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金销银》去日以疏

9、第九章 求证与许诺

　　盛老爷最近心情很不好，就像越来越冷的天气。手下莫名其妙地不干了，生意接二连三地搞黄了，合作的沈家家主也不知道怎么神出鬼没，他也不好腆着脸求人家帮忙。本来搞垮了陈家的得意，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不得意。
　　还没等他查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捣鬼，他的手下就来报丧了，看着账本上的一串漏洞，老爷子差点没气得厥过去。等气顺了准备厚着脸找人借钱，盛如瑛穿着黑大衣进了门。
　　“盛先生，我愿意提供帮助帮您解决账务问题，不过需要你手里剩下的产业。”她似笑非笑，笃定地往旁边一站，手下便把一纸协议递到桌上。
　　盛老爷差点又气倒了：“都是你捣鬼？”
　　盛如瑛双手交叠，神色自若：“盛如璋手里的产业，加上我自己的，已经全在我手里。你手下一半人已经被我策反，现在这个点应该都离开了，你可以打电话问问。盛先生，签了这协议是最好的方法。”
　　老爷子打了几个电话，表情一点点阴鸷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难道想毁了盛家吗？”
　　“我知道。”她坦然，“但我更想要你手中全部的权力，现在大势所趋你却还要和我对抗，那才是真的会毁了盛家。”
　　她露出稳操胜券的笑容：“盛先生，我不会对你和盛如璋赶尽杀绝，我会给你们钱和股份。只要我成为盛家新的家主，掌握全部的话语权，我就不会做得太过分。”
　　“还有，签完协议你就赶紧和夫人离婚吧。”她笑得快意。
　　盛老爷想起沈之珏，突然神色一变：“你是不是被那个男人蛊惑了？他不安好心，我就知道对付完陈家，他就要对盛家下手了，我这是与虎谋皮……”
　　“你说什么？”盛如瑛叫出声，“他是男的？对付陈家的是他？你喜欢的是男人？”
　　“什么喜欢不喜欢，那是交易。”盛老爷也一脸震惊，“你以为他是个女人，那你还看上他了？这全是你自己搞出来？”
　　两个人互相都觉得匪夷所思，各自混乱了许久，盛老爷才咬着牙答应：“行，我签，希望你还有点良心。”他把协议仔细看了一遍，签了名字，摔到桌上，然后气冲冲地上楼去沈之珏房间。

