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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波涛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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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过几日,孙荇儿还是没找到,叶海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起初还会互送宋青禾上下学的警方也渐渐撤了警。
日子渐渐风平浪静,但宋青禾却再也没了当初上学时的宁静。一切都像回到了初中,宋青禾的内心每一天都在崩溃,她什么都还没做,就成了悠悠众口之下的杀人凶手。一时之间,好像所有人的不幸都因她而起。
这天放学,宋青禾照常走回家。因为有了警方的介入,哪怕没有警察跟着,路上再也没了敢堵她的人。不同的是,他们虽然可以不霸凌人,但却可以用语言、用玩笑来在无形之中中伤人,这点她已经在学校切切实实的体会过了。
不过,这些都微不足道。从叶海至今仍没被找到这点起,她已经渐渐相信了他尚在人世的话。
回家的路上,不知为何,宋青禾总觉得不对劲。她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窥视着自己,这种被人盯着的视线感分外强烈,那人似乎就只跟她隔着三四米的距离。
她不敢回头,只能加快步伐,往人多的地方拐了过去。很快的,她拐进一家商店,趁那人没走进来之前,藏身进了门后的货架旁。
约摸过了两三秒钟,一道黑色衣服的人就闯进了宋青禾的视线。他戴着顶鸭舌帽,短发,从背影看,身影瘦削,不像是年轻人。他一进超市,就四处张望,动作分外的急,像是迫不及待要找到人一样。
而宋青禾确定,她没见过这个人。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她紧绷着身体,费力往架子后面缩去,企图让前面的障碍物将自己全部挡住。
“你在这儿干嘛呢?”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说话,说话的穿着超市售货员的衣服。宋青禾惊了一惊,下意识的去看前方的男人,就在这时,她与那男人四目相对,男人戴着口罩,一看到她,就立马朝她这里走来。
他的眼神儿很是恐怖,就像在看猎物一样。出于对危险本能的反应,宋青禾头直接一头冲出去,错身而过那位售货员,就迅速往后门方向窜了过去。
在她开跑的同时,她能明显感到身后有人在追,并且脚步声还十分迅速,宋青禾出门一拐,就要往外面街道的逃过去,而就在这时,前方突然来了辆运送货物的小推车。道路本就逼仄,身后的人越逼越近,要想在段时间内饶过小推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宋青禾一咬牙,就往旁边的巷子里拐了进去,而好死不死的是,前面竟然是条死胡同。她本来是可以翻上去的,但奈何身后的人咬得太近,根本就不给她翻墙跑的机会。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劲风刮过来,直奔宋青禾后脑勺而去,她偏身躲过,就看到一把带血的刀从耳边穿了过去。
这一刀结结实实落在墙上,生生扎出了道裂痕出来。这人要杀她?头一回碰上这阵仗,宋青禾惊了惊,在他拔刀之时,一脚踹在他胯间,拔腿就要翻墙跑路。
却在这时,那人一把拽着她的脚,生生将她从墙上扯了下来。宋青禾倒地,眼看那人的刀子就要落下来,她连忙用腿绞住他,一个鲤鱼打挺将他掀翻在地,转身就要跑。那人追上去,一刀扎在了她的后背上。
所幸的是,那一刀扎下来时她侧了xia身,刀只是侧着扎进了书包里,并没扎中她。
宋青禾匆匆脱掉书包,下一刻,大叔就拽住了她的头发,暴力的将她往后面拽了过去。宋青禾身体一个腾空,就要往地上摔去,而下一刻,那把带血的刀也在这时割向了她的喉咙。
她瞪大眼睛,心道:完了。
就在这时,那人动作一顿,直接将她摔在了地上。宋青禾一把从地上翻过来身,抬头看向对面,不由喊了一声:“大叔?”
大叔扼住那人,看了眼宋青禾,就跟他扭打在了一起。
宋青禾见状,立马站起来,翻身上墙,就立马对外面喊道:“来人啊!快来人!杀人了!杀人了!”
