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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互通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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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未决探进一个头,笑吟吟的说:“夜间服务来咯?”
林珩一袭白衣,立于窗前,闻声抬头,微诧:“怎么是你”
宋未决端着托盘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为什么不能是我,我来送温暖来了。”
宋未决自告奋勇把几道小菜摆上桌,看这菜色,不禁腹诽林珩的怪好,不止菜清淡的不行,竟然还有一碗白粥,简直……
什么老年人养生套餐!
“你就吃这些啊,能吃的饱吗?”宋未决自来熟的在他对面坐下,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可是一天没进食了,他竟然吃这些。
“有劳!”
“好说好说”宋未决笑嘻嘻的点点头。
林珩动筷子各样菜都尝了几口,粥只喝一口就没再动。
吃个饭都这么优雅悦目,宋未决双手托着下巴,一副老父亲的慈爱表情,还真问了一句应景的话:“好吃吧,多吃点”
林珩刚抬起的手一抖,差点把夹着的香菇片抖掉。
宋未决扬了扬下巴,道:“我看别的门派的都走完了,余柏成也走了,咱们怎么办?”
听到余柏成的名字,林珩眸子起了微变化,似松了一口气,放下筷子看着他:“职守疏漏,需得及时补阙,你放心,韶势剑追回后,会亲自奉上。”
奉上什么奉上,这是甩了他要独自行动的架势啊,看他语气坚定不像开玩笑,宋未决喃道:“你要自己追查?”
这可不行,这怎么能行呢,他急了:“这怎么能行呢,你自己……不行,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咱们配合的好着呢,我怎么能临阵脱逃让你一人犯险呢!”
他除了韶势剑被盗的事,对蓬莱南疆的事疑心重重,怎么可能就此罢手。
林珩还未说话,宋未决义正言辞,语气严肃:“你不是说赵风息是那怪妇人的孩子吗?那他们肯定还会来蓬莱的,肯定不止盗剑这么简单,背后一定还有什么阴谋,不如我陪你在这守株待兔……万一你打不过他们,你我也有个照应……”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林珩是老几啊,他说不让他参与,他就乖乖听话回家,当他三岁小孩子啊。
怎么一个两个,非要偷他家的韶势剑啊,还用它杀人未遂,那好好的古剑招谁惹谁了,若放任此事不管,岂不也是坏了他宋家的声誉。
看林珩不回答,宋未决眼珠一转:“你不知道吧,掌门夫人是我娘的旧相识,虽然我不认得她了,但她对我倒是周到,明天我去问问她,总能对那妇人的身世明了,还能顺藤摸瓜找出来盗剑的人。”
林珩沉吟半天了,终于吭声了,他淡淡的点醒他:“赵夫人与那妇人关系非同一般,她未必肯说。”
“还有谁会了解盗剑的面具人呢?”宋未决拖着下巴,那几个师叔师伯未必知道,即使知道也未必肯说,蓬莱动荡,他们觊觎掌门之位,说不准正乐的看笑话呢,怎么会配合他们调查。
忽而想到一人,宋未决支起身子,声调高了几分:“赵禹城!”或许他是最清楚盗剑始末和面具人身份的,可是……他现在是生是死他们都不知道啊。
宋未决把从秦氶那里听来的尽数说于林珩听,说完又发表感慨:“赵禹城伤在心口,怎么可能好了,这肯定是赵景深的权宜之计”
信不信的去看看不就得了,宋未决说着就想再去二探赵禹城的房间。
跑到门口了又扭头问林珩:“你去不去?”
林珩拨了拨茶盖,抿了一口,轻轻吐出一个字:“去”
宋未决勾了勾唇角,有刔山探险二人组重新合体。
林珩不善言辞,见无法劝服他离开,决意把他放身边看着。
相比于昨天,赵禹城房外戍守的人少了一半,但设了结界,两人轻易破解,进去后,仍是从天窗跃入,赵禹城还是躺在床上,生死未明,胸前伤口被妥善处理过,林珩手指触到他的颈侧,搏动微弱。
宋未决轻声道:“我从未听百枝谷和蓬莱有什么交集,怎么陈良方对赵禹城这么上心,竟然用回寰丹给他吊着命,回寰丹可稀罕着呢!”
