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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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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荒的地动声势浩大,但是只有一个地方纹丝不动。
亭奴安静地从水下钻出,美丽而温顺的目光垂在动荡不休的水面上:“大人。”
一女子单手把玩着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嗯”
亭奴很是习惯这位大人的沉默。
自从上次大人来到南荒之后便很是郁郁,只是亭奴并没有那般胆量与她交谈。
毕竟是能从腾蛇等神君的追杀中安然无恙地活下来,还瞒天过海算计柏麟帝君的罗歇上神,只这一条便能令无数仙家自叹弗如。
不过罗歇上神自那日骗过腾蛇等人之后便来到了南荒,整日看着一块其貌不扬的光滑石头若有所思。
也不知这石头与罗歇上神的过去有何等的渊源。
就在亭奴垂首静思的时候,从虚空中滚出一团紫色的毛茸茸。
“哎呀!你们这破地方怎么还地动山摇的,疼死老娘了!”
亭奴看着一只紫色的狐狸呲牙咧嘴地甩了甩沾上泥土的毛发,抱怨着。
罗歇上神懒懒地看了她一眼:“东西带了么?”
那紫色狐狸蹲坐在地上,眼睛滴溜溜转:“自然是带了的,不过你真的能帮我救无支祁?”
无支祁?
亭奴在一边听着,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毕竟是抢走了钧天策海的魔域强者。
“你可以不信我,”罗歇上神拿着卵石的手轻轻垂落在膝盖上,她本就侧躺着,如今艳丽的眼尾乜过去,“单靠你吸取男子精血,你要等上多少年才能见到你的俏郎君啊?”
紫狐闻言有些忿忿,但是她自己是知道的,自己天资并不出众。
如今强行借助男子精血修行先不说根基虚浮,速度却远远没有达到她希望的程度。
这样下去想要救出无支祁,天方夜谭。
她虽然久居高氏山,但对罗歇上神被诛杀之事也有所耳闻。
所以罗歇上神与她联络之时,紫狐是真的吓了一跳。
尤其是她说她要与自己做交易,只要紫狐愿意把万劫八荒镜的碎片给她,她就保证在半年之内救出无支祁。
千年时间何等漫长,紫狐很怕无支祁在幽深的焚如城过得不好。
那些天界的人一个个心黑手狠,无支祁又是魔界左使定是日日受折磨,这么想着紫狐心都要碎了。
因此她咬咬牙还是赶来赴约了。
罗歇眼尾一扫,看着这小狐狸眼睛怎么动就知道她怎么想。
罗歇提起了点兴味,她用一种不大热情的语调说道:“你这般抛却性命想要救他出来,就不怕他根本就不记得你么?”
“我记得魔域左使无支祁是个极爱美色的,你,恐怕只是他的沧海一粟而已啊。”
紫狐闻言喉咙发出咕噜噜的怒声:“你懂什么!无支祁他不会忘记我的!”
“我跟无支祁是不一样的!”