这条胡同的外面是一片荒地,一个人都没有。不过,在他喊的时候,那人似乎也怕了,总算有了逃的意思。
不过不知为何,大叔却有一种不让他逃的意思,他每一次出手,都有一种想要那人命的感觉。就在这时,宋青禾看到对面胡同口有人在往里看,紧接着,有人就掏出了手机。
还没等那些人报警,那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发了疯一样砍了大叔一刀,便迅速逃离了胡同口。下一刻,大叔倒在了地上。
在大叔倒地的那一刻,宋青禾从上面跳下来,立马扑在了他身边。那一刀正砍在他的胳膊上,血从衣服里渗透出来,转眼殷红一片。
宋青禾颤抖着声音问道:“大叔,你……你怎么样?”
“我没事。”
大叔看向胡同口,眉头紧紧皱着。宋青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不由跟着沉了下去,“大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逛超市,买东西。”
听了这话,宋青禾下意识的觉得不相信。但等看到大叔的胳膊之后,她来不及问那么多,就扶着他,道:“我带你…去医院。”
附近刚好有家医院,离这里没多远。
她刚想到这里,就听身旁的大叔突然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还伴随着道呕吐声。她一回头看,就见大叔捂着嘴,血从指缝中往外流。紧接着,大叔一阵儿抽搐,迅速蹲在地上,胡乱用那只受伤的胳膊在身上翻找着东西。
宋青禾见状,慌里慌张的帮他翻着口袋,边找边道:“大叔,您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看着大叔抽搐的样子,她急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就在这时,她从大叔口袋里翻找出了瓶药,见大叔颤抖的手要去抓药瓶,她匆匆拧开瓶盖,慌张问道:“多……多少?”
没等大叔回答,她就已经倒出来了几片药,塞进了他手里。大叔接过药,便迅速送进了嘴里,渐渐的,他才缓缓停止了抽搐。
但看着大叔一头的冷汗,宋青禾立马起身,跑到胡同口,看着不知何时围上来的人,红着眼眶道:“麻烦叫一下救护车,求求你们帮帮忙!”
“已经叫救护车了。”
“谢谢,谢谢!”
宋青禾跑回去,便跑边看着手里的药:吗啡。看着这两个字儿,她停下来,看了眼大叔,又看了药,心里突然五味陈杂了起来。
这是止痛的药,一旦服用过多,服药者会对药产生极强的依赖性,并且副作用也不少。没特别不能忍的疼痛,医生轻易不会给人开这种药,大叔这是…怎么了?
等将大叔送进医院,宋青禾坐在外面,焦虑的扣着手,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房门,心情万分复杂。
就在这时,一头发花白的人跑过来,迅速扑在手术室门前,想要去看里面的情况。不过很快的,他收回脚,抱头转过身,正要叹气,就看到了宋青禾。
一看到她,他快步走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眼前的这位老人,正是与大叔在海上一道救了她的那一位。她往一边儿坐去,给老人让了个位置,便道:“放学路上,遇到了歹徒,大叔为了救我,被砍伤了,现在在缝伤口。”
“唉,”老人重重叹了一声,口中连连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听着这话,宋青禾犹豫了下,问道:“老伯,大叔他……生病了吗?”
“……”
老人神情凝重,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复杂。他泯着嘴,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
看着他的犹豫,宋青禾拽住他的胳膊,又重复问了一句:“他生病了吗?”
在他正尝试如何哄宋青禾的同时,警察姗姗来迟。为首的潘慧娥走过来,正要问话,就看到宋青禾正沉着脸,扯着老人的胳膊,一副沉重模样。她便小声问老人道:“她怎么了?”
