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虎威》菲莉娅

2、红色的雪

　　贾薇珑看着书，太阳渐渐移到另一边，阳光也移到了窗外。她的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了一个人，也在翻看着一本书，大概坐着也很久了。她觉得有点渴，把书签夹进刚才看的那页，合上书，拿出书包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瞥见面前那个人也把书合上了，递过来一张纸，纸上写着：“你好，做个朋友吧。”他指了指薇珑手里的书，又指着自己看着的书的书名对她说：“你看这本书很久了吧，我也在看这本书。”因为在阅览室，他说话很轻，但他的意图却让人一目了然。
　　薇珑站了起来，背起书包，把书放回架子上，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那人却也跟着走了出来。她平时走得太慢，这时想提快点速度把后面那人甩掉也有点为难自己了。“贾薇珑，你等等我。”那人虽然这样说着，却很容易地赶上了她，他站在她旁边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薇珑觉得很奇怪，自己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怎么会被这个陌生的人知道了名字？她站住脚站在下楼的楼梯上，好奇地看着他。
　　“我叫陈实，幸会幸会。”
　　“我没问你名字呢？”
　　“算是互相认识了，咱有缘人。”
　　“什么缘分，莫名其妙。”
　　“等下慢慢说。”他们已经走出了图书馆的大厅，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可以用正常的音量对话了。太阳光照亮了河对岸的树木，像是燃烧起了一片火把。
　　“你说。”他们走了一会儿，陈实却没说一个字。
　　“我说了，你就得和我一起吃个饭。”原来是想一起吃饭，这人刚才在图书馆坐对面还没坐够，看来想在餐桌上继续坐对面。
　　“你快说。”这里还离餐厅有段距离。
　　“我找书总找着你的名字，在借书系统里。”
　　“什么意思，借书系统怎么看得见我的名字？”
　　“我想借的书，总被你借走了。”
　　“图书馆里又不只有一本书。”
　　“是啊，我想看的好多书都被你借走了。”他说着报出一长串书名。
　　“哦，我晓得了，你向我讨书来了。”
　　“其实嘛，只是借讨书的名义做个朋友而已。”
　　“说话倒很实诚。”
　　“对啊，我就叫陈实。”
　　既然想做朋友，那就大大方方做朋友就是了。薇珑打了菜，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他也端着饭菜过来了，坐在了对面。和这么陌生的人吃饭，薇珑有点不自在，但又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那你还要看那些书吗？”
　　“托你的福，我把那些书都买了过来。”
　　“那你都看过了？”
　　“还没呢，现在都像砖头一样摆在架子上了。”
　　“我也是把书借回去看完的少，还不如在图书馆里看。”薇珑想到摆在书架上看了几页的书。
　　“没把卡拉马佐夫搬回去很明智，这样我也看得到。”没把这本上下两册厚厚的书带回去实在是因为太重了，带回去已经放满书的架子上也放不下了。
　　“你怎么知道看这本书的是我啊。”
　　“这真的很巧，我觉得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本来我只找到你的名字，后来你借书的时候我排在你后面，再后来就看到你在拿这本书了。”
　　“让你费了一番功夫。”
　　“不费半点力气，碰巧而已。”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吃好了饭，把菜盘拿到回收处，就走出了餐厅。现在正是下课的时候，很多人涌进餐厅，他们走旁边的斜坡绕了一个弯绕到了一边的小路上。这小路的一边是新建的操场，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是图书馆。在中午的阳光里显得巨大的图书馆的影子已经消失了，但现在它自身的轮廓反而有点像一个影子。
　　冬天的太阳落的早，已经隐退到地平线下了，大地却还是很明亮。高低错落的树上落满了吱吱喳喳的麻雀，一路望过去都是好看的剪影。偶尔有几辆车隔着树林驶过去的时候，轮胎压过滚动的石子和泥沙，带来一阵呼啸的风声。大路上喧闹沸腾起来的人群围绕住了这条像安静的岛屿一样的小路，四周是海洋波涛汹涌的浪潮。
　　他们进了图书馆，图书馆里的座位都是被各种厚重的参考书和一叠叠试卷堆满了。他们又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陈实刚才把书放在她的位置上，他看的是《卡拉马佐夫兄弟》的上卷。
　　天渐渐暗了，再过一会儿晚课要开始了。本来专心看书的薇珑不大会在意外面的声音，那些平日里细细碎碎的人声汇集成的河流会很快就涌向一个方向然后消失了。但是现在路上传来的嘈杂声却带着不安和焦躁的气氛从那片未知的黑暗里弥漫开来，教学楼那里还有几声尖锐的尖叫在不断放大。薇珑看了下手表，已经是晚课的时间了，怎么会这么吵闹。
　　陈实把手机递过来朝向薇珑，“出事了。”他虽然是轻声说着，薇珑能感受到他话里的凝重。她看向他手机上那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躺在血泊里的女生，她穿着一件拉上拉链的深绿色羽绒服，里面露出白色的毛衣领子，黑色的牛仔裤，周边已经被血浸湿，黑色的长发缠绕着她的脸让人看不清楚她的面目，但也已经血肉模糊。这照片是用夜间闪光灯拍的，血的颜色暗沉的像黑色墨水，身上白色的衣裳又反着光，显得惨白。
　　一会儿，薇珑的班级群里也发来了好几张照片，很多人在群里议论纷纷。
　　有人说：“刚经过那个老教学楼，从天上掉下来一个黑影，原来是个人。”
　　“吓死了，刚要进教学楼就听见一声巨响，出门看场景惨不忍睹。”
　　“死的是隔壁班的那个班花哎。”
　　“听说是前几天和男朋友分手分的很不愉快，没想到就自杀了。”
　　“现在这年头，怎么这么想不开。”
　　“死的真惨。”
　　薇珑虽然换了专业，但是原来专业的班级群还留着，群里说的隔壁班是英语专业的二班。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陈实问道。
　　薇珑点点头。这人叫池清子，薇珑记得在大一的时候和她一起上过课，记得那时候的她还很热情地要求薇珑加入她的小组，感觉是一个很开朗的人，没想到会为了失恋而自杀。
　　他们去到老教学楼，那个躺着的人周围已经被一圈黄色警戒线围起来了，几个穿着保安衣服的人守在那里。学生都被赶进教室里，教室里一片明晃晃的白炽灯，只有这个教学楼在一片黑暗中。
　　“下雪了。”薇珑看到天上飘下来一片片雪，这样洁白的雪花里面包裹着的却是空中的灰尘，这雪片落到那个躺着的人冰冷的身体上，这雪很快就会把大地都包裹起来，一切看起来都会那么干净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