\"你说是不是啊?\"宋未决又问。
见林珩不接话,宋未决自己给自己回答:“医者父母心,百枝谷是杏林世家,怕是不忍见死不救!”
林珩像没听到一样,观察着赵禹城,宋未决也跟着看,他也看不出个四五六来,赵禹城现在半个死人了,在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宋未决想到了什么,道:“或许可以试试共情”
林珩终于开口:“共情需要两个人情感神入,双方都得配合才行得通”
言外之意,赵禹城六识全无,如何配合共情。
宋未决想到那日他在东苑桥上遇到的怪事,又道:“强制共情也不行?”
林珩沉吟片刻,道:“被动强制共情许是可以,没有听过主动强制共情的……”
换而言之,顺势行,反之不行。
\"那怎么办啊!\"宋未决丧下脸,突然又灵光一现,“我可以潜进他的记忆啊。”
林珩:“盗识窥忆可都是禁术。”
宋未决也是翻她娘的藏书时,在一本南疆古籍上看到过的相关记载,想他们沂州也是堂堂名门正派,娘哎,他娘都会些什么秘术禁法啊。
“既然是禁术,可有何风险?”林珩问。
宋未决摇摇头,大言不惭的说:“中原的禁术在苗疆又不是,管他呢,什么危害不危害的,先试试再说。”
窥视记忆之所以被列为禁术,大概是人人都有不愿被窥知的秘密,秘密若能轻易示人,岂非人人自危了,而且这种术对一些意志坚定的人没什么用,一般多用于人在意识薄弱,没什么戒备心的状态下。
南疆的此术需用到木咬,宋未决犹豫了两三瞬,毅然决然拿出来,这木咬可是家生的,绝对纯天然无公害,活的时间还长。
林珩有疑:“你想知道什么……就可以看到什么?”
“差不多把,不过得需要木咬啊,这东西很有灵性的,就像个媒介一样,链接我和赵禹城的记忆……”
利用木咬窥视记忆其实是相互的,两人意识共同,你能看到别人的,对方也能看到你的,这也是它被列为禁术的另一个原因。
“神奇吧?”
林珩诚实的点了点头:“嗯”
宋未决眉开眼笑:“我也是第一次呢,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你要有兴趣,等以后有时间了,我教你几招巫术玩玩儿?”
“前提是你得答应和我比试轻功,御剑也成……”
\"公平公正,痛痛快快比一场!\"
看他话瘾上来了,林珩脸色变的漠然:“没兴趣!”
“对什么没兴趣,学巫术,还是比试武功?”宋未决把脸凑过去,“都没兴趣吧是?”
林式扭过头,知道还问!
“师叔你好无趣啊,”宋未决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这样的,以后娶了亲也很难过下去……”
宋未决说完笑着忙自己的,捣鼓了一会儿扭头问:\"你确定不要一起来?你就不好奇?\"
林珩摇摇头,面具人身份他不感兴趣,他只消的找回韶势剑,查清面具人的意图再阻止他,其他的没那么重要。
“不信你不好奇,没的和我这假正经呢!”宋未决哈哈大笑,揶揄他。
林珩更是不理。
中指被划破,有血珠渗出,几只木咬群起趋之,饮闭,宋未决收回手指,点在赵禹城眉间,那血沾肤即消,木咬在血迹消失地方盘旋也消失不见。让林珩给他画了个结界,宋未决就势在赵禹城床边的木榻上坐下,“是你盗取我家宝贝,行不义在前啊……况且咱俩的记忆可是相通,谁也不欠谁!”宋未决嘟嘟囔囔一通。
说闭上眼睛,放空大脑,凝神屏息,不知为何,潜进徐临垣梦境的木咬像感应到什么一样,特别激动,宋未决安抚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木咬并没有根据宋未决的指示,把他领到前几日的韶势剑事件,而是从阿嫆风光嫁与蓬莱那一年,是十五年前。
