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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终见春归 ...

  •    千姜从乌月星夜赶回,本就有些惫懒,也没有想太多,只是招呼左右赶紧帮忙把绳子解了,没问太多,便早早入房休息。
      亓筠和斜也也不奇怪,毕竟这半年来,千姜都是这样,每次回来都先倒头大睡半天,然后再起床给他们讲周游时遇上的奇闻轶事,顺便编纂她的药草集锦。

      翌日,亓筠早早便请了些工匠修缮客栈,生意仍是不断,往来客人不绝,在一片嘈杂热闹的景象中,斜也一眼便看见了在角落里坐着,正低头写东西的千姜,晨光在她的发髻镀上温柔的朦胧。
      他走到她身前,正要开口,千姜却先问道:“斜也,你昨天看见我拿盒子了吗?”
      斜也一下便知,她说的是那个她时常带在身边的一个漆盒。

      “未曾,可是丢了?”
      “真是奇怪得紧 ,明明放在手边的。”

      二人找了一圈没见着,斜也悄悄往旁边桌子瞄。
      可惜,他的举动却被人发现了,那客人有些不耐烦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失敬失敬,我们在找东西。”

      “难道我们还会偷你们的东西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客人却得理不饶人,见斜也文质彬彬又孱弱的样子,讲话越发没理起来,“唐四爷我行走江湖多年,什么稀罕宝贝没有?即便是病得要死的人,我都有办法拿出宝贝来让他起死回生。”

      围观的人高声笑道,“那不如去京城救二皇子!”
      “是啊,去昭京!”
      这么打趣着,那人也就没了脾气,不再发无名火。

      千姜却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意思?二皇子为什么需要人救?”
      “他们只不过是在玩笑,你何须介怀。”
      “也是,张九荻那人生龙活虎的,能有什么问题。”她敛眸,继续翻找木盒。

      “可是在找这个?”抬头一看,原来是亓筠,“昨夜你把乌月的那些玉器给我们的时候,这个也混在了里面。我就先帮你收着了。”
      千姜赶紧接过,小心收好,这才又继续画她的那药材图。

      待周遭平静下来,斜也才悄悄凑上前去问道:“我一直很好奇,这个盒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宝贝,你如此爱不释手?毕竟你现在也是宋家二小姐,什么好的东西没见过,怎么会对它如此珍惜?”
      千姜停滞片刻,沉声道:“这是……说出来怕你害怕。”

      “能有什么问题,不就是一个小盒子,难道里面还装的有怪物?”
      “当然没有……这是南宫鸿的尸骨。”千姜犹豫片刻,还是说了,果然见斜也神情复杂,“宫=变发生那段时间,你还在养伤,所以还不知道他的事,后面你陪我来南境,我怕你伤心,也没告诉你……”

      “可是……”
      “我知道,你是想说为什么我还不让他入土为安……其实,我一直在找他的家乡,也命人在昭京寻阿追的匕首,虽然阿追尸骨无存,留个念想,也算让二人葬在一起了。”
      斜也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拿过那个小盒子在手里把玩,道:“这根本不是什么遗骸,南宫还好好活着呢,就在咱们客栈住着呢!”

      ???“你说什么?”

      不多时,南宫鸿便在晨间的一个巨大拥抱中醒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虽然南宫鸿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脱逃的,毕竟当时中了何权的剧毒,但是他还记得是张九荻的人把自己送出了昭京,还万般叮嘱,自己一定要隐姓埋名,不能走漏风声。

      “如此说来,害你的不是张九荻?”
      “他害我做什么,你的这个小情郎,做事还算厚道。”

      “千姜,那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斜也问道。
      “我不知道。”千姜一时思绪纷飞。

      “小千姜啊,就这么小半年,你都一直笃定里面是我?还一点都不怀疑,真不晓得张九荻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呢?自私的、古怪的、冷漠的,好像总是一些不太好的样子,但是在这半年里,她时常想起来昭京城的那些日子。虽然她总是在边缘,但是每当自己有危险,第一个冲出来的,也好像……都是他。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南宫鸿的生死,只是她不想退让,不想证明自己的坚持是错的,更不想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她不敢打开盒子,她知道里面可能有她不想面对的东西。

