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乔叶安》江照

115、第一百一十五回

　　第一百一十五回

　　“我不是哭，只是太想你了。”蔺徽言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温靖，再睡会儿。”
　　浑身都好似不属于自己，乔温靖虽然有满腹的疑问，此刻也溺在她的眼眸里。
　　空潭子上前一步，运转内息，安抚了乔温靖枯竭的经脉，助她安枕。乔温靖没来得及请教，便已经沉沉睡去。
　　“她能此刻醒来，你大可宽心。”空潭子走出房中，对跟上来的蔺徽言道：“这一遭罪，你想知道缘故么？”
　　蔺徽言抹去了最后一滴泪，轻声道：“前辈知晓我与温靖，早已拜过天地吧？”
　　“晓得，你二人情投意合便是，还要特意说么？”空潭子怔了怔，坐下身来，瞧着推门进来的顾满，便道：“既然她最亲近的两人都到了，我一起说吧。”
　　顾满端着托盘，内里是热腾腾的肉汤和干饼，空潭子是饿了，此刻更不客气，先吃了个半饱，才道：“乔山主前头被封了周身要穴，是以经络受损极大。她应是得了此疫源本，不惜自身染病，又无内息相助，便至此般了。咱们再晚上几日，怕是我师父在场，也难咯。”
　　“阿娘内息若有似无，我便猜得到定是罗威做了手脚。”顾满愤愤道：“为那些劳什子秘宝，祸害八州百姓，这等简直畜生。”
　　“若天下无温靖，又不知要枉死多少人命？”蔺徽言一直低着头，顾满塞给她的干饼，也只是掰了一小块咽下。她深吸口气，道：“前辈，此番相救，定是耗损无数……”
　　“无妨，我今次出来，晓得乔山主作为，若不能救下她，这一身武艺学来何用？”空潭子绝口不提自己耗费几何，只道：“她醒的越快，对今后恢复越好。只是这一次入睡，也得个一夜功夫。过得几日，她的内息恢复，便可离开了。”
　　两人心头一松，一时间都没了言语，只剩下空潭子进食的声音。末了，她又道：“到了子夜，你们叫我过去。此刻我得调息休息了。”
　　“是。”蔺徽言起身相送，空潭子又道：“你盯着她吃一些，别好了一个，再垮一个。”

　　果然被空潭子说中，乔温靖这一次睡了很久，将近一日一夜。待她苏醒，空潭子示意安静屏息，仍坐在乔温靖身后，带着她运转内息七十二周天，才止了内功。
　　她下了床，笑道：“鄙人道号空潭子，旁的渊源，叫徽言说与你。论起医术我比不得你，后面靠你自己了。”
　　乔温靖见她年轻，忍耐着经络中火辣辣的酸胀，道：“多谢。”
　　“只是咱们还在这古长安里，天气愈发寒冷，不是久留之所。”空潭子提醒了句，让出位置，出房找吃食去了。
　　顾满送了空潭子离开，再至内室，乔温靖偎在蔺徽言的怀里，二人喁喁细语，满面劫后余生。

