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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家 ...

  •   话说青衣女子走后,任三抱怨说小姐姐是被高强吓跑的,一路上对他就没好脸色,高强理亏也不敢吱声,让干啥就干啥。百无求落得轻松,吃得下、睡的也香了。吴勉面无表情,依旧安静看书,只悄悄施加术法让马车跑得更快。原本七八天的路程,第五日中午便到了。众人进了京城找到泗水号的客栈落了脚,归不归就打法人去商号通知了商队延期的消息,把高强交给管家高卢百安置。

      过了几日,任三把从西域带回来的葡萄酒都喝完了,便又吵着要去喝花酒,还振振有词的说“西域的姑娘眉眼虽漂亮,但是性子太豪放,还是咱京城的姐姐们含羞带怯的好。”于是拉着百无求就要上街。这日正巧上元佳节,城里张灯结彩,归不归就拉上吴勉一起出去转转。

      京城人声鼎沸,处处都挂着花灯,大姑娘小媳妇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来游街。二人二妖兜兜转转被任三领到了护城河畔。要说这一片那任三是最熟悉不过的,因为京城里有名的青楼都聚集在这里,有临水的楼牌,也有在水里停着的画舫。这烟花柳巷一向是灯红酒绿、流金淌银,这一带却泾渭分明,人声嘈杂的在岸上,精致典雅的在河里。归不归知道吴勉不屑进那腌臜的地方,于是包了一条画舫,沿着河慢慢的行着。小任三说什么也要请个姐姐上来唱曲儿,归不归权当逗小孩子开心,就应了。船上烘着炭火,小调轻弹,二人二妖其乐融融,像是个团圆的样子。

      船才撑开没多久,吴勉和归不归突然警觉,就见岸边一个黑影噌的跳上船来,一头扎进百无求怀里,把任三和两个唱曲儿的姑娘都吓了一跳。众人定睛一瞧,原来是那龙种睚眦!小睚眦此时跟只狼犬一般大小,伸着舌头在百无求脸上舔来舔去,兴奋的不行,百无求一边擦着口水一遍哎呀哎呀的叫。归不归扭头往岸上瞧去,果然胖子饕餮和一脸色眯眯的大术士席应珍就站在那里,旁边还有个风度翩翩的书生,这会儿冻得哆哆嗦嗦,见归不归望向这边,微微欠身。归不归呵呵一笑“巧了,这中元节咱还遇上故人了!”于是忙让船家靠岸,把几位都请上船来。

      席应珍一上船就把人参娃哇抱在怀里说“我的儿,术士爷爷不在这段日子,有没有人欺负你啊?”小任三抱着酒坛子醉醺醺的说“哪有人敢欺负我们人参啊!唉老头,旁边那公子哥儿是谁呀?”

      只见年轻书生一拱手到“小生张松啊!”

      饕餮上前想把睚眦从百无求身上扯下来,被蹬了几脚后只能作罢,坐在桌边开始研究桌上的糕点。

      归不归上下打量了张松一翻,含笑说“你这一世夺了这么一身皮囊,啧啧!还真是一表人才!”张松忙拱手道谢,只听一旁吴勉慢悠悠的说了句“金玉其外”。张松脸上一僵,尴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把手伸到炭火盆上方取暖。就听席应珍含怒道“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是不是想挨术士爷爷我一嘴巴?”吴勉翻了个白眼说“来呀,我这不就在这么!”怀里的任三忙打圆场“老头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今天过节,这么多花灯,还有漂亮姐姐陪我们,咱们喝酒!”归不归也怕这两人在这打起来,忙说“就是就是,这烟花柳巷是逍遥快活的地儿,打什么架呀,咱听曲儿喝酒多好,这两个姑娘您看够不?不够我再给您叫几个,今儿个老人家我请客,您随便叫!”

      大术士出了名的放荡不羁,从来不把金钱放在眼里,因此也没什么家当,全靠四海收弟子,吃上几年就换个地方。归不归打量刚才几人在岸边站着,就是因为没钱逛妓院,这么巧就被他们给撞上了。席应珍老脸一红,还要装门面“术士爷爷我还不至于逛妓院也要人请客”,说完就抱着小任三坐下,边吃酒边调戏那两个唱曲儿的姑娘。

      这张松挨着归不归靠船边坐了,小声跟归不归说“我说老人家,能不能叫船家调个头,往那边儿去”说着手指后面一只小舟道“划到那艘船边儿上。”归不归凝神一看,只见小小的一只船,只能容下两、三人乘坐,此时船上也没有撑篙的,只在船尾立了一根竹竿挑了个纸灯笼。船上一人卧着,一人坐着,就这么漂在河上。