“算了,你肯定没有喜欢的人,我不跟你计较,”紫狐反驳着反驳着自己反而平静下来,她歪着头蹭蹭自己的毛发,显得很平静。
只要无支祁看到她肯定能认出她的,因为她是陪伴他那么久的,独一无二的小狐狸呀。
这么想着,紫狐微微昂起了头,却冷不丁地听到了罗歇开口。
“有哦。”
紫狐眼睛一亮:“那你该明白我的心意,无支祁我是一定要救的,不管过多少年。”
女子恹恹地开口:“我跟你可不一样。“
“我跟他之间已无瓜葛,再见也不会心生波澜。”
气氛就这样凝固了起来。
紫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圆场,只得从尾巴里衔出一大块万劫八荒镜碎片:“喏,给你,不过你得与我定下天道誓言。”
天道誓言,违者必遭大日金焰烧灼而死,紫狐还没听说什么是大日金焰烧不尽的。
“可以。”
紫狐摇摇尾巴,她不喜欢这个让她毛发湿哒哒的地方,与罗歇定下天道誓言后便离开了。
罗歇从怀中拿出另一枚万劫八荒镜碎片。
这是少阳秘境秘境中的那一块,她将这些碎片拼合在一起,手中出现了一面残破的镜子。
她一抬手,镜子飞到亭奴面前:“拿上这万劫八荒镜去找个地方躲着吧,待到褚璇玑出来,便给了她。”
亭奴看着镜子上的两块残缺之处,默默伸手接过镜子,几个摆尾,人便消失了去。
罗歇眯眼看了看灰白的天色,约定的时间大约要到了。
他大概也该来了,只是她不能让他破坏了她的布置。
况且,她与蔺襄当年不欢而散,如今也该有个了结。
从此无怨无爱,各自前行。
昆仑山上,晨风渐兴,冷露在高大的昆仑木上凝结然后落下,落在昆仑山君蔺襄指尖。
他浅白的睫羽轻轻一颤,看了一眼天光。
他伸手抚过草木,自言自语道:“是时候了。”
缓缓起身的昆仑山君气息沉寂,身上白色的衣衫像是落在他身上的一层雪。
他一步踏出,便离开了昆仑山地界。
“山君!非诏令,您不能出山啊!”
蔺襄垂眼看了一眼拦路之人,天帝的人。
他毫不在意地一挥袖子将人斩杀:“挡路,死。”
于是其他仙神便都不敢动作了,都说昆仑山君蔺襄修行寂灭大道是个呆性子,怎的今日一见竟是个杀神。
蔺襄便自顾自走自己的路了。
山谷中的天帝似有所觉地看了一眼蔺襄离去的方向,但天机遮掩,也未能看出所以然来。
蔺襄刚到南荒,就感知到一道熟悉的气息。
他毫不犹豫地追随着那道气息而去,巫族全然被他抛在身后,只是来到一山谷前时又踟蹰不前,像是在胆怯自己可能会得到的结果。
“故人既至,何故不前?”罗歇半和着眼,气息平和传音道。
“……”蔺襄沉默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出口的话也带着一种如梦初醒般的恍惚,“我…心中有愧,不敢扰你清静。”
罗歇冷笑了一声,没做应答。
还是一摸一样的胆小鬼。
“那你来做什么的?”
山谷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蔺襄的手指微微一动,他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
原来不是幻觉。
蔺襄有些无措地抿唇,一言不发地席地而坐。
“我……我来看看,巫族。”顺便杀了他们。
“哦。”
山谷里的罗歇躺在石台上,眼睛看着灰白的天空,轻轻应了一声。
蔺襄觉得这样寂静的空气也很好。
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有精神,总的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此地风景不错。”所以我想停留一会儿。
况且巫族那边,似乎也不用他动手了。
蔺襄看了看遥远的蚩灵山,山体上空像是被墨水染黑一般笼罩着强烈的秽气。
不知是堆叠了多少生命才积累起来的怨魂张牙舞爪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就算他不去,这么强烈的秽气也会断绝其中所有生机。
这么想着,蔺襄心安理得地继续停留在罗歇允许的范围之内。
他没有能留住她的手段,但是在她显而易见的默许之下求取些微陪伴的时间也应当在她容忍范围之内。
如他所料,山谷里没有声音,但是香气一如既往缓缓勾连住他的思绪。
天地俱寂。
……
刺啦——
微微的火光照亮了地底的暗室,白发苍苍的大巫祝面色蜡黄,枯瘦的手指将一缕火苗弹到一旁的灯台上。
火苗触及鲜红的血肉猛然灼烧起来,窜起来的火焰照亮了暗室的地面。
大片大片浓腻的鲜血泼洒在地面上,像是活物一般纽结着朝着一处鲜红色的棺椁流过去。
大巫祝咳嗽了几声,发出癫狂的笑声:“腾蛇?哼!只要我手中还有这战神转世炼化的怨魂尸偶!你们就都得死!!”
“嗬嗬—大、巫祝,我是忠心于…你的啊!”