      “小千姜,你不敢开,我来帮你。”
      还是南宫鸿干脆利落,一下便把盒子暴力地拆开,“哟,真是个漂亮的小刀。还有一封信。”他将信递给千姜,劝解道:“你还是自己读吧,有时候误会解开了就好,不要像你哥哥我啊……”
      “南宫,把信烧了。”她不想再和昭京城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

      斜也赶紧去南宫鸿手上强信,可他一介文弱书生哪里敌得过这个武林高手,眼见那信还在他手上岿然不动。斜也一下有些焦急,只好高声道:“千姜,张九荻他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你说什么?他怎么了,当初他不是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不信你问上岚道的人。”

      “上岚道?他莫不是又得了什么怪病……”千姜腾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夺过南宫鸿手上的信便读了起来,笔法遒劲有力,却只有简单几个字:愿世间的爱与勇气与你常在。落款是张九荻。
      千姜不禁想起夜闯仓使府的那夜,她好像说过类似的话,难道?他记起来了?

      她万般焦急地扶住斜也的肩膀,问道:“常弈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快把他叫过来。”
      不多时,常弈便进了房间,他好歹也是上岚道十年不遇的“奇”徒,眼力价还是有的,一看千姜焦急的模样,他便晓得,是自己当初出的馊主意遭报应了……

      “宋姑娘,你是不是想问二殿下为何会突发恶疾。”
      “你果然知情。”

      不仅知情,还深陷其中,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只是继续道:“我倒想问问宋姑娘,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这是何意?”

      “当初殿下来上岚道求药未果,刚好碰到了我这个逆徒有奇药可解,我本不愿出手,但殿下言辞恳切,又不惜代价,还有重金酬谢,我才勉强答应了。”
      “求药,是为了救我?”

      “那还能有谁?若是别的人,又怎么能伤得了他?你体内的奇毒是方外谷的手笔,本就毒性极高,我只有用残秋楹才勉力可解,可这药必须要有毒和人血做药引,为了达到最大功效,殿下他……”
      “不可能,他怎么会甘愿……”千姜摇头如浪鼓,他这么自私的人,怎么会为了我?……

      “这有什么奇怪,你当初在沐雪源,不也用你的心头血做了药引就他?”南宫鸿插嘴道,作为一个局外人,他倒是看得分明。

      “殿下当时救了你,还剩下的药也拿走了,说是以备不测,我当时万般劝解他要等一年后才能再用,没想到他竟然又……想来又是为了救你,才会落得如此……”
      千姜这才想起来那日她在宁休崖,一把打翻的那碗药,难道那也是……她的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嘴唇颤抖地问道:“还有没有救?”

      “其实要救二殿下很简单的,就是不知道为何他也一直不来找我求解。”
      “这还用猜,一定是因为千姜咯。”南宫鸿饶有兴致地猜测道。

      “难道真是因为我?”
      常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和殿下是不是闹了什么别扭,所以你不愿意出面替他解毒?”
      “我根本不知晓此事……你现在只需告诉我,我要做些什么。”

      “启程去昭京。”
      “好。”

      ******
      当皇帝知晓能救宿渊的人来了时,喜悦得无以复加,命人带路直奔鈡华宫,可堪堪走了一半,便因朝廷要务又不得回了勤政殿。

      于是,千姜和常弈二人只好在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诚惶诚恐地行动。
      好在常弈机敏道:“你们再这么盯着我,小心我手抖出了差池,全殿的人都要陪葬。”

      胆小的便主动后退了几步,给二人留出空间来,这才给了千姜上前再看一眼张九荻的机会。
      他的脸那样惨白,薄唇微抿,额头有绵密的汗,这样的他,比当初患上缩骨症的张九荻还要严重。

      千姜低声唤道:“张九荻。”
      没有反应。

      常弈皱了皱眉,道:“看这症状,殿下应该在你走之前就病了。他竟一句都没有告诉你。”他说着,收起了往常玩笑的嘴脸,满是严肃与担忧,“也不知这次采的血是否够用,若仍不能奏效的话,恐怕还需要宋姑娘……”
      “我没问题。”