      归不归收回目光看向张松道“怎么?是认识的?”张松腼腆一笑道“不认识,想认识。”归不归呵呵笑了“哈哈哈我说张松啊,你换了身风流公子的皮囊,还真就起了这风流的心思了?”张松被他道破,一时涨红了脸,羞怯的说“唉!我这夺舍才没几年,这身体本来主人的性子还在,本就是个落地的书生,平时也是不近女色的,但是刚才瞥见一眼那女子,就觉心下神思飘渺、小鹿乱撞,要么怎么跟这儿站着不走呢!”归不归又是哈哈一笑,当真吩咐船家掉转船头靠过去。

      画舫靠近那只小船时,百无求最先停止了动作,那股莫名的心慌又来了,这里属他目力最好,当即大叫一声“那不是……”他这一叫吴勉也抬起头看过去,只见小船上卧着那人一身青衣,灯笼映照下微微发白,再映到漆黑的河里就更不真切。她背对着众人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握着酒杯,等旁边坐着的女子倒满,就抬起送到嘴边,微微抬头便送入口中。一把青丝如今散落在脑后,那只束发的红绳绑在手腕上,旁边还绑着一束白布条,正是吴勉袖子上扯下来那块。归不归见那白布条被她绕在手腕上,转头调笑的看了一眼吴勉,白发男子面无表情,却也没移开视线。

      张松见百无求神态慌张,猜他们是认识来人的,于是开口问道“您几位难道认识?”归不归苦笑道“有缘见过几次,公子你……是如何情根深种的呀?”张松听他调笑,也不恼,轻轻叹口气道“那日在城门口见到她单人独骑进城来,看那马蹄是走了很远的路,马上的人却未染风尘,英姿飒爽,……我悄悄跟着她走了几条街,见她也不住店,只找了间破庙栖身,便想助她,可是……搭讪了几次……都没成功……于是……于是……”说到这里张松声音越发小了,羞愧难当,最后道“更加思念了!”

      船上众人各怀心事,只有大术士一人哈哈笑了几声说“术士爷爷我活了几千年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这个长相刻薄身材也干巴巴的,你小子就夺舍成个文人,怎么还自虐了!”这时任三也认出那人来,高兴的大叫起来“小姐姐!小姐姐!你怎么也在这啊?”青衣女子缓缓坐起身,回过头来。旁边伺酒的女子见她起来,转头看了看靠近的画舫,猜这是遇到了相熟的人,于是收了酒壶,将手拢到嘴边哈了几口气,觉得暖了点之后,伸到青衣女子脑后将那把青丝拢到一起。青衣女子这时已经转身面对画舫坐着,眼帘嘴角都垂着,任她动作,抬手取下那只红绳交给她,然后抬眼看了看船上,目光在白衣男子袖口扫了一下,停留在他脸上。

      张松这时已经看得痴了,低低吟道“寒江明月柳梢头,孤舟伴晚江中游。欲把相思随风去,却是离人心上秋。”归不归呵呵一笑站起身道“姑娘,咱们真是有缘啊!这三九寒冬,姑娘穿的也太单薄了,不如上来我们船上取取暖?”

      小任三蹦蹦跳跳来到船舷,冲着小舟喜喜笑道“小姐姐你快上来,你看你冻得鼻子都红了,我们这可暖和了。”女子见到人参娃娃,表情貌似柔软了一点。这时旁边斯酒的女子已经将她头发在齐肩的位置束好,放到胸前,见她要起身,便忙先起来伸手扶她。这时画舫已靠上了小舟,百无求见她要上来远远的躲到船尾去了,睚眦和饕餮都跟着他。一见那女子饕餮就跟百无求一样皱起眉头,一脸凝重的盯着她。

      这时女子迈过船舷来到画舫上,看见年轻书生和那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头靠一边坐着,人参娃娃和另一个老头靠一边坐着,都离白发男子远远的,于是就在白发男子身边坐下了。伺酒的女子一手端着酒壶来到她身后躬身行礼道“小女子秋兰,是今晚伺候隋公子喝酒的,冒昧的就跟上来了,还请各位老爷不要怪罪。”