　　盛如瑛坐着细细想了一遍，确实有很多端倪。夫人从来不会露出脖颈，总是用丝巾或者衣领遮住；两个人亲密时他总会突然抽身离开，不让她碰，像是有了反应；她从来没看过他没化妆的样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至少有一层淡妆，像是掩盖本来面目……
　　她越想越愤怒，所以那人就是耍着她玩儿，她以为他是温柔的女子，便处处主动些逗着他，结果居然是个男的，还骗了她整整几个月。
　　盛如瑛难得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想跑上楼找她理论，在门口却听到两个人说话。
　　“我的确没有蛊惑阿瑛对付你，责怪我不如反省一下自己。初见时你就说阿瑛是女子不愿将家业交给她，后来又说过几次，我听着都替她惋惜，她一个小姑娘被轻视了整整二十年，想证明自己有什么不对？”
　　其实我一开始是因为觊觎你。她在心里默默说。
　　“我承认这次是我不厚道，可是我喜爱她，想帮她，所以才对你完全隐瞒了。盛家交到阿瑛手里远比她那个纨绔哥哥强，我也不会逼迫她放弃盛家的事业，不会因为她是女子就要求她为我妥协。”
　　虽然你说的让人很感动，但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一个男人？我答应的明明是玉玉。她恨恨地想着，推门走进去。两个人停止说话，一起看向她。
　　应当是知道她要来，沈之珏第一次没有化妆，露出原本的面貌。素白的脸，绀青的袍子，清雅温润，珠玉在侧。美依旧是美的，但明显有男性的特征，不会被错认为女子。
　　盛老爷看了看闹心的女儿和“夫人”，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沈之珏略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把声音放软了。他本来的音色很清朗，软下来更显得惑人：“你别生气。我真名叫沈之珏，是京城沈家的家主，和你父亲全然是做戏，我是为了向陈家复仇，他们害死的人是我舅母家的孩子，我已经筹划了两年，不能有一点失误，所以无法告诉你真相。”
　　“那陈家倒了之后呢？”盛如瑛冷着脸，“那天你到我房里问我，实际上想告诉我真相吧，为什么当时不说清楚？”
　　沈之珏说：“如果你做这些全然是为了得到我，那我当时一定全盘托出。但你说也是为了获得自由，所以我就先不说，只是暗中帮你，想让你尽快成功，再把一切都交代清楚。”
　　“真的吗？该不会是怕我气得不要你了，才故意挑我夺权成功心情最好的时候说吧？”盛如瑛见他眼神有点飘忽，知道自己猜对了，顿时火大得狠，又舍不得真把人抛了。干脆环手背对他站着，一言不发。
　　果然片刻之后就听到衣料窸窣声，感觉那人小心翼翼地触碰她的袖子，带着讨好的意味。一截皓腕伸到她面前，碧青的镯子戴在他手上，莹莹一捧清泉。
　　“现在玉在你面前了，想自己跑到你的手心里，希望你接住它。”他故意用女子缠绵的语气哄她。盛如瑛险些没把持住，勉强绷住了脸，瞪向他：“那你看我辛辛苦苦追你，还把你当作女子，是不是特别得意啊？”
　　“我知道以前都是你一直在追逐，从现在起，往后余生都是我主动走向你，好不好？”沈之珏静静凝视着他，多情的桃花眼里是分明的真心。
　　盛如瑛放弃抵抗了。她就是喜欢这个人，男也好女也好，她当初以为求不得也能毫不犹豫地追逐，现在知道了他喜欢她，又怎么会放手？
　　她一脚把门踢上了，把还在不安地等待回答的美人直接往床上推：“我盛大小姐早就有夺玉之心，现在美玉落到我手里了，自然要好好把玩。”
　　沈之珏眼尾微微上挑，显得我见犹怜：“那就请大小姐仔细赏玩这玉，在手里摩挲久了，凉玉也会变温的。”
　　盛如瑛绯红的脸像一朵盛开的玫瑰，她俯下身咬他的喉结。黏糊糊两只吻鲈，蜡烛上纠缠的两簇火焰，汗淋淋的皮肤磨蹭，发丝散落下纠缠，嗓子渐渐哑了。

　　盛如瑛休息了一会就要起身，去处理盛老爷签字交出的产业。沈之珏还想和她挨着脸温存一会，却被毫不留情地推到旁边：“别动手动脚的，我得赶紧把事情处理清楚，别我爹明天就反悔了。”
　　美人的风情万种无人欣赏，脸上落寞得很。但看到姑娘穿衣服时的露出的红痕和齿印，又感到无比满足，开心地收拾起一地狼籍。
　　阿瑛。他在心里把这两个字揉来揉去地念，只觉得未来充满难以想象的乐趣，让他期待又感谢。

　　盛如瑛把盛老爷给的东西一笔笔记清楚，又把人交接好了，给他和医院里躺着的哥哥送了信，才一身轻松地回家。沈之珏已经等着她，灯光下他的眼眸波光粼粼：“回来了。”又立即让人上了菜。
　　盛如瑛也饿了，坐下边吃边把情况大致交代清楚，又问沈家那边情况。沈之珏便告诉她，自己过段时间得先回沈家本家，处理一些必须要露面的事，但很快会再赶回来。
　　“你这样两边跑，路上注意些。”盛如瑛吃完饭，洗净手脸，慢慢喝着热茶。
　　“为了喜欢的人，当然不会觉得累。”沈之珏笑吟吟地凝望她，突然问，“你之前把头发剪了，是不是与我有关。”
　　盛如瑛脸上流露出回忆的神情：“你知道我们学校里流行过女子剪发运动么？”
　　“那时候很多人把头发剪了，要反抗，要自由，但我觉得我并不需要。因为我拥有太多的东西，几乎没有什么特别想争取的。”她说，“但是遇见你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她们的激进。我想要反抗父亲，想要我和你的自由，所以我剪掉头发，像男子一样去争抢。”
　　她微笑起来：“某种程度上讲，你对我的意义，就像剪发运动对那些女孩子的意义一般。”
　　沈之珏神情温柔地注视她，像一片柔软的羽毛。盛如瑛摸了下自己的短发，对他说：“不过既然我已经得到了你，以后还是把头发留长吧，这样你就可以给我梳好看的发髻了。”
　　“好呀，你想梳什么样式都可以。”他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温柔地亲吻她。盛如瑛闭上眼，想起那时亲眼目睹的女孩子们的狂热，感到迟来的深深打动之感。
　　她们为了反叛，她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