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六章 阴晴天气冷暖心 ...

  •   第二天井翼翎来到乌鹊阁的时候带来一瓶雪肤散。影若把它和另一瓶一起放到了柜子里,当然没让井翼翎看见。

      接下了的两三天,影若都在夜幕刚降临的时候跟着井翼翎去后山采药,直到子时左右才回到乌鹊阁。

      影若不知道井翼翎是如何在半夜在王府自由出入的,不过以三皇子和他的交情,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唯一的不便就是,影若做完白天的工作晚上还要采药。又由于禁不起井翼翎送来的那几本书的诱惑仅存的一点睡觉时间也所剩无几。这样影若白天工作的时候就难以集中精力,差错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

      这天下午,影若在凌云阁擦洗茶几,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紫砂茶壶。就在紫砂壶即将落地的千钧一发之际,影若用一招“海底捞月”才险险地将它接住。

      幸好,影若长长吁了口气,幸好自己和只有些花架子的风师父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当时以为可以用来打跑那些来欺负自己的丫鬟嬷嬷,没曾想今日竟派了用场。

      “拜见殿下,拜见井将军。”门口紫蝶的声音传来,房间里的丫鬟倏忽间跪了一地。影若心中一惊,三皇子今天怎么这么早下朝,还和井将军一起来凌云阁,莫不是朝中有什么大事?心里想着,她连忙放下紫砂壶,也俯身跪在地上。

      “都下去吧。”三皇子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让房里跪了一地的人都不禁瞬间屏住了呼吸,然后如蒙赦令一般快步退出凌云阁。

      影若跟在其他丫鬟后头正准备离开,只听见莫梓凌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走在最后面的留下。”

      嗯?影若回头一看,没有别人,只好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其实更准确地说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了下来。

      莫梓凌和井翼翎坐在书案对面的紫檀木椅上,影若偷偷抬起头,刚好瞄到井翼翎那微微卷曲的睫毛上下抖动了一下,心里浮起暖意,不自觉地抿嘴一笑。却突然觉得有两道冰冷犀利的视线直跟随自己,眼睛瞅到坐在一旁的莫梓凌那清清冷冷却让人窒息的目光,单侧如逗点的笑窝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茶。”莫梓凌看着眼前的茶杯,显然是在对影若下命令。

      “是,殿下。”影若将紫蝶刚刚沏好的茶缓缓倒入茶杯。雾气氤氲,迷蒙了她的双眼,只感觉突然有一瞬的重心不稳,身子一倾,拿着茶杯的手一抖,眼看着乘着温热茶水的茶杯就要摔下去了。影若心里惊呼,不好。却只见井翼翎右手运气将那茶杯生生捞了回来,稳稳地落在了桌面上。她还没回过神来,井翼翎的声音响起:“乌鸦莫不是害怕了,紧张什么。本将军不吃人,尤其不吃女人。”那声音温润沁人,缭绕着迷蒙的雾气,让影若一时的恍惚迷醉。

      “下去吧。”莫梓凌移开视线,也不抿茶,冷声说道。

      影若忙应承告退,离开凌云阁。踏出凌云阁的大门,她才发现自己竟有些站不稳。太阳光并不强烈,却明晃晃地照得她眼晕,两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撰成了拳,手心被指尖一掐,留下几道深深的印记。

      暖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投下一条长长的扭曲的倒影。在阳光下,影若只觉寒意更甚,打了个冷颤,手心却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越发显得冰凉刺骨,心口有一丝的疼痛,她缓缓地调匀了呼吸,向自己的乌鹊阁走去。

      “翼翎倒是很中意这个丫头嘛。”莫梓凌放下手中的茶杯,偏头望着井翼翎。

      即使三皇子看似是调侃,井翼翎也听出了隐藏其中的深意。

      井翼翎从地上捡起一颗珍珠,笑得灿烂如花:“我只是不解,梓凌兄为何要故意测试那个丫头。用这颗珍珠击中她,是想测试她的武功?从她走路的步态就可看出,她绝无任何内力可言。梓凌兄倒是舍得这么上乘的南海珍珠,倒不如送给我。”

