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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真相是真 ...

  •   今上最喜炼丹,这是大泱人尽皆知的事。坊间传闻,圣上之所以如此痴迷此事,是因为谋害了救=国的亲弟弟,问心有愧,所以甚惧身后事。钦天监的监令又是个溜须拍马的主,一来二去,再加上于去得在其中煽风点火,炼丹一事已成为举国之力的大事。
      可众人再怎么猜想,也未预料到如今这皇帝已着迷到何种程度。

      只见九五之尊肃立台阶之上,右手想要去触碰炉身,却又因外缘的滚烫而收回。
      他浑浊的双眸长久地注视着它,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眼角渗出的泪在微耸的颧骨处倏忽落下。
      丹药仍静静躺在左手手心,万众瞩目。

      “陛下,您夙兴夜寐,苦炼多年,如今总算因着天时地利人和炼成了,陛下的心愿得了。”
      “小得子,你做得不错。”

      老皇帝夸赞完后,又缓缓转身,眼前黑压压跪倒一片,红绸遍地,恢弘盛大,好一派热闹繁华景象。三弟守下来的江山,看起来仍旧是如斯祥和。
      丹药入喉,想必此生已无机会再同三弟叙旧,老皇帝这样想着。这药丸还真是苦。

      众人没法预知他的心情,威千姜却能猜到此刻于去得和宿望等人的样子。
      果不其然,几个人正笑得开怀。
      欢愉的氛围却没有持续多久。

      少顷,雷鸣电闪,暗影幢幢;妖风阵阵,周遭红绸猎猎作响,一派摧枯拉朽之势。
      众人疑惑,抬头却见皇帝在丹炉台上手舞足蹈起来,他本就衣着轻便,久持炼丹之戒,风中“漫舞”更显出几欲登仙之势来。

      “陛下修炼成功。要回归仙班了。”人群中有人带头吆喝。
      众人起初不敢多言。
      皇帝却越舞越带劲。

      这哪里是登仙,分明是中毒的症状,虽然众人心中分明,但见五皇子和于去得都已带头叩拜,也只有顺从地照做,二皇子带队驻守边疆,而敢谏言的文臣,都已尸骨无存,为保身家性命,不开口也不失为良策。
      饶是侠义的威千姜,此刻也觉着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按着自己的脖子往下叩拜。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向来惜字如金的九皇子正站在丹炉台之下,势不可挡。

      “九殿下,现下正是关键时刻,还是不要打扰为妙。”
      “哦,本王正想敬皇叔一杯,何谈打扰?”

      “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九弟,吃不吃不急于一时。”宿望轻巧地挡住张九荻的杯盏,绵绵道。

      “这灵丹妙药如此有效,想必您费了不少心思。”
      “我怎么会有这等本事,还是多亏了于公公和钦天监。”宿望已经飘飘然,丝毫不掩饰自己与其他人的蝇营狗苟。

      骤雨如幕,老皇帝在雨中旋转的身姿慢了下来,逐渐向滚烫的丹炉倒去。
      “皇叔!”张九荻飞身向前,方才还克制的侍卫,严阵以待,横亘阻挠。

      他的袖口也被拖住,“别去。”宿望难得如此请求,“听话。”他又说。
      张九荻却没有丝毫犹豫,挥挥衣袖,灵巧地躲过守备,少顷便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老皇帝。

      “宿渊,你忘了父亲怎么死的了么?”
      “父亲遗志,是要守山河无恙,而非报仇雪恨。”

      “你我共拥山河,亦可保万事昌平。”
      “五哥,你怎么还不明白。”张九荻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怀中早已不省人事的皇帝。
      “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们便就此分道扬镳吧,你若现在离去,尚有尸骨留存。”说罢,他将长剑对准张九荻。

      见形势剑拔弩张,台下人皆瑟瑟发抖,不敢声张。
      千姜抬眼去瞧,见张九荻正在给皇帝喂东西,他的双手似乎有些颤抖。
      她这才懂了,自己长久以来,试的是给皇帝的解药。

      “宿渊,没用的,你以为你还能救得了他?”
      “不可能,不会的。”见药效久未发作,张九荻似乎有些着急。

      宿望却得意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威千姜在做些什么勾当?她早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了,解药也是她给的,说起来,这毒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什么?”张九荻起初一愣,复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威千姜,那般自然,仿佛早就知道她在何处。

      空洞。失望。仇恨。

      千姜从他短暂清冷的一瞥中,读出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她一时不知如何面对。

      “哟,宿渊啊,怎么这么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怎么,付出的真心被糟蹋了,还是觉得这山河保不住了?”
      周围的几个宦官也嗤笑起来。

