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冰湖后传》云夕时

4、搜索

　　太阳已经下山，冰湖上依然不时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燕北的军人举着火把，还在湖中来回折腾着寻找楚乔、宇文玥。

　　阿精来回了好几遍，仔细地辨认了所有打捞上来的尸体，他们大多是燕北的黑鹰军战士，还有一些血肉模糊的月卫和一些残缺不全的肢体。他确定里面没有宇文玥，玥公子的服饰一向讲究，即使布满血污，阿精相信自己也不会看错。

　　楚乔就更是不见踪影。

　　过了这么久，他已经不再奢望能在湖里找到活着的楚乔了，可连受重创的宇文玥也踪影全无。难道他们真得一起逃脱了？

　　可怎么逃得了呢？

　　阿精与玥公子和阿楚相识多年，深知他们的手段和能量 。但那是在大魏的都城，在这遥远的燕北，重伤下逃离这冰冻的深湖，简直是痴人说梦。

　　难道他二人真的一起葬身最深的湖底，连最精于水性的将士也无法到达那里吗？还是湖里埋伏了宇文家接应的人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救走了？

　　阿精不能大意，也不敢大意，不给燕洵一个精确的交代，他是过不了这一关的。

　　回想起燕洵离开时那要崩出血的眼睛，阿精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阿精再次命令打捞部队继续扩大搜索范围，并唤来一直不断在沿湖岸搜索可疑线索的特营部队统领，听他做最新的报告。

　　特营统领满头大汗跑到阿精面前，报告说已经环湖搜索了一遍，能方便进出的滩子本来就有人把守，如今加大了兵力，在湖边能上岸的滩子附近全部搜索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有人出没。

　　冰湖很大，周围又是群山环抱，沟沟坎坎众多，但方便人马出入湖面的滩子却也不是很多。当初程鸢守住的滩子就是一个重要的出入口，宇文玥之所以难逃罗网，也正是因为冰湖的特殊地形。人马上了冰面，要下来可选的地方并不多。有些小的滩子虽然能进出，可上岸后不远就有高崖或深沟挡路，离大路又很远，马匹根本到不了。步行带着伤员逃离包围圈那是绝对不可行的。

　　如今，燕北的大队人马撤走，包围圈已散，宇文玥的人被消灭殆尽，不会再有大批人马行动，这偌大的冰湖只藏几个人那还是有可能的。

　　阿精盯着特营统领的眼睛，严肃地命令道，“再探，把所有能上人的地方都搜一遍。楚大人和宇文玥都还没有找到，殿下是不能答应的！”

　　“诺！”特营统领应答的干脆利落。

　　他是楚乔到燕北后提拔上来的年轻军官，虽然难以接受楚乔在冰湖的屠杀所为，但对她还残存有感激和敬畏，因此他也想尽快找到楚乔，希望她能活着由殿下处置。

　　阿精看着他忽然想到，这次随他留下的部队，要么是楚乔的旧部，要么是没有和她发生过冲突的部队。看来殿下是真担心她出什么事，不想有官兵为报仇而有意加害于她。

　　可这又如何，大部分黑鹰军如今是把楚乔恨在心里了，尤其是程鸢的部下，必定有很多人恨不得立即杀了楚乔。就算救她回去，殿下如何安置她才好？

　　阿精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也许楚乔跑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但他知道，这不是燕洵想要的结果，尤其不能是和宇文玥一起跑了，这个他也不能答应。

　　抖擞起精神，阿精发布新的命令：停止湖里的打捞，全员开始沿湖岸地毯式大搜索，一定要看看是否哪里有人上岸的可能。务必找到楚姑娘，将宇文玥劫杀在冰湖。

　　在冰湖边的开阔地带已经搭起了一个简易的营盘，解除了武装的秀丽军被暂时圈禁在这里，由特营派守卫看守，所有官兵没有命令不得出入。

　　贺箫身上还穿着血痕斑驳的战袍，站在简易帐篷中，正认真看着手里的地图。他这样子已经很长时间了。

　　自从楚乔冲上冰面去救宇文玥，他就带领秀丽军的将士们为她断后，不允许黑鹰军在她的后方发起攻击。

　　但那样也无法改变什么，他眼睁睁看着宇文玥中箭落湖，楚乔跟着跳入湖水，再也没有上来。他真恨不得自己也跳下去救她。

　　可那又怎样，救了她也救不了宇文玥，而她怕是不会放弃宇文玥而独活的。

　　秀丽军毕竟是燕北的军队，他们能做的就是为保护楚乔而阻挡黑鹰军，不敢也不愿真和黑鹰军一决雌雄。

　　当楚乔一去不返，他们只能在燕洵的高压下放下武器，等候发落。当时，他和将士们的感受都是一样的，就是刻骨的心痛和迷茫。

　　这一战秀丽军折损了好多将士，伤员和尸体已经被允许带回，如今就躺在旁边的帐篷中，贺箫觉得自己愧对他们。

　　虽然希望渺茫，对找到楚乔，贺霄仍没有死心。看着地图上冰湖的每个角落，他思索着楚乔有可能逃生的通道。

　　他不愿意相信楚乔已死，这不是他对楚乔的认知。他期待楚乔像她屡次做到的那样，再次奇迹般出现，带领秀丽军走出困境。

　　这个仿佛天赐的少女就是秀丽军的信仰，是他们的希望，即使机会再渺茫，没有见到结果，他都不做最坏的打算。

　　贺箫对冰湖本就很熟悉，又经过地图上不断推演分析，他断定，如果楚乔有机会上岸，‘小舌口’一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里地形比较隐蔽，浅滩容易登陆，离湖心又不特别远，内力深厚的人在水下潜行过去不是没可能。

