如舟委屈，而年纪还小的老爸攀着爹爹的肩膀，得瑟地冲他扮鬼脸。
　　得，爹您就惯着他吧！
　　路如舟有点牙酸，不多，一点点。
　　“好啦，你们是打算看电影呢，还是聊天呢？”爹爹问。
　　“看电影。”路如舟不假思索。
　　“聊天。”老爸理直气壮。
　　“喵。”随便。猫哥也搅和道。
　　“那我们就聊天吧。”爹爹一锤定音。
　　“我应该习惯。”路如舟说。
　　“喵。”你早该习惯。猫哥说。
　　“行了行了，别委屈了。”爹爹失笑，“聊完再看电影，我主要有话要问你爸，你也听着。”
　　老爸也把洗好的葡萄推过来，“这是示好，咱先停战。”
　　“那好吧。”路如舟勉强接受，主要这品种的葡萄味道不错。

　　爹爹和老爸经常有很多话聊，大到现在风云变幻的社会形势，小到去和物业打招呼把门口花坛修剪修剪的鸡毛蒜皮。
　　路如舟随时可以听，并且加入讨论，他们不会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就把他赶一边去，有时还专门想听听他的意见。
　　所以路如舟挺乐意跟老父亲们聊天，只要不谈学校的事情，他都可以吹吹水。
　　但老爸最近是真被困在和夏伯伯的理念争论里了，三两句话又扯到了如今斗指东南进一步发展的问题。
　　爹爹由着他抱怨，路如舟也觉得反正是他自己招自己，发两句牢骚也就过去了。
　　却没想到老爸这次倒没多抱怨，只是说：“等舟儿你大学毕业了，我就去老大那儿辞职，和你爹搬回老家住。”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路如舟有点懵：“爸，您别说气话啊。”
　　这斗指东南正如日中天，结果COO因和CEO理念不同而离职，那哪儿成。
　　“我要说气话，我现在就去离职了，还用等到你大学毕业？”老爸叼走爹爹手上的葡萄，含含糊糊说。
　　对，也是，那都七年后的事情了。
　　“那需要我到时候给你们买套房吗？”路如舟接茬道。
　　“嗯，你那时候才大学毕业，不啃老就不错了，爸不指望你买。”老爸很是体贴地摆摆手。
　　“您也别小瞧我啊，我现在可是C站百万粉丝的唱见了，月收入哗啦啦的。”路如舟抬起猫哥的前爪，比出一个哗啦啦。
　　猫哥也证明，小老弟确实很能赚钱。
　　“你这哗啦啦自己存着，结婚的时候用，爸和爹就不给你攒老婆本了。”老爸说，一本正经地。
　　爹爹憋笑憋得厉害，后来干脆埋老爸怀里，不起来。
　　路如舟冷漠地瞥着老爸搁爹爹背上的手，呵，男人。
　　“那您当初跟我爹结婚，花了多少钱啊？”既然机会送上门来，路如舟就顺势刨一刨老父亲们的罗曼史。
　　老爸露出这题我会的志在必得，“九块九毛九，我记得那时候办结婚登记，就这个数！”
　　“没办个婚礼吗？也没拍婚纱照？”路如舟虽然对老父亲们的节俭心知肚明，但结婚这么大个事，你们跟我说九块九毛九就搞定了？
　　“哎呀，这题我来说我来说。”爹爹抢答着，抬了脸，“因为我们当时已经在一块好多年了，就差领个证的事儿。而且又得攒钱买房子，能省则省，领了证告知下亲朋好友，就继续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了。”
　　“但你们不是跟我说，你们只谈了一年的恋爱吗？”路如舟发现华点。
　　“恋爱只谈了一年。”老爸说，“不过同居了十年，我们大学就是室友了嘛。”
　　“大学室友也算同居的吗？”路如舟无语，不要给纯洁的室友情蒙上些奇奇怪怪的颜色！
　　“同居，字面意思是在一块住，没毛病啊。”爹爹应和着。
　　好吧好吧，你俩是一头的，我说不过你们。
　　路如舟换了个方向，继续吐槽：“那你俩在一块住了十年，怎么第十一年才谈恋爱？”
　　一字一句，刀刀致命。
　　就算抛开大学那纯洁的四年，剩下六年你们怎么都没动静了？
　　老父亲们开始眼神飘忽，老爸做代表发言：“这期间出现了种种不可控制的因素，导致我俩在第十一年的时候才在一起。”
　　这说了跟没说似的，路如舟把猫哥的毛顺了顺，追问道：“那是什么不可控制的因素呢？”
　　说就要说清楚嘛，小棉袄眼中露出求知的光芒。
　　“你看你，给他起这个头。”爹爹嗔怪地拍拍爸的胳膊，还是给了路如舟一个官方解释，“不可控制的因素是指我俩十年把对方当兄弟处，处着处着不对劲了，就处成情侣了。”
　　啊，这......
　　虽说听起来蛮不靠谱，但这也算是他磕的cp发糖了。
　　哦，不对，他磕的cp天天发糖雨，倾盆泼瓢大雨。
　　所以他磕cp是磕不死的，只会被淹死。
　　路如舟给自己喂了颗葡萄，酸得牙疼。