老人脸色难看,想说什么,却又摇了摇头,无声的叹了口气。
潘慧娥心下一沉,重新将目光转到宋青禾身上,“我接到报警电话,一听到有女孩儿被人追着砍,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没想到这一来,还真就看到了你。”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宋青禾的头,心疼的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不少委屈,刚才在富宁街汇源超市的胡同口发生了什么,能跟我们讲讲吗?”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宋青禾收回手,转头看向潘慧娥。她来得似乎很匆忙,胸前扣子扣错了一颗,袖口上还滴了滴油点子。
收回目光,她吸了吸鼻子,道:“你想问什么?”
听着她沉闷的声音,潘慧娥心下一沉,一股淡淡的沉闷萦绕在心头,她捏着手里的笔,问道:“知不知道那人是谁?”
宋青禾满脸讽刺,反问道:“知道了还要你们警察干什么?”
人没找到,案子没结,他们的办事效率,已经严重到了让她怀疑他们是在敷衍她的地步,现在却又来接新案子,警察局是只有她这一个警察了吗?
被她这话冲了一下,潘慧娥呼吸一滞,道:“那那个人的外貌特征呢?青禾,我怀疑这起案件和孙荇儿失踪是同一人所为,你必须得跟着配合。赵丞都已经住院了,你难道要让他白白为你挨这一刀吗?”
“我从没想过要谁替我挨刀。”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潘慧娥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细语的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不愿意让任何人受到伤害,所以,你得将那人的特征说出来,我们也好进一步调查,知道吗?”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潘慧娥都不敢对宋青禾说重话。下一刻,她让她坐下去,像看小朋友一样看着 她,紧张兮兮的等着她的下文。
眼前的ren大有一种“她不说她就不走”的意思,宋青禾皱着眉头,待会儿大叔出来,怕不是还要被她问东问西。
宋青禾不情愿的道:“那人戴着鸭舌帽,脸上还有黑口罩,我看不到脸。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瘦,行为举止看上去不像年轻人。”
说完,她又道:“除此之外,对方好像是个左撇子。”她低头,仔细回忆着他拿刀的样子,突然道:“对方手里拿着把刀,刀上有血。”
“刀上有血?什么意思?”
在那人拿刀出来的时候,刀上就已经粘了血。刀是水果刀,总不能是从杀猪店里拿出来的。宋青禾突然想起来,她的书包被刀扎了一下,上面应该会有血迹。
她把书包扯下来,递给潘慧娥,“我的书包被刀划了一下,上面应该粘了血迹。”
看着被划的稀烂的书包,潘慧娥皱了下眉头。这一刀若是砍在人身上,绝对非死即伤。她接过书包,凑近看了看,上面沾的的确有血。血已经凝固了,她贴上去闻了闻,味道还不如书包上的洗衣粉味儿来得浓烈。
下一刻,潘慧娥抬起头,“方便把书包交给我们吗?”
宋青禾点了点头。
潘慧娥又问:“赵丞是因为要去超市,才恰好与你碰上的?”
“嗯。”
“你确定不认识那歹徒?”
宋青禾摇了摇头。
“好,”潘慧娥抓着书包,道:“你们先在这里守着,我们把这个交给法医化验之后,还要去富宁街查一下监控。”
目送走潘慧娥,宋青禾回过来身,默默盯着手术室,一言不发。
旁边老人也在这时叹了一声。听着他的叹息声,宋青禾别过头来,问道:“大叔……为什么还要出海打渔?”
既然是病人,就算不去治疗,也不应该去做那么高强度的动作吧?
“成年人的世界,总归是要复杂得多。”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一声,“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钱,也许是因为别的。从我见他的时候,他还没开始打渔,那时候他在一家化工厂工作,偶尔会来找我钓钓鱼。”
“不过后来,似乎是因为生了病,他消失了一段时间,等再出现后,他已经辞了工作,就跟着我一起出海打渔了。”
“刚开始时,他打渔特别拼,说是要为家里人筹钱。后来他打渔也特别拼,不过再没提过家里人,一直到现在。”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老人的话戛然而止。他慌里慌张的跑过去,挤在手术室门前,就要往里看,边看边问:“老赵怎么样了?”