      见形势大好,宿望朝周遭点点头,不知何处冒出来一大群士兵,将座下众人团团围住。方才还犹豫恭顺的几位文官,这才恍然大悟,决心辩驳几句,但尚未开口,便被杀鸡儆猴似的抹了脖子,周遭顿时陷入一种可怕的冷寂中。

      “宿望,你拥兵自重,枉顾规矩,当真是要反=了不成?”见原本躲在角落的士兵们都一个个冒了出来,张九荻不禁斥责道,“你到底藏了多少!”
      “我有多少人,用不着你管。”宿望笑道,又朝千姜使了使眼色,“你上来。”

      千姜左右环顾,确定是在叫自己,理智战胜了恐惧,她只好踩着方才文臣溅出来的血,缓慢地拾级而上。
      “过来吧你。”宿望说着,一把将千姜拉过,狠狠捏住她的脖子,道:“你这小蹄子倒是很能办事,以后就跟着你姐姐,一道侍奉本君可好。”

      千姜将头垂向一边,痛苦地望向张九荻,他只是低头不语。

      “宿渊,你不是为了她还夜闯我竞陵王府么,怎么正眼也不瞧了?”宿望一边说,一边将千姜扔在地上,任其痛苦地喘气咳嗽。
      她此时距离倒在地上的老皇帝很近,不由地听到一些声响。
      “陛下在说话。”

      此话一出,四下俱静,都凑上来仔细听着。
      他的双眸在眼皮下剧烈地颤动,声音微弱地传来,“阿琛,为兄……”声音从皲裂的、厚重的嘴皮间传出,却迟迟没有下文。
      “住嘴,你根本没资格提父皇……”宿望忍不住大呼小叫。

      “你便有资格在此处造次了?”
      天空中忽然霹来一道怒喝。

      宿昱有如神兵天降。
      “二殿下!”人群顿时欢欣鼓舞。
      让人高兴的不止是监国来了,还有他带来的大队人马。

      “你不是去了南境吗?怎么会……”宿望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二皇子。
      “若非你与鞑靼勾结的事情败露,如今我们百万大=军说不定正在南境驻守。可惜啊,宿望,你千算万算,却没能料到我们早有应对。”
      回过神来的宿望冷笑道:“那又如何,饶是你有大军相助,也未必敌得过我的人。”

      此话不虚,千姜环顾周遭,两派人马看起来并无太大数量差别。
      “就算要血=洗这皇城,我也不会退让丝毫。”宿望决绝道,忽然看见二皇子身后的宿渊面色如常,他这才恍然大悟,“宿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与我周璇,不过是为了等宿昱这个救兵是不是!”
      “方才我已经给过你机会。”

      “妙啊,真是妙绝。”宿望心如死灰,双方一触即发。
      “五哥,收手吧。你别忘了,我还有一支精兵。”张九荻本意是想劝阻,熟料此话一出更拔高了宿望的疯癫程度。

      宿望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地下令出手,又向久候多时的宦官一派示意,后者很快唤来大批人马,为首的一位甚是扎眼,千姜定睛一看,正是那日火烧崇定楼的何权。

      说来也奇,那人甫一出场,雨势便收了,手上所御之火熊熊燃烧,丝毫没有熄灭的意思。
      随他而来的几个侍从似乎早有准备,在周遭的红绸上洒上一些易燃的粉末,何权的火一沾上,片刻便火势滔天。

      烈火、兵刃、嚎哭。
      四下一片混乱,风雨中飘摇了几百年的皇城,似乎就要付之一炬。

      千姜脚底抹油,此刻只想带着母亲逃出这个是非之地。
      可惜,二皇子宿昱拦住了她的去路,“姑娘留步。”
      千姜不知所谓,被五皇子钳制后又被二皇子钳制,她觉得自己很像砧板上的鱼肉,只好求助似地望向人群,却见宋夫人早已跟随护卫撤退,不知所踪。

      千姜只好静候,见三位皇子按兵不动,体面地互留余地。
      这阵微妙的平衡未维持多久,宿望忽然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身形却不如宿昱快,后者忽然拔出匕首,朝他的胸口刺去。

      二皇子向来端方有礼,谁也不曾想他会使如此杀招,再回过神来时,宿望已经倒在了地上。
      “竖子宿昱,你竟如此阴损狠毒……公公……把它放出来……我要让他们……”他断断续续地说着。

      在一旁的于去得早就跃跃欲试,他的号令一发,便飞速地打开丹炉,从中跳出一蓬头垢面,浑身赤色,面容狰狞之人。
      “给我杀……一个都不要留……”宿望咬牙切齿道。

      他的话仿佛擂鼓,跳出来的“怪物”极为振奋,顷刻便跃入战场,大杀四方,风云骤变。
      “我要他们的人头。”宿望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那怪物却听得分明,顺着手指的方向便奔了过来。