      张松一听隋“公子”愣了一下,这么明显的一个姑娘,怎么称作公子?归不归一听“随”公子,当下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边笑边说“不怪罪不怪罪,姑娘是哪家的头牌呀,看行为举止贴心的很,我们“随”公子眼光可真不错。”吴勉这听到老家伙在调笑女子用“随意”做了名字,也是抿嘴一笑。谁知这一笑竟被席应珍看在了眼里,大术士打量打量那隋公子,又看看旁边的白发男子,一脸□□的说“哟!小白脸,你也看上人家了?这真是世风日下啊,都喜欢这不男不女的调调?”吴勉和那隋公子同时斜了大术士一眼,还没发作就听秋兰笑着说“老爷不知道,我们月华楼的女儿红是出了名的,可毕竟是青楼,女子进来是恕不接待的,于是为品佳酿女扮男装的大有人在。我们也都以公子称呼。”吴勉闻言一挑眉道“出了名的?我尝尝!”秋兰忙笑着举起酒壶要倒酒,但见白衣男子身前的酒杯里还是满的,桌上又没有空的酒杯,正在踌躇,只见那隋公子瞟了一眼桌上的酒杯,将自己手里的酒杯递了过去。白衣男子伸手接过,递到唇边就抿了一口。

      众人这时都快惊掉下巴了,这格色的小白脸什么时候吃过别人吃剩的?就在普通人看来,这举动也过于亲密了,更何况是洁身自好上千年的大修士?这时归不归和席应珍同时向张松望去,只见年轻公子目眦欲裂,已是满脸的死相。归不归赶忙去掐他人中,席应珍转头对白衣男子怒道“吴勉!你什么意思,这姑娘是我家张松先看上的!”青衣女子皱起眉头嫌恶的看了大术士一眼,回头从秋兰手中接过酒壶,仰头就着壶嘴喝起酒来。吴勉这时看她举起的手上还缠着那条白布,说到“你留着它,是打算还我么?”女子放下酒壶看了眼手腕上的布条道“给了我就是我的。”那边刚被归不归抢救回来的张松这下直接昏死过去,归不归这个气啊,赶紧让人参娃娃拔几根头发来救命。

      大术士一听这两人原来有旧,再看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子也昏死过去了,只能压下这口气不便发作了,一张老脸正不知往哪放好,就听对面岸上有人喊“就是她!在那呢!船家,给我过来!你船上有个贼,我要拿她见官!”

      众人朝声响处望去,看四周空荡荡的就自己这一大一小两条船,说的可不就是他们?大术士正愁火没处撒,冲着岸边喊道“哪个不长眼的,大过节的来扫术士爷爷的兴!”岸上那人又喊道“你们船上那个女扮男装的,是个贼!我看她可怜收留她,谁知道她打伤了我娘子,还偷了我十两银子跑了!不信你问问她这喝花酒的钱是哪来的?”这时归不归明白过来说的是她,又想到前两次遇着她的时候确实是身无分文的,今天这么大方的包了条船,还请了个头牌喝酒,心下也觉得奇怪,便转头看她。女子觉察到他动作,头也没抬吐出两个字“捡的”。大术士一听没好气的斜了一眼青衣女子说“哼!术士爷爷我宁可在岸边儿站着,也没去偷没去抢!你个女娃娃怎么就这么不知廉耻!”这时岸上那人还在叫喊,归不归怕引来众人围观,就让船家把船靠了岸,叫把那人请上船来。

      青衣女子这时低着头嘴角牵起,居然笑了。一旁的白发男子看得真切,那笑容凄惨,仿佛任了命。吴勉不解的盯着她看,到底是何等多舛的命运,能使她如此自暴自弃。

      岸上一个身材肥胖的富商带着几个家丁上船来,指着青衣女子道“你给我出来!我今天一定要带你去见官!不想受皮肉之苦就赶紧出来!”归不归拦住富商道“我说这位官人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老人家我给你做主,好不好?”一听这话青衣女子笑的更浓了,当下抓着酒壶,起身就跨过船舷上了岸。富商忙喊别跑,归不归也叫道“姑娘不忙走,咱把话说清楚,消了误会呀!”女子也不回身,只微微偏头低垂着眼帘道“不走?等下打起来又要赖到我头上!”吴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于是起身对归不归道“不用说了,银子赔给他,打发走。”

      别说是十两银子,便是十两金子归不归也是随随便便就拿出手的,可是这女子来历不明,归不归总想找个由头探究探究。但是白发男子一发话,他哪里还敢。只见吴勉隔着秋兰一闪身就上了岸,归不归苦笑对富商道“瞧见没?我们家老爷发话了,您差多少银子我老爷子赔给您!”富商一见白衣男子那身手就不是普通人,心下也不敢再逞强,只虚报了个几十两便拿钱走人了。

