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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童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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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内,死寂如同实质,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那扇破旧的木门依旧紧闭,门缝外的黑暗仿佛吞噬了一切声响,连同那只恐怖的血红色眼睛一起消失了。但它留下的冰冷和死亡,却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钉在了每个人的神经上。
地上,那个脖子被无形力量拧断的年轻人尸体正在迅速变冷,身下深色的液体浸染范围不断扩大,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与屋内的腐朽气息混合,催人作呕。他的眼睛还圆睁着,残留着极致的恐惧,空洞地望着歪斜的天花板,像是在无声控诉这突如其来的厄运。
“床位……他的床位时间到了……”老李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身体微微发抖,视线不敢再落在那具尸体上,仿佛多看一眼,下一个就会是自己。
恐慌在无声地蔓延。
人们挤作一团,瑟瑟发抖,目光惊恐地扫视着四周每一寸阴影,每一道裂缝,仿佛那只血红色的眼睛会从任何地方再次冒出来。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可能引发彻底的崩溃。
商瑜脸上的玩世不恭早已消失殆尽。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门缝,又看了眼那具尸体,眉头紧锁。夏何站在他身旁,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他强迫自己分析现状:“不是物理攻击。没有任何痕迹。像是……规则被触发了。”
“触发条件是什么?”商瑜站起身,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夏何能听清,“恐惧?靠近门?还是……在特定时间产生了某种特定的念头?”他想到了餐厅,规则似乎总与选择和意念有关。
夏何摇头,信息太少了。但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扇门,那条诡异的缝隙。“那只眼睛……它像是在确认。”确认目标?确认死亡?
“确认‘预订’生效。”商瑜冷笑一声,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效率真高,堪比外卖准时宝。”
他的冷笑话在此刻没有带来任何缓和,反而让气氛更加诡异。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一个戴着眼镜女人突然尖叫起来,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门挡不住它!它会进来的!我们都会死!都会像他一样!”她指着地上的尸体,情绪彻底失控。
“闭嘴!你想把别的什么东西引来吗?!”老李低声呵斥,但声音同样带着颤抖。
“那怎么办?出去吗?外面更危险!那些坟……那些果子……”有人绝望地反驳。
出去是死,待着也可能是死。绝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一切。
“轮流守夜不能停。”夏何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带着一种镇定的力量,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但不能再靠近门。所有人,退到最里面的墙角。守夜的人面朝内,背靠墙,重点观察屋内情况。”
“观察屋内?”周旭声音发颤,“屋里……屋里除了我们,还有什么?”
“不知道。”夏何坦诚,“但那只眼睛是从外面看进来。如果‘它’的杀人方式是基于某种规则而非实体闯入,那么背对墙壁至少能避免第一时间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或者被从背后偷袭。”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或许能降低风险的办法。
商瑜挑了挑眉,似乎对夏何的冷静决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欣赏。他附和道:“听他的。现在自乱阵脚就是找死。分组不变,按新方法来。”
没有人有更好的主意。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听从安排。幸存的人们艰难地挪动到离门最远的墙角,蜷缩起来,如同受惊的鹌鹑。第一组守夜的人(包括商瑜)强打精神,面对着同伴和空旷的屋内,眼神惊惧地扫视着每一寸黑暗,感觉比面对门外的未知更加毛骨悚然——因为你不知道危险会从身边的谁身上突然爆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屋外的风声似乎变小了,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这种寂静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不安。屋内,粗重的呼吸声、压抑的啜泣声、心脏狂跳的声音清晰可闻。
夏何靠在墙角,闭着眼,却没有睡。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兔子童谣……大兔子病了,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死亡顺序?死法?那只血红色的眼睛,和童谣里的兔子有关吗?为什么是兔子?
还有那个小女孩……她似乎既是规则的执行者,又偶尔会流露出一丝异常。那声“妈妈”……
突然!
“唔……”
一声极轻微的、像是被强行捂住的呜咽从人群里传来。
夏何和商瑜瞬间睁眼,锐利的目光同时锁定了声音来源——是那个之前情绪失控的眼镜女人!她此刻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对面的墙壁!
所有人都被这动静惊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那面布满霉斑和裂缝的木墙上,其中一道狭长的阴影裂缝里,不知何时,竟然也嵌着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一模一样!浑浊、黏腻、充满了恶意!
它一动不动地嵌在裂缝里,无声地注视着屋内的人群!