      千姜这才看清,污垢下隐匿的姣好面容。
      “南宫……”她几乎呜咽出声,他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
      那双满是杀意的双眸,哪里还有半点南宫鸿的样子!
      他已然成为了被利用的工具。

      千姜感到心中一窒,正想上前一步,却见张九荻挡在了自己身前,拔刀相向。
      “张九荻,你不准伤害南宫。”
      “千姜,他已经失去神志,不再是南宫鸿了。”

      “不是的,他还有救的。他一定是中了毒,我能解,让我解!”
      “你疯了。”
      张九荻话音未落,南宫鸿便扑了上来,同他厮打起来。

      张九荻武功造诣极佳,往日真与南宫鸿打起来,也是平分秋色,可如今这人虽中毒,却使出了一套绝佳的枪法,轻易难以近身,连射出的弓箭都丝毫不能将其撼动。

      见势不妙,周遭的侍从也上前相助,可人越多,这怪物竟越激动,其势更为勇猛,发出震天吼叫,令人头疼欲裂。
      寻常肉=身岂抵得过如此不合常理的进攻,众人都显出几分颓势,连张九荻也不例外。

      宿昱片刻后姗姗来迟,加入战斗。
      他移行换影,走到张九荻身旁,低声问:“千姜适才说的,能解毒是何意?”
      “二哥你听错了。”

      “小渊,你骗人的时候,就是这个语气。”
      “你不要动她。”

      “二哥以后,一定能替你找到更好的。你放心。”
      “不会有了。”张九荻说着,趁着宿昱的号令未发,如临大敌般地奔向威千姜。

      可他落单的背影,愈加吸引到了南宫鸿的注意,后者干脆只追着他过来了。

      “南宫鸿!”
      见张九荻身后失防,千姜几乎天真地冲到他身前,意欲唤醒南宫鸿的神志。

      “小红红,是我啊,我是威千姜,你醒过来好不好。”
      此招竟然起了作用,只见南宫鸿魁梧的身躯,忽然停了下来,茫然地与千姜四目相对。
      “我们不在这里玩,不在昭京玩,去南方好不好。买遍天下香膏脂粉,自在逍遥。”

      “千姜他不是南宫鸿了,你别逞强。”
      她置若罔闻,正欲再言。

      却听于去得开口,“辛离鹤死了!”
      此话像是操纵南宫鸿的暗语,适才安静下来的怪物皱皱眉,倏忽爆发出一阵更为激烈的躁动与杀意。
      张九荻拉住千姜,叮嘱道“跟紧我”,一边迎头应敌,丝毫不敢放松。

      另一边的二皇子,显然被辛离鹤这个人名吸引了注意,马上吩咐左右探听虚实,片刻后便晓得了其中缘由。
      他不由地轻笑一声,计上心头,俊美的容颜下泛起冷冷杀意。

      须臾,忽听后方传来呼唤,“南宫鸿,何权,何权在这里,杀害辛离鹤的凶手!”
      众人皆惊。

      方才还洋洋自得的于去得,显出几分焦躁,赶紧示意左右将说话的人拦下,可惜话不停歇,声声入耳,不仅吸引了南宫鸿的注意,还将何权引了过来,阵营里最佳的两枚棋子,就这么祸水东引,打得不可开交。

      何权向来无所畏惧,何况南宫鸿和阿追曾经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即便是身中奇毒又如何,他沉着应对,又洒了许多粉末,想要故技重施。

      阿追就是这么中招的,幕幕惨状犹在眼前,千姜惊恐地朝南宫鸿奔去,意欲提醒一二。
      丝毫不顾张九荻在身后的阻拦。

      果不其然,“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她堪堪走近,便被二人的凌厉杀意震晕倒地。
      “千姜!”
      张九荻知道她近日才受了伤,如今又再添新伤,心中的担忧无以复加。

      他茫然地怀抱千姜,周遭的慌乱仿佛消失了,甚至在一瞬间觉得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光影流转的罅隙,皇城飘摇的此刻,他忽然懂得了千姜的心情。
      “你好好休息,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那边厢,南宫鸿和何权难舍难分。
      忽见九殿下劈波斩浪而来,向来沉稳内敛的招数,忽然变得极为坚决狠辣。
      他的对手是何权,他要救下南宫鸿,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威千姜。

      “这样二打一,何权哪里吃得消。”周遭有人抱怨道。
      毕竟是自己的干儿子,于去得权衡片刻,还是决定自己出击,只有自己知道轻重,能在三人的恶=战中,保得九皇子全身而退。

      他自信地深入战场,瞅准了张九荻功法的套路,抽了个间隙,朝他轻轻一推。
      这轻轻一击不会伤害到他,于去得极为确定。

      可下一瞬,张九荻却有如雷击,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怎么回事?
      难道他原本有伤?!

  •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留言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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