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蛮文[神魔之恋]》天山小白兔

108、第 108 章

　　【魔翳在苗疆密会龙幽后】

　　“唉……”龙幽对小蛮紧张万分的一幕尽收眼底，待姜云凡他们离去，魔翳缓缓转身走近靠水的围栏，木然地环视苗疆的佳节盛况，半天才怅然幽叹一声。哥哥没了，幽儿定是十分伤心彷徨吧，依他的性子是决计不肯轻易外露半点心绪的。方才瞧着他与小蛮姑娘打闹嬉戏，难得他高兴就随他一阵子吧，自己怎还会说出要把他心上人杀掉这样残忍的话来，想想也是过于冲动了。这可不像平日的自己，大概是刚刚获悉溟儿的死讯，心绪不宁所致吧。现在姐姐的遗孤只余幽儿了，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再让他受到半丁点伤害，哪怕只是情感上的困扰。小蛮姑娘心地善良，聪明伶俐，若能长久陪着他也是不错的，只可惜……始终神魔有别，情海无边，前途茫茫，待无法回头的时候只会让二人痛苦不堪，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了结这段孽缘。眼下也只有小蛮姑娘才能抚平他丧兄之伤……也罢，权当幽儿即位前再放纵他几日好了，以他的个性，将来的日子必是不会好过的，不论是身为大长老还是舅舅，自己都会扶持他到最后，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溟儿……”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魔翳不免伤感。龙溟是个不可多得的治国良才，这些年来自己在一旁扶持着，他的努力与付出是看在眼里的，对他的期望远远胜于年幼的龙幽。望着前面一池深潭，魔翳神色恍惚，昔日旧事也随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愈发清晰。

　　多年前的一个午后，为了探望成为王后的姐姐，魔翳以平民的身份首次进宫。宫规森严，带路宫人不厌其烦地教着该有的礼数，提醒他勿要失礼于殿前。
　　看着华丽壮观的楼台殿阁，训练有素的守卫将士和规行矩步的宫人侍从，年轻的魔翳深深明白尊卑有别的道理，姐姐不仅是姐姐，还是夜叉国的王后，两位王子的生母。遥想幼时姐弟俩相依为命，姐姐为保护自己受了不少委屈，之后好不容易成了王后，受人敬拜也是应当的。可是出身卑微，还有一个年幼无为的弟弟，姐姐即便成了王后也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吧？凭着不成为姐姐负累的意念，姐姐成婚以后他便默默离开了夜叉，孤身周游魔界列国，当时他才一百岁。孤独而受排斥的旅程对于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确实艰辛，可魔翳还是咬紧牙关一路挺了过来。一眨眼百年过去，看尽世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后，魔翳对民间的疾苦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明白了一些治国的道理，同时也开始怀念自己唯一的亲人。
　　魔翳默默记着宫人教给的礼数，在姐姐面前一定要毕恭毕敬，万万不可在王宫给姐姐丢脸。
　　“殿下在御花园里，你这就随我过去吧。”
　　“有劳了。”魔翳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马上就要见到姐姐了！
　　宫人领着魔翳进入御花园，曲径幽深，两边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尽显华贵。走了一段，由园丁精心修剪而成的九里香树墙夹道而生，乳白的小花虽落下不少，仍旧芳香扑鼻沁人心脾。彼时，孩童的欢声笑语与耍弄武器发出的凛冽风声隐约飘来，魔翳不免心怀惴惴，驻足停望。
　　“嗯？”宫人狐疑看着他。
　　“请问是……”
　　宫人明白他的顾虑，恭谨答道：“是两位王子殿下。”
　　“哦，那……”听得不是王，魔翳放心了几分，两位王子就是自己的外甥……罢了，身份悬殊地位有别，能见一见姐姐已经很好了，怎还能不知满足要跟王族攀亲带故！
　　“请吧，殿下还等着呢。”宫人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施然前行。
　　魔翳稍稍收拾心情，抬步跟上。穿过道路尽头的假山石洞，豁然开朗中出现一片荷塘。适逢初夏，荷枝亭亭玉立，零星荷苞便如万绿从中一点红。水上架着白玉桥连接湖中央的平台，台上一半是与白玉桥融为一体的空地，另一面是雅致的亭阁。亭阁大门处垂着的水晶珠帘在和熙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其余三面悬挂的纱帐随风飘动。远远望去，魔翳见到一名身着紫衣马尾高束的男孩子在空地上舞动长棍，算算年纪，心想这便是大殿下了。