“缝了五针,在未拆线之前不能沾水,以及,你们谁是他的家属?他的病……”提到这几个字,医生捂住嘴,就没了下文。
宋青禾走过去,盯着老人稀疏的白发,她将目光往前移去,看向医生。
老人沟壑纵横的脸脸色不大好,他瞥了眼宋青禾,便将医生拉到一边,遮遮掩掩问道:“他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医生小声道:“病人不是第一次来了,他现在的情况很是不好,可能需要做全胃切除手术。”
“手…手术风险呢?”
“这…”医生紧紧皱着眉头,“就算切了全胃,恐怕也……”说到这里,他推了推眼镜儿,“不过,做手术肯定比不做手术要好得多,不能再犹豫了。”
老头笑了笑,讪讪道:“我们…我们跟…病人,再商量商量。”
“行,你们尽快做选择。”
宋青禾扣着手上的倒刺,紧紧咬着下嘴唇。他们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是不安,总觉得大叔好像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
下一刻,大叔被人扶着从里出来,胳膊上正绑着绷带,脸色惨白,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一见他出来,宋青禾快步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问道:“大叔,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
“你……你小子,”
就在这时,老人一看见他,就跑过去要拍他的肩膀,但很快的,他就又讪讪的将手收了回来,“刚才医生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扛着?”
听了这话,他看了一眼宋青禾,没有说别的什么,只淡淡的道了句:“回家。”
“回家?”老头一脸错愕,“你……你确定吗?”
“大叔,”宋青禾抬头,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神色认真的劝道:“生病了就要住院。”
大叔的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最终,大叔还是出了医院,等再回去时,已是夜半时分了。让宋青禾意外的是,她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一院子的人。余大妈跟二狗站在最显眼之处,她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紧接着,那些人立马围过来,接住了他们。余大妈抓住宋青禾的手,心事重重的道:“青禾,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如果不是警察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你遇上歹徒了,你怎么……”
听了这话,宋青禾摇了摇头,心里莫名生起来了抹烦躁。“我……我不知道。”
被这么多人看着,他们的关心让她感到倍感压力。她扣着手指上的倒刺,下意识的将身体往大叔身后藏了过去。
一大婶儿看到大叔受伤的胳膊,瞬间被吓了一跳,她脸色难看,着急忙慌的道:“说不定就是上次绑孙荇儿的歹徒,这歹徒专门儿绑女学生啊,还下的是死手,这可不行,我可得回去跟我家囡囡说说。”
那大婶儿一说这话,其余人立马附和道:“这天儿也不早了,人也已经回来了,大伙儿都回去吧。”
周遭其他人听了这话,便立马作鸟兽散,走的走、散的散,消失在了院子里。
他们一走,院子安静下来。余大妈松开拽着宋青禾的手,扭头对大叔道:“真真是对不住,让你为我家青禾多费心了。”说到这里,她皱了下眉头,喃喃自语的琢磨着道:“砍人的…会不会是娃儿她爹的债主?”
大叔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她。
大婶儿惊了一惊,立刻堆笑道:“这个点儿才回来,你们一定饿了吧,锅里有饭,我给你们煮了饭菜,赶紧去……”
不等她把话说完,宋青禾便道了句:“余大妈,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哦?哦,是,是该回去了。”余大妈指着天上的月亮,尬笑道:“你看这云亮都升老高了,不睡觉可就熬夜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说着,她不动声色的拽过二狗,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二狗吃痛,挠了挠头,立马对宋青禾道:“我们先回去,我…明天再来。”
“嗯。”宋青禾低着头,齐颈的头发遮着半张脸,什么表情都没有。
“那什么,”余大妈边走边道:“锅里,热了饭,记得吃啊。我走了啊。”
送走了余大妈,宋青禾将门带上,一回头就见大叔要回房,她立马跑过去,喊住了他。看着他顿住的脚步,宋青禾走到他身后,停在那里,问道:“大叔,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周遭有些寂静,一阵儿风吹过,若有若无的蔷薇香被送来,在人的鼻尖绕啊绕,莫名惹人心烦。
也在这时,大叔回过来身,坐到木制的台阶上,一边掏着口袋,一边不紧不慢着道:“你说。”
“你生了什么病?”