      船上众人被这么一闹都没了兴致,纷纷就下船往客栈走去。睚眦粘着百无求不撒手,饕餮只能跟着,大术士一看没办法,便扛着张松跟他们一起回了客栈。

      再说这青衣女子沿着岸边漫步目的的走着,白发男子就在她身后三步远跟着,两人一前一后也不说话。走了约么有两柱香的时间,已经离开了繁华的地段,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四下安静的很。女子仰头从壶里倒出最后一滴酒,随手把酒壶扔了。回身对白衣男子说“跟着我做什么”吴勉见她两颊绯红,也不知是醉的还是冻的,面无表情的说“你欠我钱”。女子微微一怔,随即牵起嘴角笑道“你要我如何还?”这时酒意上涌,女子双眼微潮,凄惨的笑着站在那里,一身单薄的青衣在数九寒冬夜里就显得分外脆弱。见吴勉没答话,女子又道“命给你要不要?”旁边刚好一对母子路过,闻言惊呼,母亲上前拉住女子说“姑娘可别想不开啊,命哪里能随便就不要了的!”对面吴勉不知所措,这上千年也没见过这样的事,当即慌乱的隐了身形消失在路中间。

      女子以为他走了,也没理会那对母子,低下头转身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忽听到后方传来叫喊,原来那富商拿了归不归的钱之后,还是觉得不解气,于是一路尾随着她,因为有吴勉在不敢上前。刚才见那白衣男子凭空消失了,又跟了一段肯定他已经走了,这才上前来打算绑了她回去。

      几个家丁上前来把女子围在中间,富商走上前来道“你个贱婢,老爷我收留你,还吃好喝的供着你,为的是什么?你若不从,就把吃了我的都吐出来!”原来这富商是见女子孤身一人又身无长物,还颇有姿色,便起了色心想收到房里,女子不从才偷跑出来。

      吴勉正要显出身形,就听女子低头说到“汝等凡人,在世不过百年,却这般荒淫腐化!”语毕从腰间抽出那把折扇,右手两指捻开轻轻一扫,几个家丁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两指宽的伤口,一个个捂着脖子跪倒在地上。富商见状吓得腿都软了,当下大叫起救命来,也不记得刚才自己就是看这段路没有行人才敢上前堵截的。女子转身走到他面前,合起扇子敲着他肩膀道“你可知错?”富商哆嗦着说“仙姑饶命!仙姑饶命!”女子微微一笑道“晚了!”随后扇子展开,只见富商应声倒地,人头径直从脖子上掉了下来。“你错在扰了吾辈酒兴!”说完转身朝着前路继续走去。

      吴勉在暗处惊讶不已,这女子手中折扇并非法器,如何在一开一合间就取了人性命?而且女子使得不是术法也不是妖法,完全无声无息,她到底什么来头?白衣男子眉头紧皱,继续隐匿身形跟在女子身后。直到又走了两柱香后,见女子进了一座破庙,庙门口还拴着一匹马,正是在西域月夜借走的那匹胡马。吴勉心下微动,给她包扎的布条她不曾扔,就算无处容身也不曾把借她的马卖了换钱,这女子当真有趣。进到庙里,见她已经躺在地上睡熟了,吴勉使了个术法让她无法醒来,然后连人带马一起带回了客栈。

      归不归一行人回到客栈之后,百无求吵吵着在船上尽躲在一边儿,酒也没喝着。于是饕餮亲自下厨,捡着厨房能用的食材做了几个菜,大伙儿又喝了一顿,这才作罢。

      张松被抢救回来,仍是趴着不动,大术士恨铁不成钢,也没心情喝酒,扛起他就要走,睚眦恋恋不舍也只能跟着饕餮走了。归不归把醉熏熏的人参娃娃抱到床上,自己坐在屋里闭目养神。夜深人静的时候感觉到吴勉的气息,起身推门出来。见吴勉抱着个人进了西厢房,转瞬又出来了,眯着眼笑道“怎么?你把那姑娘给打晕了扛回来的?”吴勉白了他一眼,径自进屋了。

      归不归朝西厢房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到屋内。房门一关,就见吴勉已经躺床上闭上了眼。这一看就是不想说了,老家伙也只能打坐休息了。上千年来这伙人就这个习惯,到哪都是包下客栈整个后院,然后二人二妖就挤在一间房里,归不归从来都是打坐,百无求从来都是躺地上直接睡,床都是留给吴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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