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烽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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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健这才讲述起这几日奇异见闻：原来他还记得当日所进那庄院的样子，三宝村又占着通到清风山的唯一道路，相当好认，他便扮作乞儿沿村路讨饭，在彼处逗留了几日。
这侯健也是个乖觉的，专拣面软心慈口松的老人家门上去，与他攀话。打听出那庄上是高太公家，本村里都是听他家驱使的佃户，及至后来他庄上种种不为外人知的勾当，也都套了出来。
这三宝村地处山南一带，东边高阜处紧挨乱山密林，西边是山顶瀑布冲流下来的涧水，当中倒是大片上好良田，因而比此间别村更富裕，这高家也是当地极有势力的大户。
但他却与清风山强人勾结，一面高价卖粮供山寨吃用，一面抬高租账压榨村民，利都是他家得。清风山一带大户也都没甚两样，唯他家与贼人来往最密切，因有前面合伙坑害呼延家之事。
自清风山几次行动失利，折了头领，又暴露给官府，这些大户便不把他放在眼里，急要与他撇清。
燕顺做了寨主，王矮虎做了副寨主。他两个商议重振威风，正好与这些人撕破面皮，也学着二龙山的样，下山来拿几户人家作筏子，洗劫一空。
他却对乡里放话道：“我山寨里原是公道买卖，都是这些歹人贪污了百姓的报酬，压榨乡里过得加倍苦了。如今替本地除了这些祸害，你那百姓有愿上山入伙的，财物均分。将来所有收益，除留一半入公库，亦是如此。”
山下多有衣食不周的贫民，得了这话，都情愿上山，转眼山寨里就聚集了六七百人。
三宝村虽没几个敢叛上山的，但高家庄上晓得下一个便要对付他了。
高太公两个儿子高材、高能也不是好惹的，各有武艺在身，马上聚集庄客和村内壮丁，拉起共七八百人，晓夜提备，保卫村坊。眼看那里要有大厮杀了。
众人听到这一连串骇人听闻的消息，一时面面相觑。侯健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回报的价值应能救自己一命。
只他还不能确定，那高家庄上参与陷害呼延灼和杨志，若他们敌清风山不过，吃贼人打破庄子，屠戮村民，到那时呼延通会不会出兵来救呢？
侯健见说的效果不错，乘机便抛出更有分量的消息：虽然高家庄每日警戒，号令森严，似准备得充分，其实满村中都在怕呢！纷纷传说那山寨不比往日。
清风山两个月前刚劫了一伙从北地来贩马的客商，得了一二百匹好马，原寨中那二百多个强人，每人都得了马；
他们又在此经营日久，装备得武器精利、衣甲齐整。此番人数又暴涨了三倍，新兵都集训过了，纵然比庄兵人少，只怕也十分了得。
又听人说道，其实高太公和两个儿子也不似看起来那般无畏，已做了两手准备。打得赢自是好事，拿了贼人解官请赏，怕的却是一旦失利，万事休矣。为保自身性命家财，他们已暗将了重金往州里疏通。
知府相公已答应他们交战不利时出兵救援了，也是听见这话才稳住人心，愿意出力死战。
呼延灼和杨志本在担忧清风山猝然崛起的危机，听到这里，心内怒火中烧，回想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如今才得分明。
清风山一带大户和村民久与贼寇暧昧不清，这件事韩知府早就知道！从他密捕了岭下那酒店的两个店家，这些对他已不是秘密了。
可是韩知府一面遮掩过去，拒不下力剿匪，直到二龙山屡屡生事；才刚支持积极备战，那头清风山又做大，这消息却压着不告诉他家；明知高家坑害过他们，收了礼竟答应随时催促呼延家发兵替他打仗。
此人真是个阴险狡诈、口蜜腹剑的小人。
呼延灼和杨志自己虽怒，却还觑着他爹脸色。那一日在州衙前撞见公差拿人的事，他们没对呼延通说过，他不见得知晓韩知府的全盘算计。若都知道了指不定恨成什么样呢！