一盒烟被他掏出来,他费力的抽出根儿烟,叼进嘴里,咬着烟头道:“换个问题。”
下一刻,一簇火苗在夜空中绽放,烟头被点燃,火苗转瞬即逝。宋青禾将目光定格在烟头上面,问道:“那……你会死吗?”
大叔抽了口烟,吐出一口烟圈儿,“每个人都会死。”
“我是说……算了。”宋青禾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刚才余大妈跟你说我爸欠债,你好像并没觉得意外,大叔,你……认得我爹吗?”
她之所以会问这话,全然是因为想问的都问了,更想问的他也不会答。所以才随口问了些让自己觉得疑惑的地方。
抽烟的动作一顿,大叔弹了弹烟灰,心事重重的道了句:“算是吧。”
就在这时,身后窗户突然传来了哗啦一道响声,宋青禾还没来得及从大叔认识她爸的事儿中抽出神儿来,背上突然一沉,挂了个物件。
紧接着,一声“喵呜”传来,背上的东西就顺着她的脖子跳在了她腿上,正是大叔养的那只猫腻。宋青禾摸着猫咪的脑袋,正想再问大叔之时,却见他已经站了起来。
她抱着猫咪,跟着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
大叔明显不想跟她说那么多。
眼看他就要进门,她挣扎了下,便对着大叔鞠了一躬,“谢谢。”
听了这话,大叔回头,眸光淡淡的瞥了一眼她,“不必。”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照顾完了奶奶,宋青禾照常上学,不同的是,这次又有警察跟在了她的身后。对于这样的“特殊待遇”,宋青禾的内心一如既往的恐慌,以至于上学都晚了半个小时。
不过不知为何,这次上学,似乎和其他几次都不一样了,学校同学看她的眼神儿和往常几日相比,似乎更加……奇怪了不少。
一开始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走到班门口,她还没进去,就听见班里有人说:“对啊,不然人家为什么帮她挡刀嘛,那人都进医院了呢。”
“关键他老的都能做她爸爸了啊哈哈。”
“真的假的?我还是不相信。”说这话的是个男声。
“真的啊,咱们班宋茜亲眼看到的,她跟那男的又搂又亲,别提多恶心了。”
“那叶海……”
下一刻,宋青禾进班。班里的声音便也在这时彻底安静了下来。他们用异样的眼神儿扫视着宋青禾,像在检验物品一般。顶着这样的目光走到座位上,看了一眼他们,就低头翻开书,沉默着看了起来。
等到下课,看到宋茜拿水杯出去,宋青禾站起来,便跟了出去。她站在楼梯口,盯着宋茜与三五同学打招呼,就没再追过去。她站到走廊里,等着宋茜回来。
等了一会儿,宋茜终于姗姗来迟。一看见她,宋青禾喊了她一声。宋茜回头,看向楼道下的宋青禾,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但很快的,她就走了过来:“青禾,你在这里干什么?找我有事儿吗?”
“班里那些流言,是你传的吧?”
听了这话,宋茜神色慌乱了下,立刻就又恢复了正常。她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的问:“什么流言?我有说过什么吗?怎么了吗?”
宋青禾不跟她废话,“背后嚼舌根真让人恶心,我没得罪过你吧?麻烦把嘴巴放干净点儿,不要可以捐了。”
说完,宋青禾看也不看她,就要回身走人。下一刻,身后的人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开什么玩笑啊?”
她的力气很大,一扯之下,直接让宋青禾撞到了墙。她呵呵笑着,一只手狠狠的捋了把头发,“少他妈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跟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谁?叶海不是你害死的吗?害死了人还能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正恶心的人是你才对吧?”