“啊——!”终于有人忍不住发出了短促的尖叫,又立刻自己死死捂住。
几乎在眼睛出现的瞬间,眼镜女人身体猛地一僵,双手无力地垂下,眼球夸张地向外凸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勒住了脖颈,她的脸迅速变成青紫色……
“别看那只眼睛!”商瑜猛地低吼一声,同时一脚踹在旁边一个正呆呆看着墙眼的男人身上,将他踹翻在地,避开了视线接触。
夏何也立刻厉声喝道:“所有人都闭上眼睛!低头!不要看任何奇怪的地方!”
幸存者们如梦初醒,惊恐万状地紧紧闭上眼,死死低下头,身体抖成了筛糠。
“咯啦……”
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眼镜女人的脑袋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边,凸出的眼睛里失去了所有神采,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步了第一个死者的后尘。
又一个人死了。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相对“安全”的屋內墙角!只因为她看到了墙缝里的眼睛!
那只嵌在墙缝里的血红色眼睛,在完成“处决”后,如同出现时一样诡异,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留下那道深不见底的黑暗裂缝。
木屋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和绝望。连哭泣声都没有了,只剩下无法控制的、剧烈的颤抖。
规则更加清晰,也更加残酷了。不能看!不能与那只眼睛对视!甚至可能……不能注意到它!它可能出现在任何缝隙、任何阴影里!无处不在!
“床位预订……是通过视线触发的吗?”夏何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回想起第一个死者,他也曾惊恐地看向门缝。
“更像是‘标记’。”商瑜的声音冷得像冰,“被它看到,或者看到它,都可能被标记为‘预约’成功。然后……到点‘配送’。”他用了一个极其残酷却形象的比喻。
守夜还有什么意义?他们防不住从墙壁里、从阴影中出现的死亡之眼。
“童谣……”夏何忽然低声说,“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
他一遍遍重复着这首诡异的童谣,试图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感。
“抬……”商瑜眼神微动,“六兔子抬的是什么?如果是五兔子的尸体……它为什么需要抬?五兔子是怎么死的?病死的?还是……像他们一样?”他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
“脖子断了。”夏何猛地看向那两具尸体,“五兔子死了……死法可能也是……脖子断了?童谣在预告死法?”
“那‘抬’是什么意思?六兔子因为抬了尸体,所以也死了?‘抬’这个动作是触发死亡的条件?”商瑜快速分析,“如果我们避免做童谣里‘兔子’做的事,是不是就能规避死亡?”
这是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却是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一丝微弱的逻辑线索。
然而,童谣里的行为太多了:瞧、买药、熬、死了、抬、挖坑、埋、哭泣、询问……哪些是死亡条件?哪些是生路提示?完全未知。
更可怕的是,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第几只“兔子”。死亡顺序是否是固定的?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夏何沉声道,目光再次投向那扇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能坐以待毙。”
“你想干什么?”商瑜看向他。
“如果‘它’的眼睛可以进来,‘它’本身或许也能被观察。”
夏何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下一次,如果眼睛再出现,不能看,但要试着……捕捉它的规律,或者它出现前的征兆。”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提议,无异于刀尖跳舞。
商瑜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队友,你这作死的勇气,我很欣赏。”他顿了顿,“不过,算我一个。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出了风头。”
漫长的夜,在极致的恐惧和煎熬中继续。
没有人敢再睡,也没有人敢真正地“守夜”。大家只是麻木地蜷缩着,紧闭双眼,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祈祷着那只索命的血眼不要注意到自己。
夏何和商瑜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同样闭着眼,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振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源自意识深处的哼唱声,幽幽地飘了进来。
那调子古怪而熟悉,带着孩童的天真和诡异的空灵,断断续续,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是那个小女孩哼的歌!
哼唱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唱着那首死亡的童谣: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 “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
歌声缥缈,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就在歌声唱到“六兔子抬”这一句的瞬间——
夏何和商瑜几乎同时感到,正对着他们的、那面空无一物的墙壁上,一股极其阴冷粘稠的恶意骤然凝聚!
来了!
两人心脏猛地一缩,但没有睁眼,而是凭直觉和超凡的感知力,猛地向两侧翻滚避开!
“噗嗤!”
一声轻响,仿佛什么东西刺入了他们刚才背靠的墙壁位置。
紧接着,那诡异的哼唱声戛然而止。
冰冷的恶意如潮水般退去。
夏何和商瑜喘息着稳住身形,依旧紧闭着双眼,但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们刚才靠着的墙壁上,两道深色的、仿佛被什么腐蚀过的痕迹正在缓缓浮现,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
那只眼睛……刚才试图直接穿透墙壁!
而那句“六兔子抬”,就是它发动攻击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