呼延通只想到眼前让人如此戏耍，就已恨得不行，只面上还能撑得住。侯健讲完了半晌，他开口问道：“那高家人如何便知下一个就要对付他庄上？”
侯健一听见呼延通声音就不胜惶恐，道：“这个小人不知，村里人都是这样传说。”
也许因高家有钱，但清风山寨里暂时也不缺钱粮，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为山寨寻一条出路；也许是因三宝村都听高家庄号令，而少受“宣言”蛊惑，为了立威也须洗荡了他村坊。
但以一个将军的直觉来看，还有一种更坏的可能，才是促使快速膨胀的贼寇选择与昔日的盟友、如今的强敌快速决战的主因。
呼延灼也想到了，说道：“贼人莫不就是为了抢占那地面？那里是从青州城到清风山的唯一正路，官军若去清剿，除非从清风镇绕路，必要从此路来，在三宝村下寨。
一旦兵临山下，就是他的大危机了。清风山山势远不比二龙山险要易守，因此他要抢占先机，占了这村坊，堵塞官兵来路，扩大前沿阵地。
只要打破高家庄，整个村子就归贼寇所有了，他们便能够屯田养兵，既解决了生计，又有了块可以回旋的地盘。”
若是这样，他们再是对高家庄有恶感，不用韩知府逼迫也非得出手不可，绝不能让清风山阴谋得逞，陷官军于被动。一个二龙山已经够受了，清风山的威胁比那还要严重，一着不慎后果不可想象。
果然他爹这时也顾不得处理侯健了，教人给他松了绳索，收押看管。
呼延通先使探马星夜往三宝村勘察动静，自己点起军马，教连夜收拾了，预备随时起行。
……………………………
清晨，呼延灼和杨志还在睡梦中，呼延通得到回报：
当夜清风山六七百贼寇已经与庄兵、村民初次交手，战势甚猛烈，满村里都是杀死的尸首。两边各折了些人马，暂无输赢，贼人退回山上休整，怕是今日还会下来再战。
呼延通坐立不住，马上派人给韩知府报信，欲即时带两千军马，往三宝村征进。
呼延灼他两个一觉醒来，大战已蓄势待发。他俩直觉要发生什么，也跟着团团忙乱。
不能说是直觉，是一种很强烈的期待，但又不敢求他爹带上他们，心里又千不甘万不愿。
二人直奔马圈。自年前挨打以来，呼延灼就没骑过一次他的枣红马，杨志也只出去做客骑了一回青骢。他们虽放心自己的爱马一直被喂养得很好，但谁知这许多时日有没有闷出病来，或是养得娇惰了。
如要上阵，必须确保战马在很好的状态。
枣红马和青骢马不负人愿地精神抖擞，见到主人格外兴奋。他两个牵出马来，骑上便往军营里奔驰，查看众军卒的战前准备，来来回回地跑了好几圈，方回家来。
一切都有条不紊，但计划突然被打乱了。
不是他爹泼了冷水，呼延通正忙着与军官们开会布置。是去州衙请令的人回来了，韩知府不同意立刻出兵。
呼延通让人问到他脸上，等于明着告诉这些事情他们全都知道了。
但韩知府面皮之厚超出他们的想象，他的回答等于不介意呼延通知道，同时又不同意马上兑现他对高家庄的承诺，理由冠冕堂皇：
既然村民自发组织民团抵抗了，就要相信他们的实力。这些人保家卫土的信念远强过官军，若能胜，便不用州里费一兵一卒；即便敌贼寇不过，也可以先消耗他们，大大减少官兵的死伤。只要让他们先顶一下，待露出败绩，再去支援不迟。
不提呼延通怎样骂人，呼杨两个倒觉得知府算的有些道理，以他们前世的经验，民团确实强过官军百倍。
三打祝家庄他俩没经历过，但只后来一个曾头市，就让梁山军吃了多大的苦头啊。没准这个曾经跟他们作对的高家庄也有强兵能将、有谋之士，能跟清风山正好相克呢。
………………………
这一日，几十里外的沙场上尸横遍野。
战到黄昏，胜负已决。高材死在乱刀之下，庄被打破了，高太公投缳而死，百姓大多投降了，少部分跟着高能和残存的庄兵，乘着夜色落荒逃走。清风山占领了这个村落。
当夜逃离乡土的不止这些人，还有先前被劫的几个村落誓为良民的百姓，以及附近其他村子里唇亡齿寒、忐忑不安的男女老幼，都拖家带口，望青州城里逃奔。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烽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