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云羽衣

4、武士与狐4

　　十一郎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猎户的小屋里。墙上挂着有些软烂的猎网和刀刃已经有些坑坑洼洼的镰刀，炉火是冷的，金色的阳光顺着门栏落到屋里，照得屋内亮堂堂一片，分外温暖。
　　十一郎试着坐起来，疼痛来得猝不及防，他无力地倒下，发出了痛苦的呜咽。他紧闭着眼睛，努力张开口，剧烈地喘息，感觉胸口上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无论怎么呼吸，都不能获得足够的氧气。他烦躁地抓着喉咙，希望能够舒服一点，但颤抖的双手展示了他内心的不安与紧张。
　　屋里的声音惊动了在屋外煎药的女性，她急急忙忙撩开帘子走进屋内，发现十一郎难过的样子，帮他仰躺平，拍抚着他的胸口。
　　“慢慢喘气，不要急。”她一边拍着，一边轻声安慰，声音很是清澈温柔。
　　听起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十一郎听着这如清泉般温和的声音，按照她的指示慢慢呼吸，疼痛似乎缓解了一些，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他睁开眼睛，想看一看这个声音主人的样貌，入目的那一张脸惊得他一个没顾上，不小心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女性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啊了一声，默默后退几步，用一边的衣袖挡住了大半张脸，另一只手飞快地把围巾盖在了头上，直到把脸包的彻彻底底，才小心地凑近，“武士大人，您还好吗？”

　　武士脑海里全是女性那张脸。巨大的红痕凹凸不平，几乎布满了整张脸。瘢痕带歪了嘴角和眼角。一边的嘴角柔和地勾着，另一边则被狠狠地扯向下颌，几乎成了一个直角。她只有一只眼睛能够勉强睁开半只，另一只眼睛的眼皮耷拉着，上面还带着黑色的焦痕，坑坑洼洼的。连伸出的双手上，也都是瘢痕，带着常年劳作的痕迹。

　　十一郎一手死死捂住右胸，另一只手四处摸索着，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体，他下意识地扔了过去，“怪物，离我远点！”

　　砰地一声，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少女嗫嚅了一下，伸手又把围巾往上拉了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屋子。

　　十一郎在床上辗转反侧，痛苦地喘息了许久，他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最后，他无力地侧躺在床上，正好对着木屋的另一半。

　　十一郎抿了抿嘴，嘴巴已经干涸了。他看着墙角那一块逐渐氤氲的水色，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把装水的碗给扔了出去。可是他不想展现出自己想要喝水，仿佛这样是对那个丑女的妥协，他只能试图吞咽口水来掩饰。

　　昏沉之间，十一郎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是晚上了吧？面前放了一口缺了口的碗，里面盛来小半碗棕褐色的汤汁，散发着草药的气味。十一郎试着做起来，气急的症状又有些加重了。他不得不微靠在墙上，喝完了药，又默默躺回去，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木屐踩在地上的声音逐渐靠近，在头边上停留了一会，又离开了。
　　十一郎努力伸出脑袋，少女走得娉娉婷婷，有些惑人。
　　从背影看，她用围巾包住了整个头，少了触目惊心的疤痕，竟好看不少。

　　十一郎摸了摸右胸，他刚刚才意识到，自己的伤口被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