　　冰层固然是大障碍，但也不是没机会打破。上岸后，周围有密林和悬崖也容易找到藏身之地。可是想离开那里就太不容易了，需要翻越悬崖或者穿过遍布密林的深沟。要是个把人带着伤员，怕是绝难做到。而且离开那里以后要回到大路必经重兵把守的隘口。

　　贺箫凝紧眉头，思绪沉重。

　　对于宇文玥，贺箫最初没有特别的好感。在京城时，这个骁骑营副统领，算是他的上司之一。宇文玥虽不曾有大恩于秀丽军，却没有像别人那样轻视过他们。楚乔加入秀丽军后，他还给过秀丽军不少便利。

　　那时，贺霄对宇文玥的印象就是一个冷静高傲的门阀子弟，一个治军严明的将军。他不太看得惯宇文玥总是衣衫光鲜、随从众多的门阀公子做派。

　　可是，自从楚乔陪自己受罚而昏倒，被宇文玥抱走那次事件，贺箫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后来，楚乔为守红川城浴血奋战，差点儿战死。燕洵赶回救她的时候，她在战场上已经昏迷多时。燕洵不知之前发生的一切，贺箫却知道。

　　当时，他正被困红川城中和魏军巷战，因为不放心楚乔，派了几个精壮的战士保护她。那场残酷的搏杀后，一位幸存的伤员告诉他，要不是一个武功高强的黑衣蒙面人出手相护，楚乔是断难以幸免的。

　　那个蒙面人各方面的特征都很像宇文玥，而且后来他悄然离去，也证明此人必是大魏边的重要人物。放眼大魏，能为楚乔做出如此事情的人，除了宇文玥还能是谁！

　　再后来，也是在冰湖，秀丽军被程鸢陷害，受困于美林关的魏军，是宇文玥莫名其妙地放了他们。别人也许疑惑有什么诡计，贺箫却知道他都是因为楚乔。

　　为了楚乔，宇文玥可以不顾敌对立场，冒死相护，这份情谊和胆量让贺箫十分佩服。

　　经历了这些年被视为叛军的种种轻视和侮辱，贺箫对生死和阵营的观念已经悄然变化。身处哪个阵营难道比人的本性更加重要吗？程鸢这样的小人，贺箫觉得和他站在一起都是一种耻辱。

　　在贺霄眼中，楚乔至真至性，有大爱不拘小节，对燕北一腔赤诚却一直被排挤打压，燕洵为了安抚燕北的固有势力，对楚乔也是诸多防范。楚乔在燕北一点儿也不顺心。

　　也许，宇文玥才是楚乔的良配。只可惜，两人命运如此坎坷，这一次的磨难不知他们能不能挺得过去。

　　贺霄派在营边监视湖上动静的士兵来报，湖上打捞停了，大批人马在分散开去，应该开始搜索湖岸了。

　　贺箫两手一拍，挺直了身躯。不能再犹豫了，既然水下没找到楚乔，她也许真的救出了宇文玥。自己必须参加到寻找楚乔的事情中去，要抓住一切机会帮她，不能给任何人害她的机会。

　　离开前，贺箫去探视了秀丽军的伤员，特别是其中一位重伤的青年。他浑身伤痕累累，尤其是腹部中了两处严重刀伤，昏迷不醒，生命垂危。

　　贺箫站在床前，看着他缠满了绷带的脸，轻轻地说：“你们都要挺住啊！”

　　营门口，贺箫带着一小队秀丽军兵向守卫头目喊话，说有急事要求马上见阿精将军。

　　阿精正准备出发，听守卫来报，心里一动。

　　燕北如今最了解楚乔心思的，恐怕就是这个贺箫了。这次搜捕如果遇到什么突发事件，也许贺箫能派上用场。

　　贺箫有些意外，没费什么口舌，阿精就同意秀丽军小队加入搜索。当然，武器他们是不能带的，还要有卫士特别“押送”。

　　整个冰湖都热闹起来，燕北兵点起火把，开始遍布全湖的地毯式大搜索。

　　此时，远方隐隐传来了隆隆的号角声，在进出冰湖必经之路的隘口，战斗也打响了。

　　元彻收到宇文玥受困冰湖的消息后，不顾东方忌的劝阻，执意派兵马赶来救援。同时，为牵制燕洵的大部队，他在仓卒间，也打响了进攻红川城的战斗。

　　一时间，燕北和大魏的交界杀声阵阵，到处是火光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