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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一百零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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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回
扶余山庄热闹了起来,众人忙忙碌碌,赶在冬至前准备好了婚礼。于是择日不如撞日,便在冬至前一日,热热闹闹地给宋芙儿、程培风二人完婚。
闹完了洞房,竟是静静下起了雪。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落下,新房外的几人一时失了言语。
“那年阿娘成婚,我们第一次回到这里,也是皑皑白雪。”顾满想起从前来,道:“你们成婚仓促,但我却觉着,这些都无妨,最要紧便是心心相印。”
“想不到你却懂这般深。”其中的缘故,乔温靖并未戳破,只是拨开了她肩头的雪花,道:“夜深了,都回去。飞惠,你的大事,自己也操操心。”
“山主放心,若我遇上了情投意合的人,一定先斩后奏。”陈飞惠哈哈大笑着,拱手道:“我要回去啦,各位明日再见。”
雪愈发大了,顾满不肯扰了两人相处,也寻了个由头回房,房中暖融融的,她更是睡不着,取出纸笔,在灯下半晌,墨滴在了纸上,泅了又干了,一字也难落。
顾满长叹,到底丢开了笔,披衣起身,撑开窗户,望着雪花。回到扶余山这几年,她都快忘了,在山川沙漠中行走,纵马飞驰,是什么感觉了。
直到今夜,雪花拂面,顾满想起来古长安的那场大雪。她在大雪里和伙伴们道别,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城墙一隅,爬上骆驼,跟随星辰的指引离开。
今夜忆从前,没什么后悔,只是有些想念了。
“温靖,当初只有普通的红烛,改日再买上一对龙凤烛,我们再点上一夜?”蔺徽言不时去抓雪花,一点冰冷转瞬即逝。
“你瞧出来了么?小满在想什么。”乔温靖慢了她半步,慢悠悠走着,又道:“你若喜欢,全换成龙凤烛,也没什么不好的。”
蔺徽言跟着道:“瞧出来是瞧出来的,但这样的事,小满自己不肯说,也没什么办法。或许……她只是想念从前的生活?我偶尔也想念没下过山的日子,满眼唯有铸造。可下了山识得了你,此生却也无憾了。”
“六安,我却与你想法有些出入。虽亦无悔,但我想与你在一处,看看落雪,赏雪后川林,灯下品茶。这日子越长,越好。”乔温靖淡淡笑着,肩头的雪花慢慢融化,她拉着蔺徽言的手,脚下走快了些。
直到蜡烛燃起,两人脱去外衣,蔺徽言拦腰搂着她,下巴挨着发顶,声音也糯糯:“温靖,咱们要长长久久,等我们都老了,我便每日做些好吃的。”
“你现在也做啦。”乔温靖闭上眼,没有再说什么,静静搂在一起。
至日之后,大雪封山,还是几十年来头一次。冷成这样,连着吃了七八日打边炉,蔺徽言先上了火,后背发了疖子,肿胀难耐。
接着是顾满,在这飞雪的时节,风热入体,烧得眼睛都红了。
好在都是郎中,依旧是宋芙儿负责饭食,乔温靖给蔺徽言针灸去火,逼出火毒,贴了几贴膏药也就将好。顾满处,亦是喝了几日药,再行针灸固本培元,总算在年节前好利索了。
而乔温靖也梳理出了十余册来,几乎涵盖了十三科之入门,其中小刀针是另写出来的,甚至写下了案例。
这日晚饭,乔温靖道:“我房里的书册笔记,你们都可拿到大堂参详。这些年记下的病案,我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这次离开,我和六安商量好了,打算同游天下,访名医寻百草,或许涉足之地人烟稀少,也说不准。”
“阿娘打算什么时候出发?”顾满心中再多不舍,也明白离别之日不远矣。
“过了十五,寻个晴天罢。”乔温靖将冬笋夹入她的碗里,道:“大伙都在,我便直言了。小满,若有一日离开才叫你痛快,尽管走便是。非但小满,芙儿、培风、飞惠,你们也一样。”
“山主……”宋芙儿惊慌起来,站起身道:“山主这是要做什么?”
“如今我才彻底想通了,扶余山庄是真,你们更是真。到哪我们都是扶余山走出去的人,又何必拘在这里?”乔温靖含笑道:“并非是芙儿瞎想的那般,莫要担忧。”
“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收徒,然你们每一个人,只要肯学,乔某自问并无藏私,可算倾囊以授。你们都是扶余山的弟子,我这山主,也是时候……”乔温靖的话还未尽,陈飞惠抢声道:“山主,这等话莫要说了。”
“我等自知天资有限,哪怕这些年废寝忘食,也晓得便是合在一处,也比不得山主的医术。”陈飞惠搁下筷子,竟是跪下身来,沉声道:“培风与我一般想法,我便替他说了。山主,我等没甚功利心,然山主这颗医者仁心,我等愿一生效仿。山主的这句话,还是莫要说出口了,无论你去哪里,都是扶余山庄的山主。”
“不错,飞惠说得对。”程培风、宋芙儿也跟着跪下,道:“身不能至、心向往之,山主,总能找到真正的传人的。”
“你们便是扶余山的传人。”乔温靖大为动容,将三人依次拉起,道:“好,不说了,咱们吃饭。”
盛夏时节,最热的正午,海边罕有人迹。烈日晒过去,海岸线遥不可及,沙滩被海浪卷起,晒到干透,又很快融入海水。
蔚蓝的水,一只孤舟越漂越远了,舟上悬下了绳索,一根先绷直了,过得片刻,一条人影顺着绳索快速上泳,继而破水而出,用手搭着船身,大口喘息着。她身上只有短打,腰间系着绳索,还有只竹篓。长长的头发甩开,露出白皙的面孔。
就这般在海上沉浮,蔺徽言却望着海面之下,她只能在海下停留片刻,而乔温靖内息绵长,每次下潜,总能多待许久。
这一次也是,绳索拉直的时候,蔺徽言的发顶都有些干了。待乔温靖上来,两人先一起上船,整理了头发,蔺徽言才道:“度日如年。”
“也没有多久。”乔温靖解开腰间的竹篓,道:“还不是因着你爱吃?”
“你不也喜欢?”正说着话,蔺徽言便动手拆了只海胆,用小舟上的清水冲了冲,吃下去后,眯着眼躺倒在甲板上,道:“要是冷一些,更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