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来电》回头望江

2、第二章

　　“完成任务，活下去，赚够100万积分，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周永丰留下几句话后径直上了车，很快边上响起各种急促的脚步声，转眼间站台上就剩下栖时和另一个长相清秀的女生。

　　她迟疑了两秒，脚下步子拐了个弯，来到栖时身边，拍了拍肩膀安慰道：“你别担心，听周哥说，这个游戏对新人还是友好的。”

　　“这里的大家都是新手，只有周哥是通关过好几次的老人。”何霜的手在半空中随意的比划，栖时能接收到她正努力散发的善意，她目光明亮，面带笑容，眼底有着一丝不安，但是隐藏的很好，“我给你介绍一下大家吧，之后就都是共同进退的同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要对方帮忙。”

　　“……谢谢。”看那些人的反应，同伴是同伴，能不能共同进退就不晓得了。

　　何霜告诉他，之前那对“情侣”，男的叫马力群，女的叫安菀菀，而看到他出现表现出不耐的男女，带着公文包的白领鲁兴闻，和一身貂绒的曹金玉。

　　车厢内正萦绕着马力群和安菀菀两人的嬉笑声，大家默不作声的选了单人的位置，周永丰在最前头，头靠在椅背上，睡得正沉。

　　栖时扫了一眼驾驶座，座位上没有人为痕迹，连座椅都像是被熨帖过，不见褶皱，操作台上没有灰尘，看不出是保养过，还是压根没使用过，点火开关上插着钥匙，钥匙只挂了个简单无比的铁圈，因为震动一荡一荡的。

　　他停在过道上，透过车明亮的大玻璃窗能看到街对面的场景，对面的商业街不知何时起多了一扇铁栏的旋转门，周边多了几幢矮房，青绿色的墙壁，卷帘门紧紧的锁住，上头贴满了小广告和喷漆绘成的电话号码，还没等栖时凑近观察，他就听到下方传来一声轻哼。

　　嫌弃中带着不屑。

　　鲁兴闻和栖时只有一个抬头的差距，这个连外强中干都没有的男人，自从上了车后好像多出了几分胆量，或者说回归平常，他的目光擦过栖时裙摆的边沿，扫过他貌美的脸，紧蹙的眉眼中流露出厌恶，他不自觉地扭动身体，仿佛栖时是什么洪水猛兽般，把半个身体都贴在了车墙上。

　　被明晃晃的讨厌了，栖时耸耸肩，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被迫三面楚歌的现状没有让他产生慌乱，探清眼下的处境成了更重要的事。

　　根据周永丰的说法，栖时身上找到的手机是他和游戏沟通的唯一媒介，三个黑底的APP则是游戏自带的，各有各的作用——

　　白色小人是身份信息，包括查询任务；小房子是游戏商城，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用积分购买，随买随到，包括那张售价100万积分的回程车票。

　　最后那个，它像是原来手机上的通话键，只不过被换了眼色，绿色变成黑色，本来雪白的听筒染上诡异的红，像血一般粘稠，滴滴答答落下……

　　个人信息有点类似身份证，不过是竖屏的，一溜的数据配上栖时如今这幅模样的一寸彩照。

　　姓名：栖樱樱
　　积分：320
　　体力：64
　　智力：82
　　耐受值：87（嗯……太高了，不知道对你来说算好事还是坏事）（缓慢回升中）
　　介绍人：卢佳佳
　　目前所在分区：【真情恋爱】

　　照片上是自己已经看过二十一年的面貌，脸上简单的薄妆让整个人的气质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就不怎么硬朗的脸变得阴柔，耳鬓碎落的细发遮去分明的棱角，让他看上去更像个高个子的女生，而不是男人。

　　点开周永丰不愿意提及的通话键，跳出来的就是个正常的界面，不过换了皮肤而已，拨号按钮和通讯录不见了，看来游戏杜绝了玩家向别人联系的可能性，最近通话的界面上倒是还保留着一条记录。

　　卢佳佳 00:00:00

　　因为恨他，所以给鬼打电话的介绍人，一个栖时只见过两面的女孩儿。

　　“赵有翔啊赵有翔，你这回可坑死我了。”

　　栖时瘫在椅背上，小声叹息，他的目光转向窗外，两张巨大的海报贴在车站的玻璃窗内，左右各有一黑色剪影，左边穿着西装，右边套着婚纱，围绕在他们周围的是数不清的玫瑰红心。

　　似乎在诉说一件唯美的爱情故事。

　　赵有翔和卢佳佳的爱恨纠葛，他栖时本该是个不配拥有姓名的可怜人。

　　结果到头来兜兜转转，又是一桩修罗场惨案。

　　赵有翔是栖时同寝室的兄弟，是卢佳佳的青梅竹马，

　　短发，飒爽，有着栖时艳羡的小麦色皮肤和结实的肌肉，他长相帅气，为人热忱，一个超有安全感的可靠男孩。

　　卢佳佳是和赵有翔从小在一幢楼里长大的交情，两人年纪相仿，外加没有同龄朋友，便顺理成章的玩在了一起，然后……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卢佳佳多了一个梦想——她想做赵有翔的老婆。