      常弈点了点头,再仔细看了看张九荻的脉象。

      四下俱静,千姜清晰地听见自己如擂的心跳。她本以为自己是讨厌张九荻的,但是她为何如此担心,恨不得就死的是自己,可能因为是愧疚,或者是别的什么?它竟然还在那里吗?
      “你们赶紧照着这个方子把药捡了。”常弈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宋姑娘,若是你仍旧不放心,便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看着他们拿药。”

      千姜点点头,心中擂鼓更甚,她看着张九荻紧皱的眉头,只能默默用手帕替他抚平。
      靠近的时候,她才发现他的枕边放着几片红叶。

      “敢问公公,这些红叶是?”
      “回宋小姐的话,这是殿下清醒时,让我们放在枕边的,冬日原没有三角槭叶,但是主子喜欢,奴才们只有想尽了办法保存一些红的,让它们不至于枯死。”

      “这片右边残缺了一角的也是?”
      “回宋小姐的话,正是。这是殿下最喜欢的一片,奴才们每日都会用药养着的,您看,已经小半年了,还是红艳如初。”

      半年了,果然,这是她当时捡起来压在灯盏下的三角槭叶,他竟然留了下来……
      千姜尚在沉思中,便听到张九荻忽然陷入了抽泣中,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殿下这半年,总是如此,常常在‘梦’里念叨,小的们也听不懂。总是在说黔江什么的,想来殿下是想去南边。”
      千姜凑得近,听得分明,那不是黔江,他念的是自己的名字。

      一边低声哭泣,一边念着的是千姜。

      “张九荻,我在这里,你醒过来看我,看我一眼。”千姜忽然觉得内心一窒,几乎呜咽道。

      “诶诶,宋姑娘,你别着急啊,这不是药来了么,只要你肯出面,这残秋楹就还有用。殿下定能恢复如初的。”
      服侍的宫女将张九荻扶起来,他停止了哭泣,脸颊的泪痕犹在。

      常弈拿着一根奇怪的管子,将药往张九荻嘴里递,“殿下昏迷太久了,只有用它才能咽的下去。”
      果然,千姜看他的喉结一动,丹药下肚。

      半个时辰过去,张九荻总算缓缓睁开了眼。
      众人大喜,已有奴才高声道:“老奴这就去禀报圣上。”

      常弈也是个识相的,知道二人有悄悄话要说,便吩咐周遭去继续煎药。
      榻前只剩下千姜。

      起初他的眼神是空洞无光的,待看清了眼前人,他先是惊喜,后又皱了皱眉,轻咳一声,沙哑道:“千姜?……我死了么。”
      “没有,你命大。常弈把你救了。”

      “你来看我了。”
      “对,我来看你。”

      “我很欢喜。”
      “嗯。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我。”

      “什么事?”
      “你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了,至少要让我知道吧。”

      “你不会信我的。”张九荻轻轻咳嗽几声,又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
      “你为什么都不争取一下。”

      “千姜,我不想再勉强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你是自由的。”
      “就算你想起来以前的事,也不愿意告诉我吗?”

      “你知道了。”他长叹一口气,道:“张九荻也好,宿渊也罢,战战兢兢站在你面前的,始终是我。记忆会骗人,但是感觉并不会。可惜当我意识到的时候,你已经要走了。我想要挽留你,但是这阵冲动让我恶心,挽留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这里明明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我也没想过让常弈来救我……可是,你还是来了。”他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喘。

      “张九荻,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错的是我。”张九荻哑声道,“昭京城的纷争,我本不应该将你卷入其中。”

      “你我皆是局中人,何谈卷与不卷。”
      张九荻伸手,想去抚她的额间发,忽又察觉道:“你的头发怎么长了这许多。”

      “你已经昏迷了半年了。”
      “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南边好看吗?”

      “挺好的,我几天去了乌月。”
      张九荻明显愣了一下,“哦,是母亲的家乡。”

      “我知道。乌月的玉器真是好。等你养好了,我们便一道去吧。”
      “一道……”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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