大巫祝看着地上还没死透的其他巫祝,飞起一脚将他的身体踢得粉碎。
他缓慢地转过身,看着越发鲜红的棺椁,松弛的皮肤上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忠心?巫族从来不需要忠心!你得怨恨!怨恨!”
“怨恨和罪孽才能污染巫神的魂魄,污染战神的魂魄,我们才能奴役它们!”
“哈哈哈哈哈,醒来吧!怨魂哺育的尸偶巫黎!为养育你的巫族奉献你全部的力量!”
"杀了那些入侵者!"
鲜红的棺椁颤动着,棺盖猛然掀开,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按在棺椁的边沿,鲜红如血的蔻丹闪着死气沉沉的光。
“养育?嗤——”
阴冷的女声在暗室中回荡:“杀了你哦,死老头。”
……
巫族底蕴还是有的。
地下的震颤连绵不绝,璇玑很快适应了这样连绵不绝的颤动。
但是真正吸引她注意力的却是从上空连绵不绝不断飘散下来的黑色的雪花?
璇玑微微抖落身上不明为何物的黑色雪花,面色沉凝。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阿黎留下的咒法,是以将这些东西挡在距离身体一寸左右的半空中。
但即使透过咒法,璇玑也能感觉到这黑色雪花散发出来的污秽气息,这让璇玑忍不住皱眉。
腾蛇恢复了人形从空中跳下来,他在天上皮肤上沾上这雪花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自己的皮肉里钻,他担心底下的褚璇玑,就暂且放过剩下逃窜的巫族人,找到了盯着黑色雪花研究的璇玑。
“臭小娘,你知不知道这什么东西啊,怎么沾上了还往肉里长?”腾蛇的声音在璇玑耳边响起,他看着自己被污染了一半变黑的皮肉,放下撩起的衣袖,神色很不好看。
“我也不知。”
“巫族的臭小娘呢?”
璇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遇到的情况,不过很快她就不用再把这些说出口了。
因为随着一声炸响,蚩灵山底下传来轰隆轰隆闷雷般的响声。
蚩灵山整个被抹平了,裸露出崖蛇之笼与外侧的无边花海。
洁白柔软的云姜花微微摇曳着身子,无知无觉地舒展着。
而那些黑色的雪花慢慢地飘落下来,落在云姜花上,残留下一片猩红。
然后洁白的花海便如此一点点地变成了摇曳着的无边血海。
腾蛇痛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臂膀。
璇玑猛地看向他:“腾蛇?”
“老子没事!”腾蛇咬着牙掀开衣袖,之前落上黑色雪花的地方如今出现了一个红点在他细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里,血红的云姜花一朵接一朵从枝头飘落下来,花瓣逐渐拉长。
璇玑和腾蛇动作敏捷地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这些云姜花。
少了云姜花的遮盖,花海之下的真实才终于显露出来。
森森骨殖整齐有序地保持着跪拜的姿势朝向崖蛇之笼,那些云姜花就是从他们的血肉之中,骨殖之间生长出来的。
璇玑是不太能体会恐惧一词,可她这一刻看着那些看似乖顺的骨架心间却感同身受般感觉到了他们的恐惧、怨恨和无可奈何。
腾蛇也被这样规模庞大的埋骨之地震撼了,他几乎张口结舌,甚至没能及时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
变故几乎就发生在一瞬之间,璇玑的耳边炸响腾蛇的嘶鸣——
血红的云姜花幻化做一根根血红的丝线准确无误地勾连腾蛇身体上的红点。
腾蛇被迫显化真身在崖蛇之笼的正上方不住地挣扎。
璇玑:!!
“哼哼哼哈哈哈哈!!”一团漆黑的人形颤巍巍地发出了嘶哑的笑声,”腾蛇的身体!我收下了!”
从崖蛇之笼底下探出一截漆黑的东西,臃肿肥腻如同焦油一般滞涩地行动着,朝着半空中被无数血红丝线缠绕着的腾蛇逼近。
“什么鬼东西!嘶!”