记忆里的时间流度快,脑海里的画面飞速略过,和禾孝讲的几乎无差,宋未决也看清了禾孝年轻时的样子,虽不如阿嫆那般仙姿佚貌,但也是清丽可爱,娇憨怡人。
现在脸成那样,确实可惜了。
转折在那次家宴,禾孝借故教训无礼的赵景深结果反被捉弄,差点掉下湖,辛亏被赵禹城救下,以此为契机,两人聊了许多,关系也日益亲密起来。
阿嫆一直对赵禹城冷冷淡淡,赵禹城却一颗心都在她身上,这也是他当初接近禾孝的目的。
这个时候的赵禹城也不过三十多岁,神采飘逸,谈吐成熟,一水的哄小姑娘的手段,外人听来的巧言令色在当时的禾孝眼里却是海誓山盟,此情不渝。
赵禹城最初确实打的男欢女爱的主意,但在和禾孝接触中,多次听她提起过和阿嫆的关系。听闻南疆有这么个平白养个陈庚八字一样的同女在巫女身边的习俗时,他起了疑心,加上阿嫆来蓬莱好几个月,仍是对自己不冷不热。
但她当时却是痛痛快快的答应入嫁蓬莱的。
他不傻,也猜到了阿嫆愿意来蓬莱并不是为了嫁与他,而是为了逃离什么,可什么能让堂堂南疆巫女避之若浼呢!生性多疑的赵禹城存了心思,开始暗中调查。
本以为这是一个男人始乱终弃的故事,却没想到这其中也有机关算尽的利弊权衡。
南疆每个巫女出生时,都会找一个陈庚八字相同的女婴作为巫女同女,而和阿嫆命格相同的同女便是禾孝,每个巫女成为大巫后,同女便会消失,再查无此人,素闻南疆大巫容色长驻,寿命长达百余年……赵禹城揣度其中端倪,起了歹心。
赵禹城不知从哪里查到,如果巫女出现任何意外,同女就会被充当容器让巫女重生,也就是说,同女实则是巫女续命的祭品。
无论什么时候,长生不老对人的诱惑都是极大的,一个人能活两个人的命,确实有莫大的吸引力,而体质特殊的赵禹城更是极其渴望。
他内心挣扎着,开始回忆过去,宋未决也被迫跟着他的记忆走。
赵禹城出身贫寒,偏又生不逢时,多遇灾年。也有朝廷赈济,开仓放粮万石,政府各级层层克扣,到灾民手里手里便是勉强果腹,不能为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这世道,何不食肉糜也是这世道。
三年旱灾三年水涝,讨债的人堵到家门口,八岁的赵禹城跟着一家子四处逃荒,后实在窘迫,他被父母三两银子卖给了人牙子,父母领着长他两岁的哥哥拿着三两银子感恩戴德的走了。
眼睁睁看着父母哥哥头也不回的想拥离开,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他被抛弃了,父母为什么不想要自己呢?他想,大概他只是输在小了哥哥两岁,会多吃几口饭。
人生的绝望才刚刚开始,人牙子一路上买了十几个差不多年岁的幼童,每天因为抢食他挨上数不清的打,抢到了挨打,抢不到也要被打。
年纪稍大一点的小孩偷偷告诉他,不要吃太多,肥肥胖胖的更容易被转卖,这不是什么好事,就像猪长膘到一定程度会出圈被宰一样……
吓得赵禹城赶紧扔掉了手里的半块窝头,别的小孩一拥而上,一宿没合眼的他趁着看门的人不注意跑了出来,可跑出来又能怎么样,他又无处可去,怕被人牙子追上,他只能一直跑,一路跑,不敢停,体能消耗大更容易饿,常年的营养不良让他面黄肌瘦,跑了不知多久,愈发虚弱无力,好像看见了一扇巍峨大门……他本想进去讨口吃的,结果不幸晕倒在门口,被进来出去的蓬莱弟子看到,一路拖了回去,就这样进了蓬莱。
当时的蓬莱只不过是修为界中下层地位的门派,不出众不出名,没有人人挤着头皮往里进的繁盛,因为那年蓬莱的招生不够,他便被充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