      “翼翎,你终究是舍不得珍珠,还是舍不得人呢?”莫梓凌的声调未变,却增添了几分犀利。

      井翼翎神情一顿,眼眸中随风舞动的桃花瓣蒙上了露珠,沉甸甸的飘零于地,狭长却空洞的双眼望着虚空仿佛抽走了灵魂。

      莫梓凌看看自己的兄弟,又看向凌云阁窗棂外越显高远的天空,眼睛中的星点黯淡了几分:“你不糊涂,但你看不透。”

      窗外,一只赤胸朱顶雀站在枯黄的树枝上发出沙哑地啁啾声,低沉喑哑如同划破天空般,刺痛人心。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影若最近的生活单调枯燥却比刚来的时候繁忙了许多。

      自从上次在三皇子面前不小心用了一招“海底捞月”以后,自己的工作就明显增多了。除了白天工作。晚上还要负责浣洗三皇子的衣物。哎,如果莫梓凌知道“海底捞月”已经是影若会用的最高招式的话,大概会放了自己吧。

      自从上次之后,影若也再没有见过井翼翎,如同一个乐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在莫名的章节戛然而止。

      井翼翎……本不是自己应该惦念的人。只是如同这已经入冬的天空,温暖的阳光因为稀有而弥足珍贵,令人想念,念到心口微微发痛。

      影若自嘲地笑了一声,继续坐在在乌鹊阁外的小木凳上揉搓着盆里的衣物。其实莫梓凌的衣物并不多,只是这些衣料都是用特种宫锦制成的,章采华丽,或以五色彩绣或以金银线绣刺绣而成,因而只能用草木灰和皂角细细涂抹,用木棒反复敲打,再用猪苓轻轻揉搓,最后用清水漂洗几遍方可。

      已经入冬,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今天日暮时分又下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

      鹅毛大雪飘下来的时候,影若轻轻用手指去触碰那朵朵形态各异的雪花,指尖一触,雪花消融,只留一种凉丝丝的抚慰,沁入心间。

      明明打着冷颤,却沉溺于那晶莹透亮的纯洁,迷醉于那皓然一色优雅纯净却又掩藏不住的白□□惑。

      此刻,影若内心的欢悦掩藏了这十几天的失落,从未见过白雪的她不知觉地翘起了嘴角,一个漂亮的笑窝若隐若现。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将远处的那株歪脖子树的腰也压弯了。周围的荒草似乎在一夜之间都枯黄卷边,挂在主干上,颤悠悠地飘动,被风一吹,凋零纷飞,眷恋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影若仍穿着秋天的那套短布衣棉布裤,单薄得冷风一直从颈项灌进身子。她缩了缩脖子,将头埋在胸前。每次将手伸进冰寒刺骨的水中她都不由自主地咬紧牙关,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下次再伸进水里去。渐渐地手指已经麻木,只是泡在水中的手已经浮肿得不似原形,手指隐隐现出暗紫,如十朵紫蔷薇一般妖冶绽放,美而狰狞。

      终于将一盆的衣物洗好送回浣衣房,回来的路上雪花灌进脖子,“跐溜”一股凉意从心底一直涌上脑门,扩散到指尖,影若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却也只能托着沉沉的身子一步步挪回乌鹊阁。

      头似乎重得无法再让颈项承受。轻轻虚掩上门,她却再没有力气把门栓栓牢,就直接倒在了床上。盖在身上的被褥还是一层薄薄的凉被,似乎连从门缝里吹进的冷风也抵挡不住。

      影若本来就耐热畏寒。宁国的冬天虽然温暖,她也早在秋末就将被褥换成了厚厚的棉被。刚入冬她就要加盖一层毯子,等到完全入冬,不得不盖着两层厚被褥将自己如春蚕包于茧般完全蜷缩在被子里。

      丰国的冬天寒意更甚。而现在盖在她身上的被褥薄的影若似乎都感觉不到。她只能尽量地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将身上的衣服包紧,将双脚完全与被褥搅在一起,双手交叉握于胸前,将头深深地埋在了手与胸之间的狭小空间,嘴里呼出的热气只能让双手微微一潮,之后陷入更深的冷意。影若胸口一阵闷过一阵,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只觉得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如置身于火山与冰海两端,一会儿滚烫如置身火焰,一会儿寒冷如投身冰窖。就在一冷一热的交错中,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药师父第一次让她捉百足虫,她调皮地逗了百足虫一下,结果被狠狠地蛰了一口。伤在了手指,紫色的毒汁很快蔓延到整个手掌。