　　“真不知道舟儿以后，会跟谁在一起呢？”末了，爹爹这么感叹道。
　　路如舟心一跳，差点咬到舌头，胡乱把葡萄连皮吞下去，他说：“我不跟谁在一起，我永远留在你们身边，做你们的贴心小棉袄。”
　　“别介，你爹和我都怕热。”老爸调侃道，“现在说这个虽然还早，但是舟儿，我们还是希望你以后能够遇上你真正喜欢的人。”
　　调侃到后半句变得认真，路如舟知道这是老爸一贯的风格。
　　“嗯。”于是路如舟点了头，努力笑得诚恳而自然。

　　我以后啊，不会和谁在一起。
　　一个人也蛮好的。

　　“喂，渠爸。嗯，小玖睡了，我，我暂时睡不着，在露台上吹风呢。”
　　徐逸帆扶着微凉的汉白玉栏杆，晚风撩着他脖颈后的碎发，渠爸的声音从通讯器那头传来，风一样忽近忽远。
　　他听不太清，想着是不是通讯器出了学校，信号不太好了。
　　一声叹息低低钻入耳道，渠爸说：“我发觉你小子，越来越不爱听我说话了。”
　　“我在听。”徐逸帆说。
　　“那我刚刚说了什么？”
　　“你说，住校好好照顾自己，周末回家了陪陪小玖，让她别沉迷小说......”徐逸帆耳朵没听，但嘴知道该怎么说。
　　渠爸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都是些听起来有点用的废话。
　　“还要我复述吗？”徐逸帆问。
　　“不用了。”渠爸应该有点生气了，徐逸帆听得出来。
　　他为了这个听得出来，练习了两年。
　　“那我挂了，您也睡吧，晚安。”听出来也不能怎样，徐逸帆只想挂了电话，“帮我给源爸也带句晚安。”
　　“小帆，我觉得我们得好好聊聊。”渠爸的声音软化了些许。
　　“如果是源爸派给您的任务，我们就不用聊了。”徐逸帆选择性忽略掉，“如果是您自己大半夜睡不着想起我来打发时间，那我们也不用聊了。”
　　反正您继续在我给源爸的电话里，当个捧哏也不错。
　　最后一句，徐逸帆没说，他还是怕这个仅年长他二十三岁的小爸爸又一次陷入自我否定中。
　　虽然渠爸确实需要敲打，但徐逸帆从来点到为止。
　　没必要，他又不恨他。
　　只是心里有堵墙而已，渠爸在墙建好时终于想起来要好好跟他沟通谈心。
　　他不想给梯子，万一渠爸中途摔下来，都还是他的锅。
　　他背过的锅太多，现在想歇歇。
　　对面的声音有些抖，被风吹得字字落地成为石块。
　　“你是不是特恨我啊？”
　　没话可说就绕到这个最严重的字上面了吗？
　　徐逸帆实话实说：“我只是单纯不想跟您聊天，恨您，没有必要。”
　　“明天您跟小玖说吧，她明天闲着也是闲着。或者跟源爸撒撒娇，说我又忤逆您什么的，让源爸来把我骂一顿也行。”
　　“我最后重复一遍，我只是不想跟您单独说话，希望您能听取建议，别再来烦我。”
　　徐逸帆听到一阵忙音，渠爸挂断了电话。
　　“里特，你休眠吧。”徐逸帆对玻璃片说，“闹钟不用定了，我明天想睡懒觉。”
　　玻璃片似乎感应到他的低气压，无声无息地关了机。

　　徐逸帆本来还有句话要给渠爸的，他想问他，是不是一开始就希望他没出生过？
　　因生他的缘故，源爸的腰一直不好，阴雨天会犯病。
　　徐逸帆至今记得，渠爸那时的歇斯底里。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不知道照顾好妹妹吗？当初就不该生你，没什么用还让你爸落一身病！”
　　那时候是源爸和渠爸的冷战期，他们终于不互相争吵，反而轮流到他面前歇斯底里。
　　源爸倒还好，他没有无缘无故地骂徐逸帆；但渠爸就没理智一些，可能是年纪小的缘故，毫无逻辑地骂，一点点小事都能骂。
　　徐逸帆努力让自己不在意，可偏偏还是在意了，连同之前的细节也一并串了起来。
　　渠爸一直偏心妹妹一点，对他就很少有笑容；特别在他生日的时候，总要反复强调源爸为了他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总让他觉得他的出生本就不是件好事。
　　他可以不在意的，真的，之前那么多年不是没在意过吗？
　　为什么要在他面前挑破，这最后一点点脆弱的伪装？
　　让他不得不面对，他本就不该出生的事实。
　　所以放过我好不好？你们的感情恢复如初，那么放过我好不好？
　　我会懂事听话，独立能干，我会做很多很多事情。
　　所以拜托，放过我，我不怪你们，真的不怪。
　　我就是单纯地不想说话，我不恨也不怪，你们放过我吧。
　　看在我是你们亲儿子的份上。

　　徐逸帆自初二后，就不喜欢主动给两个爸爸打电话，当然如果他们给他打，他会接会听会说笑。
　　面对面聊天也是，他最会讲笑话暖场子了。
　　但别进行所谓的以心交心活动，早过了期效，反复尝试都没有用的。
　　要听学校生活啊，好，我讲给你们听。
　　要了解小玖有没有好好学习啊，好，我讲给你们听。
　　要......要什么他讲什么。
　　但别问，用着讨好的语气：“帆帆，你喜欢什么啊？”
　　他会直接把个人简介发过去，表格字句，一目了然。
　　只是不做口头的回答。
　　没必要。
　　他们成年人竟然不知道，这个简单的事实。
　　就是，没必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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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