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树梢又见夏》九分星

10、第 10 章

　　商场里的人比平时少了不少，一溜餐厅放眼望去几乎没有客满的，是吃什么都不需要等位的状态。

　　梁聿伸出手指在温佑霖肩头轻点了一下，“想吃什么？”

　　温佑霖腿上放着一路走来收到的各种宣传单页，正在仔细研读。

　　过了一会儿，温佑霖举着其中一张红通通的单子说：“我们去吃水煮鱼吧？”

　　“不能吃辣不能吃鱼。”梁聿无情拒绝，随后推着他进了一家烤肉店。

　　烤肉店里零星坐了几桌客人，服务员看温佑霖腿不方便，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一桌比较宽敞的位置。

　　梁聿固定好轮椅，扶温佑霖起身，结果地面和座位中间还有一级台阶，要坐到桌子前温佑霖得先蹦上那级台阶。

　　温佑霖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撑着座椅正想蹦，被梁聿拦住。
　　梁聿一手捂在方形的桌角，一手拉着温佑霖的胳膊，“你老实点，我抱你。”

　　温佑霖一个“啊？”的音还没有发出，就又一次被梁聿公主抱了起来，不等他反抗，已经被梁聿安稳地放在了座位前。

　　“想吃什么，点吧。”梁聿扫了一下桌边的二维码，把手机递给温佑霖，右手轻轻搓了搓左臂。

　　小屁孩一日三餐都按时吃着，腿坏了也没办法运动，结果浑身上下依然没二两肉，瘦得硌人。

　　温佑霖又被梁聿“照顾”，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倒也没有像上次一样，只平复五分钟就恢复了正常。他估摸着两个人的食量，点了几样，正要把手机还给梁聿的时候，好死不死地弹了一条微信消息。
　　尽管温佑霖无意窥探梁聿隐私，也还是看到了发信人的名字——谢妍。

　　店里人不多，所以服务员有空一直帮忙烤肉，他们俩谁都不用动手，安稳地坐享其成。

　　不过也因为服务员一直在旁边，让温佑霖那些想问的话一时没能问出口，可是等到服务员离开后，温佑霖有了开口的机会时，他忽然又不想问了。

　　他哥和谢妍没有在一起，而梁聿又喜欢谢妍，那不管他们聊些什么，甚至之后的关系会怎么发展都跟他没有关系。

　　梁聿对他好，照顾他多半是承了他哥的情，温佑霖明白，梁聿可以把他当弟弟，但是他不能真的把梁聿当哥。

　　“吃饱了吗？”梁聿低着头在手机上回信息，问温佑霖。

　　温佑霖扯过纸巾抹抹嘴，“嗯”了一声，“我想去洗个手。”

　　梁聿把手机收回口袋，起身过来扶他。

　　等到温佑霖在轮椅上坐稳，梁聿推着他到了洗手间。

　　温佑霖方才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肉掉到酱汁碟里，白T上溅了好几个红棕色的点子。

　　梁聿洗完手，扭头见温佑霖正用湿纸巾擦胸前的衣服。
　　“笨不笨啊，吃个烤肉还能弄一身。”说着从温佑霖手里抽过湿纸巾，低头擦他身上的酱汁。

　　温佑霖挺直了身体靠在轮椅靠背上，梁聿的发丝蹭在他的脸颊，有些痒，让他忍不住偏过脸躲避。

　　“怎么脖子上也有。”

　　温佑霖还没来得及出声，梁聿已经换了新的湿纸巾帮他擦脖子。温佑霖只感受到一点凉意在他脖子上绽开，末了梁聿还伸手抹了一下，似乎在确认有没有擦干净。

　　“好了，干净了。”梁聿扭头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没有注意到某人极不自然的表情和眼神，“衣服回去洗一下，应该不会有印儿。”

　　温佑霖双手捧着脸，冰凉的指尖把脸颊的热意镇下去一些，他背对着梁聿无声地点了点头。

　　IMAX厅很大，考虑到温佑霖的腿不方便让其他人进出，梁聿就选了靠墙的两个座位，虽说不是正中，但好在屏幕够大，想来视觉上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检票进场，梁聿把轮椅交给工作人员保存，温佑霖站在巨幕底下，看着仿佛山巅一样的十二排，心想，早知道把拐杖一块拿着好了。

　　就在温佑霖为如何爬上十二排发愁的时候，梁聿已经在他面前半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

　　“这不好吧……”
　　“快点，一会人多就不方便了。”

　　温佑霖试探着攀住梁聿的肩，他还记得上次梁聿说他重的事，这些日子吃的东西都特意叫阿姨往清淡了做，担心自己太重梁聿推轮椅的时候会累。

　　梁聿一把勾住温佑霖的左腿，又试探着勾住右腿，背着他往座位走去。

　　温佑霖搂着梁聿的肩，下巴轻轻蹭着梁聿的肩膀，两人的脸颊之间的距离只剩毫厘，影厅里已经入座的观众都在看他们，虽然光线昏暗温佑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了梁聿肩头，低着头，不再四处张望。