腾蛇奋力挣扎,然而这丝线却纹丝不动。
腾蛇的余光看到了有红色的丝线蠢蠢欲动朝着璇玑的方向游走而去。
“臭小娘?!快闪开!”
腾蛇的大喊并没有被璇玑听见。
璇玑徒劳地睁大眼睛,她眼睛上的咒印让她看到了无数混杂的灵魂碎片哀嚎挣扎,将整个蚩灵山化作无间炼狱。
所谓巫神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那已经不是烛九阴了啊,璇玑的心中翻涌着这样冷酷的明悟。
那是被无数怨恨与贪婪的欲念污染了的培养皿上吞杀了原本的良性菌种的霉菌。
只知破坏与吞噬,仇视着所有生灵,这样的东西,也配称为巫神?!
这是人贪婪的造物。
她看着那一团痴肥的黑色魂体像是蠕虫一般朝着腾蛇的身体贪婪地伸出触角。
她看着朝着自己接近的血红色丝线。
那凝结在丝线中翻滚着的痛苦像是锋利的刀刃在无人可知的角落里劈开璇玑的灵魂让她感受到一种无法平息的怒火。
他们这么能?!他们怎么敢?!
将所有的虔诚扭曲,将圣洁的祭祀供养改造成污染灵魂的血祭。
只是为了私欲而已!
璇玑垂下眼睛:“我不喜欢这样的巫族。”
“真恶心。”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跪伏在地上,曾经恭顺地献出生命的骸骨。
他们的灵魂徘徊不去,日夜受着云姜花侵蚀的折磨,看着自己的信仰崩塌。
血肉生命、灵魂情感尽数被榨干,只剩下一点点呓语消磨在日复一日空旷寂寥的蚩灵山中。
“阿玉,躲开。”
恍惚中,璇玑听到耳边巫黎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看过去。
入目的是一张苍白的脸,以及嫣红如血的嘴唇与指尖蔻丹。
“一摸一样的灵魂气息?”被巫黎抓在手里的大巫祝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他有些疯癫地摇着脑袋:”不!不对!我明明拘住了战神转世的魂魄练成了尸偶!”
巫黎轻轻推了璇玑一把才嘲讽道:“所以说你蠢。”
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兴奋的残忍语气说道:“她就是这一次的战神转世,而我…不过是从战神魂魄上剥离下来的戾气。”
“现在我来报复你们了。”
“几百年前本体没做到的,今天我就要在你眼皮底下做到!”
大巫祝一愣:“不!不可能!”
“除非你自己愿意牺牲在别人剑下,将自己一身怨力淬炼成孽火!否则根本不会有第二种办法能够消灭这些怨魂产生的丝线,也无法对烛九阴造成伤害!”
“这世上就算有这样的圣人!老夫也绝不相信会是巫黎那女人!嘿嘿,几百年前,巫黎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恋慕者死去而无动于衷。生于巫黎的你会为了别人而死?这绝不可能!”
巫黎的眼尾越发嫣红,她哈哈大笑着一把抓住空中游离的红线将大巫祝往地上一丢,睥睨道:“为什么不可能?”
"我跟你这种恐惧死亡,贪恋长生与权势的蛆虫不同。"
“这世界于我污浊晦暗如泥沼,我无法选择自己生于污秽,但是。”
"便是这般凑巧,我遇见了阿玉,她便是我的光明!"
“我愿意死在她手上!死于光明之!”