　　听着有点像小说里的幼驯染情节，如骑士般的大哥哥和被保护的小公主。

　　不管怎么说，反正卢佳佳就这样狂热的喜欢上了这个陪伴她的大哥哥。

　　小孩子的话被大人当成玩笑一听而过，卢佳佳却是真实的付出了行动，她悄悄盯梢着每个靠近赵有翔的女生，按时按点拉着赵有翔回家，要是赵有翔想要留下玩耍，她就像个小跟班一样乖乖坐在一旁等他结束。

　　当卢佳佳在为两人关系亲密而暗自窃喜的时候，赵有翔也在为卢佳佳的粘人为难，想要拒绝，但是说不出口。

　　好在这种疯狂只持续到赵有翔初二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为工作的原因要一家人搬到了另一个城市，两人便从此没了联系。

　　时间到了大学，那个跟在屁股后面的小尾巴已经被赵有翔塞进了回忆的角落，偶尔想起也是“啊，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的程度，可卢佳佳的热恋还没完结，她不知从哪找到了赵有翔的学校，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了段深情告白。

　　赵有翔为了不让卢佳佳没脸，把她拉到一边偷偷拒绝了，但这只是一切的开始……

　　卢佳佳变得比记忆中更加顽强不屈，被赵有翔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她依旧不肯放弃，甚至还联系上了赵有翔的母亲，仗着童年玩伴的身份想要约他出去玩。

　　到最后，全校都知道了赵有翔有个长得漂亮，特别粘人，还异常执着的追求者。

　　赵有翔失眠了好几天，想破了头皮，熬黑了眼眶，最终想出来了个馊主意——他跑去告诉卢佳佳，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是个外校的姑娘，两人很是恩爱，希望卢佳佳不要再来纠缠。

　　方法和卢佳佳看上他的理由一样的老套。

　　虽然俗气，但是管用就行，卢佳佳停止了自己的疯狂行为，并亲切表示不会再纠缠赵有翔和他女友的生活，不过作为交换条件，她想以妹妹的身份见一见这位和有翔哥哥交往的“天上天下难得一见的好女人。”

　　赵有翔不可能给卢佳佳凭空变出个女朋友，他摸着自己一退再退的良心，把目光锁定到了栖时的身上。

　　栖时长得漂亮，一张脸雌雄难辨，他有一双弯弯的桃花眼，睫毛又长又翘，稍稍一笑都醉人得很，不爱长肉，身形瘦长，女装……自然也套的上。

　　“拜托了，栖时！时哥！时爸爸！就一次！一次！！你就帮小的这个忙吧。”赵有翔抱住栖时的腿，嚎得声泪俱下，使劲吸溜鼻子，就差没背过身去，“你也看不得你儿子这么被她纠缠吧。”

　　俗话说得好，为了兄弟两肋插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栖时最终还是没抵过赵有翔的骚扰，含恨点头。

　　赵有翔付出了两个月的生活费，作为请栖时出山和置办行头的代价，其中JK装一套，足够以假乱真的超高价假|乳|一副，不小心买错码的牛津小皮鞋一双。

　　假发和化妆品由另一位室友的女朋友倾情提供。

　　那位女朋友一听要帮“校花”化妆，兴致勃勃地就拎着自己的全副家当冲进了男寝，给栖时画了个美美的妆。

　　最后那位室友添上画龙点睛的一笔，给“赵有翔女友”起名——栖嘤嘤。

　　结果因太茶被众人打回，最终成为了“栖樱樱”。

　　赵有翔带着新出炉的女友和卢佳佳说开了之后，她的身影的确没再出现在学校里，赵有翔的生活回归了往日的自由和宁静，栖樱樱成为了栖时的黑历史留在室友和好事者的手机里。

　　时间又过了不久，他们的室友听说有人在各处打听一个叫栖樱樱的人，学校啊，住址什么的，好久都没有结果，风声也就渐渐淡了下去。

　　再后来，他被坑进了这场游戏。

　　00:00:01……
　　00:00:00……

　　伴随着手机上倒计时的结束，车身出现轻微的震动，钥匙被不知名的力量扭了过去，后方的车厢传来嗡嗡的机动声，没有司机，方向盘不受控制的自动打着，站台被缓缓甩在了后面，它开出栖时熟悉的街道，前方的道路慢慢被迷雾覆盖，白蒙蒙的雾气打上挡风玻璃，又顺着流向两边。

　　周永丰醒了，后面的那对小情侣也不吵闹了，车子带着心思沉沉的众人驶向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