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荼》三钱二两

39、空释遇难

　　“和往常一样，那个玄空释还是那样的苦口婆心的劝，三弟还是那样的听不进去……”

　　“然后……又挨打了？”

　　“那倒没有……”秦桑摇了摇头，这样的回答倒是有些出乎秦御的意料了……

　　“他深知那玄空释即便还俗已久，却还是拿寺庙的那套约束自己，所以……不近女色，你可知道？”迦陵解释的说道。

　　秦御点了点头，这么多年，这种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迦陵无奈的接着说道：“具体怎么不知道，反正后来，玄空释被三殿下派人丢到了妓院里，还在他那件灰色袍子里穿了一见极其露骨的女装。

　　刚开始妓院的姑娘们看见脸生，又白净，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好几个姑娘扑上去就扯衣服。

　　就玄空释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角色，两三下便被姑娘们把衣服扒开了……

　　那些姑娘也是吓坏了，有个烈性子的直接喊着老娘老娘的，揪着自己的衣服说什么‘老娘都出来卖了，还没你穿的少，穿的勾引男人，这家伙过来砸场子！’”

　　迦陵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他打听过来的消息，其实他说的已经很收敛了，民间流传的版本中，描述的更加夸张。

　　甚至连三殿下和他的浮荼口味独特，换装跑到妓院里找情趣的版本都出来了。

　　秦御皱着眉听着这一切，脸色沉沉，很是难看：“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个妓院的老鸨就把玄空释，当做是其他妓院唱馆送来砸场子的，连说着恶心，连命小厮们把他的衣服扒光，丢了出去。

　　玄空释从没出现过这种场所，这里的人自然不知道他就是三殿下的浮荼了，他们不知道，可那些客人们可是有不少混迹官场的。

　　他们清楚，可是没说，就那么搂着没人，看着笑话，待到事情发生后，出去传那么几句，聊以消遣……”

　　迦陵说完，也是无奈的叹气，只叹那玄空释的可怜、可惜。

　　秦御怒而转悲，只觉玄空释不应该遭受这些，下一秒，他甚至已下定了上厉王府好好揍那秦霖一顿的决定……

　　“四殿下你啊，也是时间太久没出府走走了，我家殿下不善言辞，这么干巴巴的说也没什么意思，你要是这么想知道，那不如出去转转？”迦陵干笑着，试图缓解一下此刻沉闷的气氛。

　　洛疾却是一记冷眼直直的射了过来，迦陵立刻伸出两只手挡在身前，就好像是能挡回洛疾的目光一般。

　　可能也有天气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的水汽，使得人胸口憋闷，烦躁不已。

　　“这雨下的太久，也该停了……”秦桑看向还在不断响着淅淅沥沥声音的院子，继续说道：“听钦天监那边说……今晚这雨就应该是能停了的，明天放晴，暖和的很，你可以出去走走，别总是窝在府里……”

　　“嗯……”

　　秦御淡淡的应了一句，思绪却是还停留在厉王府玄空释的事情上……

　　四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饮着酒，点心没了，就命人上了些别的吃食，秦御和洛疾到是对点心没什么讲究，好吃入口就足够了。

　　可关键是秦桑，嘴巴被迦陵积年累月的养的太刁钻了，基本上除了他做的，即便是宫中御厨出手，也是吃不下去的……

　　几人就这么不计时间的聊着，宫里又纳了什么妃子了，太子累死累活却又遭了君父训斥了，包括最近官场上甚至是街市上传出的什么事情也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秦桑对这些事情是没什么兴趣的，秦御又没什么心情，多是迦陵自己说的比较起劲些，至于洛疾，他也只不过是应了几声，对这些别人的事情，他也是置若罔闻的……

　　很快，日暮西垂，原本就阴沉的天色也变得更加暗淡了些……

　　秦桑知道迦陵的性子，便只能随意的打了一个生硬的借口，拉起了迦陵便离开了。

　　秦御知道自己这个二哥实在是不想待下去了，便只能笑了笑，摆手送别了二人。

　　迦陵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同秦御约好，明日若是天气放晴，他便早早地同自家殿下过来接二人出去走走……

　　夜晚一向是很快就会过去的，第二天早上，天刚刚大亮，秦御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搅得不得不清醒了过来。

　　“谁啊！”秦御没有好气的叫唤了一声。

　　却不想，他不叫唤这声还好，这么一叫，外面那人叫门的声音稍稍顿了顿，下一秒，却是直接将那扇门踹了开来。

　　睡榻上还没有怎么清醒的某人，一下子被冲破大门束缚的那束日光晃得眼睛生疼。

　　还没等不太清醒的秦御发火，来人便急忙冲到了他的面前，满脸焦急的说道：“四殿下，出事了！”

　　“什么？谁？二哥？”

　　秦御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也不等迦陵说话，便一把掀开了被子，下床开始更衣……

　　“不是，是玄空释……”

　　“他怎么了？”

　　“他……快不行了……”

　　“什么？！”

　　一句他快不行了，秦御彻底呆住了……

　　玄空释毕竟是皇子的浮荼，在他们这些皇子的眼中，终归是不一样的，即便是自己佑泽的兄弟，关系也是比较熟稔的，若是按照亲疏程度来排序的话，除了君父母后，手足兄弟以及自己的浮荼外，也就是他们这些其他皇子的浮荼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洛疾刚被百里江抬进宫的时候，他可以使唤得动那个楚阡陌了……

