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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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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大叔的身体就贴了过来,随着他的靠近,温热的气温洒到脸上,她靠在货架上,已经退无可退。
心脏砰然跳动着,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她低下头,呼吸显得有些紧促:“北海又死了人,凶手和上次的作案手法一样,大叔…你不知道吗?”
她忐忑着抬头,对上大叔的眼睛,他看起来分外平静,平静到丝毫不像听到有人死了应该有的表情。下一刻,大叔仰起头,露出完美的下颚线,将货架上的东西搬下来,再度与她拉开了距离。
…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话之时,大叔将箱子抱到地上,费力的开着盖子,道了句:“你来这里,是在怀疑我?”
怀疑他?怎么可能?她担心的是,他有没有去找凶手,有没有舍身犯险。
她跟在大叔后面,大着胆子道:“绑架孙荇儿的绑匪留了封信,说孙先是凶手。可大家都说,他跳进了化工池,已经死了,警察也亲眼看到了。”
“嘭”
盖子被掀开,一只只鱼头横七竖八的堆在里面,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腥臭味儿。
闻着鱼头的味道,宋青禾心里一阵儿恶心。通常打渔的卖鱼都不会将鱼切的这么细碎,只有鱼的成色不好之时,才会被肢解售卖。
大叔这鱼……
大叔起身,将案板上积攒的鱼头丢进去,道:“是吗?”
“大叔不是一直在追查凶手吗?那跟你交手的人,是孙先吗?”
大叔没回话,自顾自整理着鱼头。
没等来他回答,宋青禾泯着唇,往木屋里走去。一圈儿看下来,木屋里除了鱼就是鱼,货架的另外一边架着张木板搭的床,除此之外,屋中没有任何能够藏身之处。
她走回来,望着案板边半开着的窗户,心情有些复杂,如果跟她交手的人跳窗跑了,至少也该有动静才是。但那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半点儿动静都没有,就这么消失了。
“大叔,我听说,来的时候,你带了绳子和麻袋……”
“砰”
身后传来了道巨响,宋青禾话没说完,一个回头,就看到大叔倒在了地上。他剧烈的咳嗽着,一口血喷在地上,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宋青禾大脑空白了两秒,着急忙慌的帮他翻找着药。然而,她翻遍了他身上所有能装的地方,都没有找到药。
“大叔,药呢?药在哪里?”她手忙脚乱站起来,在房间里四处翻找着,里面除了鱼就是鱼,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这个时候送大叔去医院,应该还来得及,不过,这里与荒郊野外无甚区别,只单单凭她一个人……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砰”了一声,宋青禾偏头看过去,发现旁边的角落里有块儿木板在响,她拿起蜡烛,仔细看去,就看到地上有块儿木板挪动,底下似乎有人。
她正要挪开木板,一阵儿凉风吹进来,吹灭了蜡烛,房间再度陷入黑暗,她回头看过去,外面的门完全被打开,门前站着个黑影。
她捂住嘴,一动不动。紧接着,那道黑影听见动静,喊了一声儿:“老赵?”
一听声音是老伯,宋青禾松了口气,连忙跑过去,死死的拽着老伯,“大叔犯病了。”
听了这话,老伯心头“咯噔”一跳,立马走进去,小心翼翼的摸上大叔的胳膊跟脸,他的身体冰的吓人,一动不动,已经晕了过去。
医院。
宋青禾等在手术室外,满脸焦灼。她在门外走了一圈儿又一圈儿,迟迟没能等到手术室开门。到底生了什么病,能到这种严重的地步?
想到这里,宋青禾看向蹲在角落里,裹着衣服,满脸自责的大叔,快步走过去,问道:“上次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大叔生了什么病?”
老人脸色难看,紧紧绷着嘴,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叹了一声,抹了把脸,什么都没说。
“老伯……”宋青禾满脸复杂,“为什么?他得了什么病?需要一直隐瞒下去?老伯,我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他生病了,却从……”
“癌症,晚期。”
癌症?晚期?这两个字儿在宋青禾的脑袋里重复着,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大叔得了癌症?晚期?没……没救了?要死了?这些念头一遍遍的在心头反复出现,压得她一副喘不过气来。
“不是我不告诉你,告诉你了又有什么用?”老伯抓着所剩不多的头发,神色复杂,“老赵命苦,我认得他那会儿,他还在化工厂上班,隔三差五会出来钓鱼,日子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还能定时给家里打上笔钱。”
“不过后来,化工厂出事儿,厂里的人陆陆续续离职,老赵也在那时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再见过他。等再回来时,他比之前消瘦了不少,说是回了趟草原,离了次婚,要跟我一块儿出海打渔。”
“最后我才知道,老赵也得了癌症。但已经太迟了,老赵拔了管子回来这里,就是因为知道没救了,想好好度过人生的最后光阴。”
“没……救了?”