听了这话,想着叶海的失踪,宋青禾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那种被人以命换命的滋味儿,他们懂吗?但凡她是一个旁观者,她都不会这么难受:“不是我。”
“当了biao子立牌坊,叶海就是你害…”
“我没害死过谁!”宋青禾打断她,歇斯底里的吼道:“凭什么要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
她受够了,她真的受够了。
被宋青禾这么一吼,宋茜既生气又慌张,生气是因为宋青禾吼她,慌张是因为怕被人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如果是这样,那大家不就都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吗?
她深深吸了口气,使劲儿推了把宋青禾,骂道:“ni他妈以为自己是谁?你那个贩毒的爸就是这么教你的?这么没教养?”
“嘭!”
宋青禾一把推过去,就把宋茜推在了走廊的栏杆上,栏杆被她这么一撞,便发出了道巨大的声响。紧接着,宋茜尖叫了声,一pi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宋青禾要让她道歉之时,却突然看到宋茜拧开水杯瓶盖,把开水浇在了脚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只水杯就被扔到了一边。
茶杯碎成一片,茶叶儿洒了一地,热水在地面上蒸腾着,散发着袅袅热气。走廊外面听到声响,不少人从外面围进来,就看到宋茜倒在地上,肩膀在抖动,似乎在哭泣。
下一刻,宋茜人扶起来,有人帮她把袜子往下捋了一截,露出被烫得红肿的脚脖。这种程度的烫伤,乍一看暂时没什么事儿,事后绝对能掉一层皮下来。下手之人也太狠毒了。
其中有人道:“都烫成这样了,赶紧去医务室吧?”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对人下这么重的手?”
说话间,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宋青禾。被他们这般看着,一股“千夫所指的感觉扑面而来,看得她心里一阵儿委屈,“不是我。”
“开什么玩笑?”有人怒气冲冲的道:“谁还会拿开水泼自己不成?”
“行了,”宋茜拉住那人,十分难受的抹了把眼泪,“青禾她也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说错了话,她生我气也是应该的。”
说着,宋茜捋起耳边一缕碎发,对着宋青禾鞠了一躬,哽咽着道:“对不起青禾,我向你道歉,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在背后胡乱说你坏话。”
她直起来身,既无辜又无助的笑道:“谦我已经道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行吗?”
这下谦被她道了,什么好话都被她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宋青禾扯了扯嘴角,就要往人群外面走。
然而,还没等她出去,路就被挡了个严严实实。有人一把?将她推回去,冷声道:“搞什么?伤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道歉!”
“是啊,道歉!”
“道歉!”
让道歉的声音鳞次栉比而来,宋青禾低着头,耳畔嘈杂一片,周遭似有无数只妖魔鬼怪在肆意横行。一股置身于海底的窒息感传来,她的呼吸也跟着变得短促了起来。
她蹲到地上,捂住耳朵,一遍又一遍的告诉着自己要冷静。然而,那些妖魔鬼怪般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消反增,每一句都像炮竹一样炸在她的心头。她惨白着脸,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裤子。
就在这时,楼道外突然喝了一声:“都围在这儿做什么呢?上课铃没听到?”
其他人回头,一看到是老师,便立马走的走跑的跑,现场转眼就只剩下寥寥几人。
宋茜被人搀扶着,正要跟老师说些什么,但下一刻,脚边突然传来了道响声,她偏头看去,就见宋青禾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下一刻,班主任迅速跑过去,一把将宋青禾扶到墙上,掐住她的人中。宋青禾大喘了口气,一口气上来,那股窒息感总算消散了不少。
班主任皱着眉头,将宋青禾扶起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这……”其他人看宋青禾那样子,都被吓住了,愣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只有宋茜道:“班主任,我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话,惹青禾生气了。我已经很她道歉了。”
班主任看了眼她的脚,便心事重重的道:“你先去医务室看看脚吧。”
说完,他回头看宋青禾,想说什么,却道了句:“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敏感如宋青禾,她一把抓住班主任的胳膊,没回他去不去医院的话,而是问道:“警察来找我了?”