　　“下一次，你要带着我，我们生死一处，总才安心。”蔺徽言握着她的手，想要用力又舍不得，用指腹摩挲着有些干枯的肌理。
　　“好。”乔温靖答应了下来，侧着亲了亲她的脸颊，道：“是我看轻了这疫症，待察觉不对欲要疗伤，内息被封，倒是叫我头疼许久。好在你来得及时，莫伤怀了，好么？”
　　“你可记得答应了我什么？”蔺徽言也吻了吻她的耳畔，道：“那位空潭子前辈是从震泽来的，她是明堡的后人，而扶余山庄、经南楼和我们剑炉，也是当初不肯退隐震泽的明堡之人所创。从前你就想入震泽，这次咱们请她带路，大抵是能成的。”
　　乔温靖道：“她的内功深厚，若非有她搭救，靠着我自己，恐怕还得个十几天，才能醒来。”
　　“是你福泽深厚，小满才能打开那匣子，找到去往震泽的地图。”蔺徽言看不够她，唇瓣紧贴着她，又道：“你想吃什么？我想法子做了？”
　　“倒是没什么胃口，却想与你待在一处。”乔温靖半身无力，道：“真要做什么……炖个蛋也就是了。”
　　“好。”蔺徽言轻声答应了，拥着她躺下身，道：“听前辈的，多歇息。”
　　等再次醒来，床前坐着顾满，搀扶了乔温靖坐起，道：“徽言去准备吃食了，约莫盏茶功夫就回来。”
　　“小满，阿娘叫你担心了。”乔温靖长舒口气，和女儿说了几句话，便等来了蔺徽言。
　　她果然炖了最后两只蛋，放了些滋补的药材，做成甜甜的汤水，又蒸了馒头炒了咸菜，给众人留足了，才来此间。
　　乔温靖食指大动，先吃了馒头，才喝着温下来的炖蛋。顾满见她吃得香甜，心中安定，才道：“阿娘好生将养，三日后咱们就得走了，否则真等雪落下来，留在这里没了水食，可就……”
　　“放心，大不了你们轮流背着我走。”乔温靖打趣了一句，看向蔺徽言，道：“这汤甜而不腻，喝下去，浑身都润了。”
　　“水源未枯，只是柴火不多了。”蔺徽言的言下之意，是苦恼于无法多准备些热水，叫素爱整洁的人沐浴一番。
　　“无妨。”乔温靖吃完了，精神头好许多，道：“取纸笔吧，这场疫症起于人祸，却不能再耽搁了。”
　　“你说，我来写。”顾满从外间取来纸笔，蔺徽言让她靠着自己，静静陪着。
　　待顾满全部写下，竟是用了十来页纸。随着年华逝去，顾满如今也是渐渐看得懂一些医理了。这些写下去，她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乔温靖所选药材，并非尽数名贵，而是叫绝大多数人用得起。主方中各种药材相辅相成，更随着各州气节变化，相应调整。
　　想必随着这十几页纸分发下去，疫症终结，也就可盼了。
　　“罗威远遁，你们也不必追了。”乔温靖抚着胸口，平息了说过许多话的气喘，道：“他和我染了一样的病，但却没有人肯为他梳理经脉，最多七日，必死无疑。”
　　“阿娘，我们本来是要追的，但空潭子前辈说得对，这等人由着他自生自灭，自有天收。果然如此！”顾满边整着手稿边叹息，又道：“若非阿娘的缘故，这一次怎会巧到恰好叫我发现了信物的秘密。若不是格尔他们寻了过来，又怎么分得开牢靠的人手，去震泽求援？”
　　眼见乔温靖精神头尚足，顾满便将这些时日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蔺徽言在旁时不时补上几句，直到天色昏暗，远处隐约听着风声似哀嚎。
　　“这一次，是靠着大家，才让我捡回条命。”乔温靖心中已有决断，只等将来再说。她拉着顾满的手，道：“小满，在扶余山快活么？还是在这古长安，更叫你开怀？”
　　“各有各的快活，却是我从前想太窄。”顾满眨眼一笑，道：“徽言大抵察觉了一些，可阿娘，你却不懂呢。”
　　“察觉了什么？”乔温靖看向身后的人，被她搂着，浑身都暖融融的。
　　“你我都是天才，虽然爷爷也很强，但我十二三岁，就比他强了。”蔺徽言只道了这一句，乔温靖尚未琢磨出来意义。
　　“阿娘，在你身边长大，无论最初我到底喜不喜欢，都知道此生是追不上你了，所以我才不肯嘛。”顾满坦承，又道：“只是这几年想通了，我可以另辟蹊径，做阿娘也做不来的事儿。”

　　完结倒计时。下个月8号，掐指一算，好日子。开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