      对药师父来说解毒是易如反掌的事儿,但是药师父却让她选择,要么放血,要么等着毒汁蔓延至全身。放血对年仅五岁的她太危险,是拿命在与天斗,等着毒汁蔓延却必然会死。

      没有选择的选择,药师父让她和命运赌一回。赢了就可以活下来,做她的徒弟;输了也不过是将欠给老天的命还回去,回归尘土一无所有。

      她知道她要赢,她能赢,她必须赢。死去是件最容易的事,轻言去死的人才是懦夫。困难的是活下去,每个人都要为这个卑微的目标如蝼蚁般奋力拼搏。

      最终她赢了,昏昏沉沉中药师父长满老茧的手一直握着她小小的手,温暖得安心得让人眷恋。

      睡梦中,影若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那次际遇。恍惚中似乎也有一双大手握住了自己纤细的手指。人们都说漂亮女子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影若的手更是比一般妙龄女子的更加娇小纤弱,如同婴儿般吹弹可破,又如新芽般娇嫩得剔透晶莹。

      影若的手轻轻地触碰到了什么,只觉得冰凉光洁如同自己最喜爱的水晶吊饰,明明不带一丝暖意却意外地减轻了胸口的沉闷。

      她仿佛置身于云端,飘摇荡漾,无拘无束。突然天黑了,她不知应走向何方,只觉得迷了路,只在云层上孤独徘徊。她走了很久,却走不到尽头。一种心慌的感觉蔓延全身。

      药师父,风师父,你们都在哪里?乌鹊轩,乌鹊轩,这里不是乌鹊轩。影若突然觉得胸口好痛,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转瞬间她又置身于战火纷飞的沙漠,周围高大的骏马飞驰而过,无数人狰狞的面孔滴着血,如同盛开的罂粟美得心惊。不断割下的头颅一颗颗地从身边滚过。拿着刀剑的手刹那间被割断,飞溅着鲜血撞到她的胸前。她惊恐得恶心,恶心得只想逃跑,但脚下如同灌了千斤重,一步都迈不开。

      一个小女孩的身影愈来愈远,渐渐连轮廓也看不真切,影若哭着喊着,却什么都听不到,望不见。那个女孩不见了。影若想起来,是那个人不见了。她害怕地躲在了一个石头的后面,捂着自己的嘴,却捂不住不断发出的嘶哑的哭喊声。

      一个人骑着马停在她面前,他身上的锦袍滴着血狰狞可怕。他伸出了手,把影若抱上了马。坏人,影若想起来了,这是个坏人。她用脚踢他,用牙齿咬他的衣服,用头撞他的胸。那个人也不反抗,只是紧紧地搂着她,把她汗涔涔的头紧贴着他的胸口。他搂得那么紧,似乎在用尽全力将影若和自己嵌在一起。影若挣扎着,哭喊着,最后终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畏缩的颤抖的蜷缩起来。

      隐约中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似乎在喊着什么,喊得那么急,那么悲伤,那么痛苦,明明是从很远的天边传来,却又如同绕过了双耳直接贯穿自己的心扉。不要喊了,影若拼命摇了摇头,用手猛抓住了那人的手。

      指腹似乎触及到那双手上的茧,一股暖流从指间慢慢流向心间,暖意迅速蔓延到全身,她将全身慢慢放松,不再蜷缩。

      她安心地握住那只手,终于不再于冰窖与火焰中摇摆,仿佛畅游于平静的大海,微小的波澜撞击着自己,细小的鱼儿游过身旁,痒痒的异样的感觉,但只觉得一种温和安心的宁静。终于,这宁静促使她忘记了烦恼,忘记了苦楚,忘记曾经的伤痛与决绝,在未知的祥和与暖意中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影若睁开惺忪的双眼,眼神还在迷离,心却猛跳了一下,床前竟然坐着一个人。

      09.7.24苏斯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阴晴天气冷暖心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