班主任一上午都没课,这里离办公楼又有一段距离,从时间上来判断,他并不是得知这里有人nao事才来的。被跟踪的事儿还没完,警察迟早会再来找她调查案子,算算时间,书包上的血迹化验结果应该也已经出来了。
班主任有些诧异,没想到宋青禾竟会猜得那么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宋青禾捂着尚在绞痛着的胸口,强忍住恶心,就跟班主任一块儿去了办公楼。一旁宋茜紧紧盯着宋青禾离开的身影,紧紧攥着拳头,神色难看。
到了办公楼,穿过逼仄的楼梯,走到办公室门口,宋青禾心口的那股窒息感才总算好了不少。下一刻,班主任推门进去,示意她进门。
她跟着进去,一眼就在办公桌前扫到了潘慧娥。此时上课铃已响,空旷的办公室里加上她跟班主任,就只有四个人。她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了抹紧张。
潘慧娥对班主任点了下头,等班主任离开,她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对宋青禾道:“坐。”
宋青禾走过去,边坐边问:“什么事儿?”
“我们在你的书包上,化验出了叶海的血迹,所以叶海并没有坠海,他有很大可能和孙荇儿一样,都被歹徒挟持了,我们怀疑,绑架孙荇儿和叶海的都是同一个人。”
一道晴天霹雳下来,潘慧娥这话砸在宋青禾心头,砸得她大脑一片空白。良久,她缓过来,问道:“叶……叶海…被绑匪……劫…劫走了?”
“对。”潘慧娥点了点头。
她摸着下巴,沉声道:“你确定那天你掉海里,他下去救你了吗?”
“我确定。”那天在海里,她亲耳听到叶海跟她了说“活下去”这句话,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早就已经淹死了,哪里还有上岸的机会?
“那这可就奇怪了。”
潘慧娥皱着眉头,神情无比凝重。叶海是怎么在上岸之后,又被歹徒挟持住了呢?歹徒为什么要挟持他跟孙荇儿,以及……宋青禾?
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就在这时,宋青禾愣愣的问了句:“他还活着吗?”
等着话脱口而出,宋青禾就暗自后悔了起来。警察只是判断出了叶海的血迹而已,更近一步的调查,恐怕都还没有开始吧?
果不其然,潘慧娥摇了摇头,“这个暂时还没消息。我们调了监控,那人虽然跟踪了你一路,但却狡猾得很,每一个监控都没露过自己半点儿特征,而当时跟你缠斗的地点又是在监控死角……”
“要我做什么?”
“啊?”
潘慧娥摸了摸鼻子,她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儿,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要比她预想的要好了不少。
她没再说那些有的没的,只道:“歹徒既然已经盯shang了你,以后势必还会来找你……”
“所以,”宋青禾问:“你们想拿我做诱饵?”
听了这话,潘慧娥尬笑一声,点了点头,“你的答案呢?”
“能把人找出来就行,以及,“宋青禾抬头,对上潘慧娥的双眼,冷静的道:“我要确保我的人身安全。”
“没问题。”
说话间,潘慧娥掏出一块儿手表,“从今天起,我们警察就不能再明目张胆的bao护你了。这是电子追踪器,一有危险就按它右边的疙瘩,我们警察随叫随到。”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左上边的是录音用的。”
接过手表,宋青禾泯着唇,就将它套在了手腕上。
从办公室出来,再回去时,宋青禾的手里多了个绿色幸运草书包,是潘警官送她的,说这是个幸运的书包。
她抓着书包,心里却半分幸运感都没有。叶海生死未卜,那位伤了他的歹徒也不知何时会找上门儿来。以至于学校里的糟心事儿反而都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她一回班,班里立马就传来了阵儿阴阳怪气声。很显然,对于“她拿开水浇宋茜”这事儿,他们都义愤填膺。所幸宋青禾注意力全都放在放学之后,并没在意那么多。
眨眼就到了放学,宋青禾扯起书包,就要走人,却在这时,一只手拍在了她桌子上,这只手肥且厚,她再熟悉不过了。
宋青禾抬头,看向前桌的胖子。
“哟哟哟,什么眼神儿?”胖子呵呵了声,一把将她桌子上的书扫落在地,狠狠踩了一脚,道:“丑八怪,老子忍你很久了。”
宋青禾冷冷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跟宋茜道歉!”