巫黎远程控制着自己的咒印捏碎了大巫祝的头颅,然后她朝着璇玑展开自己的怀抱,用一种无比平和而温柔的眼神看着璇玑,向她走来。
她伸手用璇玑无法抗衡的力道引导着冰冷锋利的剑尖穿透冰凉柔韧的躯体,从巫黎的身体里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团细弱的火苗。
璇玑呆立在原地,被巫黎冰凉柔软的臂膀环抱住。而后那臂膀化作了风中的飞灰。
璇玑的耳边擦过带着血腥味的冰冷呼吸:"来拯救我吧,阿玉。"
"拯救那些被羁押百年的怨魂。"
“用我的骨肉凝结的孽火,烧尽一切污秽。”
"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赔礼了。"
璇玑身上属于巫黎的一切咒力都在消散,璇玑下意识地维持住了眼睛上的咒印。
也是璇玑唯一一个学过的咒印。
璇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令身体动起来的,但是那样冰凉的火焰从剑尖染至璇玑全身,让她浑身震颤不已。
这样的感情是什么,好复杂,也好痛苦。
像是被人生生挖走自己的血肉一般痛苦,璇玑感到肚腹烧灼着烈火,她咬紧了牙齿才让自己的呼吸能够保持着不至于让肺腑绽裂。
她强迫自己动起来。
她听到了阿黎的心声——
要斩断这些红线。
要斩断这样幽深而惊悚的恶念。
要斩断这因为贪婪的人性而变得坎坷丑陋的命运。
璇玑垂下眼睛,声带颤动。
凡铁长剑上包裹着一团细弱绯红的火苗,璇玑将剑身横于身前,足尖一点迎上在自己面前如同丝线牢笼一般的红线。
“持剑悲天,瑶华剑法变式之一,穿花之戏。”
璇玑的表情漠然而平和,唯有眼神熠熠生辉犹如火彩。
她身法飘忽如在花间穿行,片叶不沾。
轻忽的剑气像是拢着花瓣一样,剑身轻柔而迅捷地切断拦在璇玑面前的一切阻碍。
红线触之即燃化作黑色的飞灰,包裹着亡灵的叹息去往焚如城。
但是越接近红线牢笼中心的腾蛇,线的韧度和硬度便越强。
璇玑看着不断挣扎的腾蛇,手腕一转凭借着自己覆在长剑上的灵力悍然斩断红线。
迸散开的线头擦过璇玑的脸颊与身侧,留下一线红痕与齐耳的碎发。
“腾蛇!撑住!”
“臭小娘!可别太小看本神君啊!”腾蛇的身躯被勒出一道道血痕,但是他却似被自己的血液刺激了一般毫不在意地挣扎着。
“哈哈哈!来啊!该死的臭老头!老子弄死你们!”
大巫祝黑漆漆的灵魂发出嘶哑的吼叫:“可恶!可恶!”
他的手一指,恭顺的骸骨身上附上一层红光,它们站立起来,空洞的眼眶看向奋力上前的褚璇玑。
璇玑不住地喘息着,她毕竟只是肉体凡胎,瑶华剑法的变式又是她临时领悟出来的招式,她对付这些红色丝线就几乎要耗尽所有力气。
璇玑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让大脑清醒起来。
她绝不能放松。
阿黎、腾蛇、红姑姑、师兄!
如果她倒下,就是把他们都推上绝地!
璇玑只能催促自己的身体,再快一点、力道再强一点!
从上空看去,璇玑就像一个小小的光点,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这血红的牢笼。
“璇玑!我等也来助战!”
楚影红持剑赶到,身后是穿着各色校服的弟子,他们对上了那些骸骨。
璇玑来不及说话,因为腾蛇的处境在进一步恶化。
“哼——哼——”
那一团臃肿的污浊魂灵在腾蛇身上感知到了什么一样,迅速分化出一根根触手黏附上腾蛇的身体。
“!”
腾蛇只觉得一团冰冷滑腻的东西迅速侵蚀着他的肌体,冻结了他的灵魂。
“唔!”璇玑咬着牙挨了一记红线崩开时的力道,鲜血从上而下在她的睫毛上逐渐凝结了血块,她费力地抬起自己的头颅,抬头看着腾蛇的方向。
再这样下去,腾蛇……就要死了!
璇玑从未感受到了自己内心这样的渴望。
腾蛇是璇玑在少阳山之外的第一个友人。
友人,是奇妙而又叫人心里暖暖的词语。
璇玑觉得腾蛇活力四射的性格很好,傲娇且暴躁的表情也很可爱。
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可总是有人将生命从她身边夺走!
阿黎、腾蛇!