　　思虑间，宫人已带魔翳走到平台的边上，静静等待大殿下习武过后再报。
　　魔翳看着大殿下耍的一套棍法，赞许之情洋溢于色。不难看出，大殿下是下了苦功的，小小年纪便能如此用功，将来必成大器，姐姐也该放心了。
　　“喝！呀！呐！咻！哥哥好棒！”稚气的声音从亭阁里传出，可魔翳所站之地看不到里面，不过倒是能从声音想象得到这位二殿下嘴里塞满点心还在为他的王兄呐喊。想到那个情景，魔翳嘴边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母后，你看我这套棍法练得如何？”龙溟耍完最后一式，长棍随手往旁边的侍从一扔，迫不急待跑向亭阁。
　　“很好，可你也要注意身子，莫要过于劳累了。”亭阁中传来久违的声音，虽未见其形，魔翳喉间已有几分酸意。“看你满头大汗，来，母后给你擦擦。”
　　宫人不失时机把魔翳引到亭阁门前。
　　“哥哥好棒，小幽也要练好厉害好厉害的棍法，一定会比哥哥更厉害！”二殿下嘴里的点心似乎已经吞下去了，吐字清晰，话也多了起来。
　　“哼，大呼小叫的，吵得我都不能专心练功了，看我不修理你。”龙溟一面乖乖站定由母后擦汗，一面顽皮地偷瞥一旁的龙幽，顺手捏了捏他白白胖胖的脸。
　　“呜呜，母后，哥哥欺负我……”幼小的龙幽揉揉被捏疼的脸，撒着娇往母后身上爬。
　　这一幕刚好被魔翳看到，不免回想过去与姐姐的趣事，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唔？你是谁，竟敢在母后面前如此放肆！”龙溟闻声回头，仿佛是天生的威严，稚气未脱的脸上竟带着凌厉的眼神。
　　“在下冒犯，请殿下恕罪！”魔翳为之一振，明白过来的瞬间连忙跪下，刚刚自己失礼了。这样普通的一笑在寻常人家是天伦之乐，可在君王家，弄不好便是僭越犯上的大罪，那姐姐……
　　“溟儿，不得如此说话。”王后拉了拉龙溟的手，语气带了几分责备：“他是你的长辈，说话怎可没了分寸，传出去可要贻笑大方了。”说罢欲要去扶起魔翳，却因被龙幽抱住双腿无法动弹，只好遣了宫人去。“看你，好好把话说清楚就得了，怎的非要下跪，一家人好生见外了。”
　　“谢……王后殿下。”魔翳眼角湿润，这世上只有姐姐对自己最好。
　　“母后，他是谁啊？”小小的龙幽回头看看魔翳，深紫色的眼瞳在魔翳和王后间来回转动。“他的头发跟母后一样都是白色的，好漂亮！”
　　魔翳这才仔细打量姐姐。王后身着一套紫红宫装，长长的白发被盘成一个发髻，插了几支素净的簪子。她看起来成熟了些，举手投足间尽是散发着浓浓的母爱气息。而她膝下的二殿下白白胖胖的，也是如同大殿下一般的紫衣紫发，只是不像兄长一般扎了马尾，一双漂亮的眸子骨碌骨碌转动，看着很是机灵的样子。
　　王后慈爱地抚摸着小龙幽的脑袋：“他是母后的弟弟，是你们的舅舅啊。来，溟儿，幽儿，叫舅舅。”
　　魔翳连连摆手：“不不，我只是一介平民，今日有缘见得三位殿下已是万幸，舅舅二字万万承受不起。”
　　“舅舅？”龙溟略一沉吟：“就是母后一直记挂的弟弟么？”
　　“嗯，你舅舅在外修行，今日才难得相聚。”王后看着魔翳的眼光几分怜爱，几分叹息：“过来让姐姐瞧瞧。这些年来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了，到底是姐姐无能，不能好好照顾你，害你吃了那么多苦头……”说着泪如雨下。
　　“姐姐！”魔翳跨步上前，见姐姐为自己如此伤心不由得自责，便劝道：“我很好，也没怎么受苦……就算苦，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只要姐姐过得幸福就好。”顿了顿又道：“姐姐有王疼爱着，又有两位王子承欢膝下，我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本不想打扰姐姐，可一回到祭都，禁卫军便寻来了，说姐姐为我担心得紧，我心中也极是挂念姐姐，这才走一趟让姐姐知道我安好，如此姐姐便可安枕无忧了。”
　　“我很好，一切都好……可是翳儿，你过得并不好。”提及往事，王后更是呜咽不已：“那时你还那么小，我却没有好好安顿你，让你一个人流离在外，什么事情都得靠自己，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失职了。”
　　“母后别难过。”龙幽敏捷地爬到王后的膝上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龙溟也急忙接过宫人递过的手绢轻轻拭着王后的脸。
　　魔翳看着两位王子如此孝顺心里也安定些。自己一来就惹姐姐伤心难过，看来不出现才是对姐姐最好的。“见姐姐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