　　“谁下的手？不会是三哥吧！”他猜测了一个自己不愿意相信的可能。

　　好在，迦陵摇了摇头，但下一秒从迦陵口中说出的话，却又使他又不安了起来……

　　“不是，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不知道是谁？他没有跟在三哥身边吗？”

　　“没有，好像就是因为妓院的那件事情，玄空释不堪受辱，擅自离开了三殿下的厉王府，今天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是在城郊的破庙里……”

　　“破庙？他不是从做浮荼的那天就还俗了吗？都不是和尚了，去破庙做什么？”

　　“那谁知道啊，刚才来你这边的时候，我听外面的人说，玄空释应是被什么人打了，一身的伤，手脚被人生生折断，骨头都是穿破了皮肉露在外面的，是几个乞丐去破庙的时候发现的，那是他们住的地方，连日暴雨，所以一直没回去过……”

　　迦陵顿了顿，深深地叹了口气后继续说道：“也亏得他玄空释素日里善心布施，那些乞丐没少受他帮助，这才一眼就认出了他，否则就那么个血人模样，只怕他也不会坚持到现在还吊着一口气……

　　我去看了一眼，回来这边找你们的时候，听到已经有人去三殿下的府上叫人了，咱们快过去！”

　　此时的秦御已经穿戴整齐，冲着房间中另外的一扇门的方向叫唤道：“洛疾！”

　　“嗯……”

　　那扇门应声被人从里面打了开，同样穿戴整齐的洛疾缓步走了出来……

　　几人的动作算是很快了，当到了那边的时候，却见小小的破庙里面正围了一大堆人，叽叽喳喳，闹腾不已。

　　见秦御等人出现，靠外面的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句：“四殿下，是四殿下来了，大家伙快让让！”

　　众人先后回头看过去，没先来得及跪拜行礼，第一反应便是齐齐地分列了开，给来人让开了一条道出来。

　　秦御冲着众人拱了拱手，便带着洛疾、迦陵快步走了进去，刚走进，一股弥漫着的浓重血腥味，便冲入了三人的鼻腔，总是迦陵这种时长摆弄菜肴生肉，闻惯了血腥气的人，也是一下子受不了的。

　　而秦御生生的咽下了自胃里返上来的作呕感后，才将目光朝着众人包围的方向看了过去……

　　虽说一路上迦陵也和自己说了不少，可当他真正看到玄空释的模样后，也是忍不住的骇然，面色瞬间白了下去……

　　地上的那个正被民间大夫诊治的人，不，那根本就已经没什么人的模样了。

　　双手自手腕处被重力打折，手掌的骨头森森然从伤口处暴露了出来，手背基本上和手臂是紧密贴合着的……

　　还有双脚，鞋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一双沾满血的赤足和那双手基本上受到了同样的遭遇。

　　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被摆在地上，双手双脚呈现出来的诡异姿势让人不寒而栗。

　　地上沾满了血污，有的已经变干发黑，有的却还是温热的，只是量很少。

　　秦御不忍再看下去，一把扯了旁边的一个人问道：“到现在为止，厉王府的人到了没有？”

　　那人见秦御脸上明显地露出了怒意，便颤抖着声音，老实答道：“没……没有，殿下您是第一个……”

　　秦御紧闭了闭双眼，放开了那人，对洛疾说道：“三哥他太过分了……”

　　接着，他看向了迦陵的方向：“二哥呢，他知道这件事情了没？”

　　“没有……今天过来起初也就是准备带你出去走走，他觉得无聊，就没出来，睿王府偏远，府里伺候的人也不多，他不知道……”

　　“那这样……这里离我的晟王府近，你去叫几个人过来，先把玄空释带回去，我那边有君父专门派过来的御医，帮手、药物也都是足够的，快去快回！”

　　“是！”

　　迦陵闪身离开，秦御能做的，就只能守在这里，百姓们见状也纷纷离去，而洛疾，则是走到忙碌于疗伤的大夫身边，仔细的查看起了玄空释的伤势……

　　动手的人不可谓不狠辣，这个玄空释也不知道和动手的人有怎样的深仇大恨，若是寻常歹人，一刀杀了，起码有个痛快，可现在……

　　但，总是有些细致处的东西是躲不开善于观察的眼睛的。

　　他在玄空释伤口的切口处，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造成这伤口的兵刃，他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洛疾，走了！”秦御招呼声传到了他的耳中，连叫了几声，洛疾这才回过了神。

　　“哦……”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将玄空释抬回了晟王府……

　　整整四个时辰，直到一声嘶吼响起，秦御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了下来……

　　“迦陵，你去一趟厉王府，把三哥叫过来……”

　　“算了吧，刚才我就遣人去了一趟，还打着你们晟王府的名去的，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个开门的，当真是一点情面都没有……”

　　迦陵两只胳膊架在胸前，撇着嘴，一副心情极度糟糕的模样。

　　秦御的怒火腾的一下燃了起来，指着大门的方向，止不住的怒吼着：

　　“你没让人说玄空释的事情？他不知道玄空释这次很有可能活不过来了吗？难道他就这么想让那样的一个人，一个天天跟在他身后，对他宽容至极的人，这么早就去那座冰冷的王陵里等着他吗？他不是他的浮荼吗？”

　　“他秦霖的心思，谁能知道……”

　　“我不管他怎么想的，这次，我就算是用绑的，也要把他绑到这里，好好的让他看看，他的浮荼，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说完，抬腿便朝外走去……

　　只在这时，房门突然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