霎时之间,不相信、疑惑、这些情绪积压在心头,压得宋青禾喘不过气。她抬眼看老人,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沧桑,眼神真切到让人压根儿就没法儿不信。
所以大叔癌症晚期,又为什么对凶手那么念念不忘?等等,化工厂?孙先之前不就是化工厂老板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宋青禾暗淡下去的心再度有了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距离真相,似乎又更近了一步。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一看见大夫出来,老人第一个走过去,佝偻着背,用既复杂又忐忑的语气问了句:“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看着老人,神情凝重:“赵丞这次的状况十分严重,癌细胞扩散了,必须要做全胃切除手术,不能再拖了。”
听了这话,老人踉跄了步,一下像老了十岁。他泯了泯唇,小心翼翼的问:“如果切了,还有几天…”
“说不准。”
“不过,最好是做手术,待在医院里。”
病房。
宋青禾跟在老人身后,俩人一块儿站在病房外面,迟迟没敢推门进去。在宋青禾的目光里,那扇门就像生与死的距离,一旦进去,就要接受不得不接受的现实。而她,她不想面对这一现实。
下一刻,老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无孔不入的阳光扑面而来,越过老人的头顶看着窗边儿,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漫上心头,宋青禾倍感疲惫。折腾了一个晚上,天都亮了。阳光照进来,却又让她觉得身上凉的刺骨。
她走过去,看着大叔,这是她头一回这么仔细的看他,苍青色的胡茬、凌乱的头发、以及深邃的眼睛,每一样特征都在写着他的疲态。
消毒水的味道真难闻,她的鼻子跟眼角都酸了。
“老赵,你……怎么想的?”
“没事。”
说完,不等老人回答,大叔闭上眼睛,显然已经没了要再对话的意思。
看着大叔这般,老人双手背后,沉沉的叹了一声,回身对宋青禾道:“我去办手续,付医药费,你先在这里待着。”
老人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宋青禾跟大叔。气氛有些安静,宋青禾忐忑着坐下来,不安的扣着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听着这道声音,大叔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到了窗户那里。窗外有风、有阳光树影和飞鸟,与灌满了消毒水味道的房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收回目光,“你想知道的事儿,我未必能回答。”
“怎么得的癌症。”宋青禾泯着唇。
虽然大叔说了不会回她,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觉得他会回答。
大叔突然笑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怎么?癌症也是人想得就得的吗?”
“跟化工厂有关吧?”宋青禾紧紧盯着他,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想错过,企图能从他脸上看出来丝丝异样:“你…是不是在丰源化工厂工作过?我听说,在工厂倒闭之前,很多在那里工作的人,都……都得了癌症。”
说着,宋青禾又道:“孙先是老板。”
“你想说什么?”大叔回过来头,一脸凝重:“是在问我我是不是为了一己私怨才找的孙先?还是说……”
“那你是吗?”
“……”
回答宋青禾的,又是一阵儿沉默。
没能等来大叔的回答,她就再一次进了gong安局。这次之所以会进gong安局,并不是宋青禾主动去的,是因为警察又有了新的发现——叶海的指纹。
进去gong安局,宋青禾一推门,就看到房间里坐了一大群人,像是在开会。刚进门的脚尚未落地,她愣了两秒,就要将门带上,但下一刻,潘慧娥站起来,喊住她道:“等等。”
她对其他人道:“你们继续,不用等我。”
说完,潘慧娥走出去,将门带上。她正要说话,但等看到眼前之人衣服上的血迹时,却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身上的血,哪里来的?”
被这么一问,宋青禾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昨晚上在木屋时的画面,她面色略不自然,“昨天帮大叔搬鱼货时,不小心沾上的。”
潘慧娥双眼微眯:“今早接你上学的警察打电话跟我说,你昨天晚上没回去,你的邻居说你出去找了赵丞。”
她上下打量了翻宋青禾,她的衣服和鞋子上都蹭的有血,尤其是鞋子,上面的血已经干成了红黑色。潘慧娥皱了皱眉:“你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里的。”小木屋里有人,不清楚是不是叶海,现在又找到了叶海的指纹,在尚未明确警察的意图时,她不能把那里的事说出来,“昨天搬鱼货,大叔复发,去医院复查。”
“癌症是吗?”潘慧娥问。
宋青禾猛然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大叔得了癌症这事儿,应该没几个人知道。不,不对,万一是她查了大叔的病历呢?但问题是,她查大叔干什么?还是说,她已经怀疑到了大叔身上?
潘慧娥没回她,往旁边的楼梯口走过去,边走边道:“我们上楼再说。”
目送潘慧娥上楼,宋青禾犹豫了下,便跟了上去。等上去之后,潘慧娥掏出一串钥匙,将挨着楼梯的那扇蓝色铁门打开,就走了进去。
宋青禾跟进去,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皱着眉头,下意识的曲起胳膊,想要抓住书包带子,却突然想起自己没带书包。
她泯了泯唇,将无处安放的手并在胸前,看了圈儿四周。这间房间很干净,几乎没放别的东西。她看到潘慧娥在柜子里拿出来了本册子,便走过去,等她说话。
潘慧娥把蓝皮儿册子放在桌上,揉着眉心,叹声道:“上个丰源化工厂污染致癌的案子,是我接手的。绑架犯留下有人名的信件之后,我又连夜翻了一遍这起案子所有的zi料,赵丞这个名字,也在上面。”
“……”
果然,还是查出来了吗?她不安的抠着手,问道:“然后呢?”
“然后?”潘慧娥瞥了眼宋青禾,这不像是一个收到这种消息的人应该有的表情,要知道的是,如果查到大叔跟上个案子有关键,他绝对摆脱不掉嫌疑。
她定了定神,道:“我查到的zi料是,他在工厂出事之前就已经离了职,之后便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