　　肩头小孩的脸滚热，在被冷气填满的影厅里格外明显，梁聿低头看着座位边的标号，掩饰自己身体上短暂的僵硬。

　　“小心。”

　　温佑霖从梁聿背上下来，滑落到座位上坐好，梁聿在他右手边坐下，把他和其他观众隔离开来。

　　兴许是刚刚被梁聿背着，又被其他人看着，温佑霖有些紧张，这会刚坐下心脏还跳得飞快，他默默调整了呼吸，一直到电影开始，影厅里一片漆黑时才终于平复了下来。

　　这是温佑霖期待了好久的电影，科幻巨制，刚一上映的时候朋友圈里天天都有人在晒票根还有人在刷一些名场面的台词，现在距离影片上映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上座率依然挺高。

　　唯一的缺点是电影院的空调开得太低了，温佑霖抱着双臂缩着肩膀，胳膊腿都被冻得冰凉。

　　梁聿注意到温佑霖跟个小鸡仔似的缩着，“冷了？”他凑到温佑霖耳边问。

　　温佑霖正看得入神，梁聿突然靠近把他吓了一跳，手臂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点点头，顺势往梁聿身边靠了靠。

　　梁聿也没办法，他也就穿了一件衣服，总不能脱下来给温佑霖裹上，只好伸出一只手在小孩冰凉的胳膊上搓了搓。

　　温佑霖以为梁聿伸胳膊是想给他抱——电影里就这么演的——再加上冷得大脑短路，就伸把梁聿的胳膊抱进了怀里，还非常不要脸地把手伸进了梁聿的短袖。

　　梁聿错愕地转过头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这小子在干什么？

　　无奈光线太暗而剧情又正好进行到高.潮，温佑霖正专心致志地看电影，好像抱住梁聿的一只胳膊就真的不冷了一样。

　　一直到电影结束，灯光亮起，两个人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梁聿被抱住的胳膊已经被温佑霖的体温捂热，不知道温佑霖究竟是在拿他取暖，还是在给他取暖。

　　电影结束已经快十点，一身凉气在走出商场的瞬间立刻消失了个干净，街上行人寥寥，路灯倒是明晃晃地亮着，一点不觉得暗。

　　温佑霖大爷似的摊在轮椅上，慷慨激昂地跟梁聿讨论剧情没注意到梁聿奇怪的表情。
　　说到一半温佑霖忽然停了嘴，扭过身体去掀梁聿的袖口。

　　“你干嘛？”梁聿停住脚步，低头看着他。
　　“你胳膊给我看一下。”温佑霖拽着梁聿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不由分说地掀起梁聿的左侧袖子。

　　梁聿的左臂内侧竟然有一行花体英文的文身？！

　　“干嘛？”梁聿拍掉他的手，整理了下被他弄皱的短袖。

　　温佑霖又一次抓起梁聿的胳膊，把他的袖子直接推到肩膀上，伸手摸上他的文身。

　　“有疤？”温佑霖手指在梁聿的胳膊上摸过，花体英文下是一道长长的疤痕，很平整，像是……刀疤？

　　温佑霖忽然想起他哥说过的，梁聿家被报复的事，该不会……

　　“嗯。”梁聿甩开温佑霖耍流氓的手，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一路上梁聿都在等温佑霖问他疤怎么来的，结果这平日里好奇心比谁都重的人竟然一直没吭声，托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聿把温佑霖送回家，等他收拾完安生地躺上床才准备离开。

　　“明天见聿哥。”温佑霖的脑袋从空调被里探出来，看着梁聿笑得像朵太阳花儿。

　　梁聿离开的脚步忽然顿住，想起来什么似的，“明天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自己乖乖写作业，傍晚的时候我再过来。”

　　太阳花瞬间变了脸，好像阴天里找不着太阳了似的。

　　“那……行啊，你要是没时间不用过来也行，我能照顾自己。”
　　“行，快睡吧，我先走了。”

　　梁聿回手替他带上房门，又过了一会温佑霖听到了大门被关上的声音，他从床上坐起来，掀开窗帘往院子里张望，正好看到梁聿离开的身影。

　　温佑霖脑袋空空地躺回床上，摸过手机给温佑齐发了个消息。

　　温佑齐这夏令营知道的是学校组织的学术考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什么神秘组织，温佑霖和他哥的联系全都随缘，两个人从早聊到晚，细细一看说了不到十句话。

　　不过这会可能温佑齐已经回了住宿的地方，有空理他，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

　　温佑霖点开他哥的对话框：
　　对啊，他之前跟人打架来着，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就去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