璇玑抬起疲惫的手臂狠戾地将自己的眼前的红线劈断。
她的眼底的蓝色漫了上来,深蓝色的灵力放出,她手中的长剑通体被深蓝色的闪电贯通。
杀意在璇玑心中凝结——此为杀戮之道基。
“剑者,戮器。”
“以仁驭之当合悲宏之愿。”
“瑶华剑法,变式、之二,一梦潇湘。”
“给我从腾蛇身边——滚!开!”
璇玑甩手将整把长剑自上而下抛掷出去,利剑如开弓之箭一路摧枯拉朽将整个丝线牢笼撕扯成碎片,插入那个“烛九阴”的头颅。
那怪物吃痛,反射性地往后退缩,这让腾蛇也有了一些反应的余地。
他费力地扭头去看璇玑。
红线纷纷扬扬在空中落下犹如血雨。
“烛九阴”迟缓地伸出一个触手,想要去抽打刺痛自己的小虫子。
璇玑早就蹂身而上,玉白的手指攥住了长剑的剑柄,想要拔出长剑再给这怪物最后一击。
然而这长剑本就是凡铁锻冶,承载了璇玑如此程度的使用已经是强弩之末。
在璇玑拔出之后,这柄长剑已然遍布蛛网般的裂痕。
璇玑一愣,“烛九阴”的攻击却已经到了。
在腾蛇的余光之中,“烛九阴”的触手迅疾地抽打在了璇玑身上。
璇玑下意识横剑抵挡,长剑在璇玑的眼前碎成一堆毫无灵性的铁片。
璇玑也被一下子打进了底下的土地,溅起的灰尘弥漫在底下,腾蛇看不到璇玑的生死。
“可恶!”腾蛇发出一声嘶吼,身后的羽翅挣扎起来,用蛇尾暂时击退了“烛九阴”紧接着针对璇玑的攻击,“臭小娘!褚璇玑!你没事吧!”
“咳咳!”璇玑咳出一口血,“没事!”
这是谎言。
璇玑不易察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肋下,骨折的尖锐疼痛和内脏出血的钝痛让璇玑皱了皱眉毛。
腾蛇刚松一口气,“烛九阴”便拽住了他的尾巴和翅膀向地上摔去,顺带将起身的璇玑也压在下面。
“唔!”
大片的灰尘溅射到半空将整个地表湮没在一片浑浊之中。
“烛九阴”发出拟人化的嘲笑的尖啸。
大巫祝狂热地看着在半空中扭动着前进的“烛九阴”:“这就是最强的武器!腾蛇、战神!不过尔尔!”
他落在“烛九阴”前进的路途上伸展开手臂,对着“烛九阴”大喊——
“巫神!我是你的主……”
噗呲——
“烛九阴”毫无所觉地碾过了对它而言渺小如蛆虫的大巫祝。
它的眼中只有它最垂涎的□□——“腾、腾蛇!腾蛇!”
天边晨光破晓。
温柔的阳光落入血腥的战场。
恢复了人形腾蛇从裂纹如蛛网般的深坑中坐着,光线在他俊美的侧脸跳跃着,他睥睨着眼前的“烛九阴”。
“呸、呸!咳咳!”腾蛇纤瘦而有力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他的嘴角咧出一个狂气的笑,“垃圾!给老子死!”
“烛九阴”看着不再反抗的猎物,兴奋地探出触手。然后它被一股冰冷的杀意震得浑身僵硬。
嘴角流出一线猩红血迹的璇玑出现在“烛九阴”背后,幽蓝的瞳孔居高临下地看着“烛九阴”:“定!坤!”
“烛九阴”缓缓转过身体,身上的触手如炮弹般弹射出去,直指璇玑的心脏与头颅。
璇玑不避不闪迎了上去——
璇玑头顶的昆仑木簪被她催动,为璇玑挡去致命的攻击,璇玑双手持剑,鲜红的孽火在定坤上蔓延开来——朝着"烛九阴"庞大的身躯切割而去。
“给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