　　“你又想离开祭都？我不允许！”王后急急打断他的话：“既然已经回来就别想再走，好生在祭都安顿下来，即便我每日见不着你，好歹也知道你过得怎么样，总比不知你的下落而日日牵肠挂肚的好啊！”
　　魔翳正欲开口，龙溟上前扯了扯他的上衣的衣摆：“你武功很好？”
　　魔翳有些奇怪，也老实回答：“兵器武术不怎么样，法术倒是还可以，却也无甚特别，都是在周游列国之时习来的。”
　　龙溟转头看了看王后，又转向魔翳：“比试一场如何？”
　　“大殿下不可！”魔翳连连推脱，刚刚只见他棍法不错，可法术修为如何自己并不知道，万一不慎伤着他不但姐姐心疼，王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又要姐姐为难……
　　“哦？如此自信本王子打不过你？”龙溟一扬手，侍从眼明手快奉上长棍。上下打量魔翳，龙溟的语气不容置疑：“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或许你连本王子都不如。”
　　激将法么？魔翳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位大殿下，心思慎密，观察入微，颇有一国之君的风范。“大殿下武功高深，在下甘拜下风。”
　　“甘拜下风？很好。”龙溟眼中闪过一轮与他年龄不符的精光，棋逢敌手，他居然不为自己的激将法所迷惑，看来这个舅舅定力不错。“本王子一直以练习棍法为主，对法术倒是不甚上心，若是双修或许在战场上有更大的用途，母后认为如何？”
　　王后不解，却也颌首：“自然是这样，母后只怕你辛苦……”
　　“能修习术法增进修为，孩儿不怕辛苦。”龙溟向王后合拳一拜，又转向魔翳：“即日起你就当本王子的法术修习师父，须留在祭都随时奉召入宫，有劳舅舅了。”
　　“这……”魔翳苦笑，自己最后还是中了他的计。自己亲身历练数百年，怎会栽在一个半大的孩子手里？大概自己内心深处也是渴望着这份亲情才没有尽全力去推脱吧。
　　“由你来教我更放心，无需多想，就这么定下了。”王后明白龙溟的意图，宛然一笑，扶龙幽端坐在膝上，悠悠叹道：“不到最后，姐姐都不愿对你发号施令。”
　　“是，魔翳领命。”魔翳深深一拜，这样一来就可以多见见他们了。姐姐是乐见其成，可先不说陛下，就两位殿下都是发自真心的愿意么？
　　“舅舅……”小龙幽的眼珠子在几人身子来回打转，最后停在魔翳身上。
　　“二殿下？”魔翳抬头，正好对上他清澈的好奇眼神，这位二殿下又要如何？
　　见他注意到自己了，小龙幽有些高兴，向几步开外的魔翳伸着白嫩的小手。魔翳连忙上前，龙幽一把捉住了他的衣袖晃着：“舅舅，糖糖……小幽想吃糖糖。”
　　魔翳一愣，随即苦笑：“舅舅今日来得匆忙，没有带在身上呢。二殿下若是喜欢，下次带来给你可好？”看来二殿下的心思颇为简单了些。
　　小龙幽有些不快，可怜巴巴的看着魔翳：“没有啊，那下次，下次一定要带来哦。”
　　王后掩嘴轻笑：“小幽真是只小馋猫，怎么才一见舅舅就要糖吃？”龙溟也是忍俊不禁，不顾母后和舅舅在场上前把他的脸捏得红红的。
　　“哥哥讨厌，老是捏我的脸……”小龙幽好不容易挣脱哥哥的魔爪，扑到王后怀中不满地撒着娇。
　　“哈，有本事你来捏我啊，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不过你能捏得到么？够不着吧。”与弟弟斗嘴的龙溟显露出几分孩子气来。
　　“呜呜，母后你看哥哥……”小龙幽自知不及哥哥，只得撅起嘴巴看王后。
　　“噗……”王后蹭蹭他的脸：“小幽可爱哥哥才喜欢逗着你玩呀，小幽喜欢和哥哥玩吗？”
　　小龙幽偷偷瞥了龙溟一眼，见他仍是得意地笑着，赌气往王后怀里钻：“不喜欢！”
　　“真的不喜欢？那么谁给小幽讲故事，谁给小幽捉湖里的鱼儿，谁跟小幽玩？”王后宠溺地抚着小龙幽的头，温柔地问道。
　　“这……”小龙幽踌躇了一阵，对啊，万一哥哥不带自己去玩了怎么办？“那，那就喜欢一点点好了。”
　　“傻孩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一点点？”王后看了看魔翳，唤过龙溟：“溟儿，母后有话要跟舅舅说，你带小幽去玩吧。记住要多让着点弟弟，别老逗他急，要是吵到你父王便不好了。”
　　“知道了，母后。”龙溟牵过小龙幽：“爱哭鬼，想去哪里玩？”
　　“小幽才不是爱哭鬼！哥哥才是讨厌鬼！”小龙幽毫不示弱反驳。
　　龙溟摊摊手：“随便，反正不玩我就去读书练武，你就乖乖回去睡觉吧。”说着作势跨出了亭阁。
　　“不要不要！”小龙幽急忙追上去扯住龙溟的衣摆：“哥哥去玩啦，小幽要去玩……”
　　“好。”龙溟摸摸他的头：“去哪里？想好了没？”
　　“不知道……先走啦，走着就想到了。”小龙幽拉着龙溟往御花园走去，一大帮宫人侍从也匆匆跟上，生怕他们兄弟俩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