听了这话,宋青禾平静的问:“若是我不呢?”
“那就别怪老子打你!”
宋青禾攥着书包的手紧了松,松了紧。最后,她放下书包,默不作声的去捡自己的书。
胖子站在那里,一看宋青禾竟然敢这般无视她,便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踹了她一脚,“ni他妈耳背?”
他这一踹,直接把宋青禾刚捡起来的书给踹了个七零八落。下一刻,宋青禾猛然起身,挑、抹、转、翻之间,直接大力的将他摔在了地上。
她拽住胖子两只胳膊,用膝盖顶住他的腿弯,一把将他扯起来,冷声道:“把我的书捡起来!”
“你……你做梦!嘶……啊!”
胖子还没说话,就被宋青禾扯了下肩膀,他的肩膀被扯成了了个诡异的姿势,胖子嘶吼道:“黄毛!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丑八怪……啊!”
他这一说,宋青禾一把扯住他的头,将他抵在桌子上,冷冷的瞥了眼旁边的黄毛。
黄毛被她这么一盯,心下一紧,不由后退几步,蹲在地上捡起了书。胖子被扯得难受,连连求饶道:“我…我错了还不行吗大姐?麻烦您行行好,放我一马?”
下一刻,宋青禾丢开他,拿起自己的书包,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只留给周遭的人留了个冷漠绝情的背影。
出了班门口,眼前婷婷嫋嫋的花,经风一吹,花朵洒在空中,纷纷扬扬飞下来,在地面上打着旋儿,颇显灵动俏皮。
看着路面上那层相互追逐的花瓣,宋青禾一脚踩上去,就像跌进了云层之中,心中突然清明了不少。
说来也是,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不能总是一昧的妥协,偶尔做出一些改变,哪怕是不好的经历,改变了,就不至于再像从前那样了。
一出校门,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再度袭上脑海。宋青禾皱了皱眉头,不由加快了步伐。
等走到街边的广角镜前,她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距离自己四米开外的待着鸭舌帽的男人。在那人看过来之前,她低下头,故作镇定的往旁边的街道拐了进去。
与此同时,她摁了下手上的表。
很快的,身后的人也跟她走过了拐角。
宋青禾拽着书包带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遍又一遍的告诉着自己这和平常回家一样,什么区别都没有。
穿过街道,眼看就要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去了,宋青禾的心也跟着忐忑了起来。黑衣人拿刀砍她的画面历历在目,她没法儿确定警察到底来了没有,如果再走下去,万一警察没来或是迟了,她岂不就……
刚想到这里,宋青禾一抬头,直接跟迎面儿来的人撞了个人仰马翻。下一刻,那位撞她的人将她拉起来,连连道:“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不是故意的,姑娘,您没事儿吧?”
宋青禾愣了愣,连忙回头看去,身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那人的踪影。
他已经察觉到异常了?还是说……
随着那人的失踪,她的心也变得沉重了起来。这下敌在暗她在明,那人什么时候出现她都不知道,到底还要不要前进?
“姑娘…姑娘?”对面的人摆了摆手。
宋青禾回过来神儿,看向那人。
“刚才真是对不住了,对了,”那人连忙把抱在怀里的花抽出来一朵,略带歉意的道:“这个就当做是我对你歉意的表达吧,对不住,我还要赶路,那什么,你胳膊上的血……”
宋青禾往他指的地方看去,就看到自己胳膊上破了皮儿,应该是刚刚摔倒时蹭到了地面,手表也被蹭到了。
她接过花,道了句:“没事。”
别过那人,宋青禾咬了咬牙,决定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