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恃无恐》不见当年

5、05

　　回房后。
　　她戴上耳机，循环放着轻柔的纯音乐，试图让心情没那么焦灼，一时又抄了两篇。

　　但过了会，又写不下去了，不仅看到文字就反胃，她手腕也疼。
　　是昨天被霍翊捏的。

　　搁下笔后，她走到窗前，看着远处五颜六色的霓虹，思绪有些迷离。
　　眼下霍翊也回来了，她完全不知道怎么与这个人相处，所以要不要住校？
　　沈微会同意她住校吗？
　　……

　　胡思乱想时，门被扣响了。

　　拉开门，撞上了霍翊黑沉沉的眸子。
　　手一僵。
　　有点想把门关上。

　　“妹妹，吃饱了吗？”霍翊倚着门框，神色懒淡地问。
　　是关心人的话。
　　但并不是关心人的语气。

　　夏未凉没吱声，但也没错开视线。

　　她一寸不落地接着霍翊的目光。
　　像在疾风骤雨中死死抓着地的竹子。
　　令人印象深刻的倔。

　　人都在客厅。
　　走廊的灯没开。
　　霍翊站在黯淡的灰暗中，撑在门上的手却白的刺眼。

　　下一秒，他稍稍一用力，将半开的门推了个大敞。

　　他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你要干什么？”夏未凉面色一冷。

　　“就看看，”霍翊笑了笑，“不白看，参观后可以给钱。”

　　他之前只见过夏未凉一面，更多关于她的消息是从他妈和霍栩那里听到的。
　　全是坏话。
　　唯一的一句好话，还是今天来之前他爷爷说的——“那姑娘成绩还不错”。
　　貌似就这么一个优点。

　　他妈总说夏未凉心机深知道讨好霍成宇，一来霍家每天I衣服不重样还都是名牌俨然是山鸡变凤凰，让他跟人家学学。霍栩常说她脾气坏，跟她好好说话还不理人，一口一个“死丫头”。
　　后者凭借那一面之缘，他是确信的，夏未凉是个有脾气的“死丫头”。
　　前者么，他暂时没看出来。

　　他以前对这个人并不怎么关心，认为她是好是坏都于己无关，也不知道他妈整天盯着人家干什么。
　　但他现在回来了，了解一下同住屋檐下的邻居不过分吧。

　　她的房间，和他之前见过的女生房间都不一样。
　　没有粉粉嫩嫩的窗帘和毛绒玩偶，梳妆台倒是精致但上面没有化妆品，就一把木头梳子而已。书柜倒是挺大，满满当当的书。
　　寡淡如水。

　　他又扫了眼夏未凉，衣着朴素至极，要不是脸长的还不错，怕是不会叫人多看两眼的。和他妈形容的很不一样。
　　如果这是装的，那他也只能说一句牛逼。

　　他挑了下眉，走到了夏未凉的书桌旁。

　　夏未凉嘴唇一抿，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在抄小学生作文。
　　但霍翊的动作比她快，人家已经坐在了椅子上。
　　她来不及掩饰。

　　台灯还亮着，她忘了关。
　　惨白的光将丑陋的字迹照的触目惊心。

　　霍翊勾了勾唇，从桌上拿了支笔。很快，在她的本子上写下了“夏未凉”三个字。

　　“是这个？”写完，他抬头，看着夏未凉，挑了下眉。

　　夏未凉看着那三个字，火蹭地起来了。
　　字很漂亮。但是写的位置不对，写在了她的作业本上。
　　她很久，没生过气了。
　　即使是逼逼叨叨没完没了的霍栩，也不会让她这么愤怒。

　　“看到我好像很不高兴啊？”霍翊绷着嗓，吊儿郎当地问了句。

　　低沉的嗓音在密闭的空间里，诡秘又撩人。

　　“是。”
　　夏未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你能走吗？”

　　她本来还没这么烦霍翊。
　　饭桌的提前离席，只是想着补作业，并不是故意针对谁。

　　“我要是走了——”
　　霍翊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片刻，忽而弯下腰，薄唇凑到她耳边，薄荷的清冽洒在她脸侧，“那你的日记本，可就回不来了。”

　　“日记本”三个字，让她的瞳孔骤地一缩，心跳也倏地加快。

　　“你这个暑假，还养了只小乌龟？”霍翊直起身，漫不经心地笑着。

　　“……”
　　养乌龟是她日记里的内容。

　　“行吧，”霍翊双手做投降状，“我走。”
　　说完，就抬腿向门走去。

　　“等一下。”
　　夏未凉双手紧攥着衣角，后脊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霍翊嘴角轻扯，脚步一顿。
　　少女清澈的嗓音又在身后响起——
　　“对不起，能把日记本还我吗？”

　　“可以啊，”霍翊慢悠悠地转身，歪斜着头看她，“我要那玩意儿又没用。”

　　“谢谢。”

　　“你求我啊。”霍翊舔了舔唇，作弄人的意图很明显。

　　“……”

　　“也不难。”
　　见她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他心情大好，搓了搓下巴，拖着腔，一字一句道：“喊声‘哥哥好’就行。”

　　他注意到傍晚时，她妈妈让她喊自己一声“哥哥”，她那一副“你还不如让我去死”的表情。

　　笑意从他的眼底溢了出来。
　　一瞬间，冲淡了他身上那股子危险的气息，整个人竟莫名其妙的温柔了起来。

　　*
　　对视了半分钟。

　　“哥哥好。”夏未凉做好了心理建设，温声细气地喊了一声。
　　她一夜不睡，也不一定能补的好。
　　因为手腕真的很疼。

　　霍翊挑了下眉，有些许惊讶。
　　这么简单吗？

　　“哥哥好。”
　　夏未凉又喊了一声。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心理负担明显又弱了些。

　　“我再喊十遍都没关系，喊一晚上都行。”夏未凉又说。
　　只要你能把日记本还我，让我给你弄块牌子连上三天香都是可以的。

　　霍翊嗤了一声，推开门，出去了。
　　再进来时，手里拿了一个本子。

　　很普通的封面。
　　几乎每个学生，都会有这样一个笔记本。
　　但夏未凉认得，这就是她丢的那个。

　　霍翊睨了眼这小本本，一时有些好笑。
　　他昨天将这小破本带了回去，后来随手翻了几页，里面的内容让人感到有一丝不对劲，便摸出手机，拍了一页，搜索了一下，出现的内容——
　　[小学生作文大全。]
　　[小学生优秀作文。]
　　[小学生满分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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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作文写的，三年级的水平吧。”霍翊将本子递给了她。
　　“也有四年级的。”夏未凉接过来，回了句。

　　霍翊勾了下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刚刚说的，喊一晚上，我可记着呢。”

　　夏未凉：“……”

　　“我录音了。”霍翊转过身，背对着她，扬了一下手机。

　　“……”

　　*
　　房间回归安静。

　　她看着失而复得的本子，心情微微好了一些。
　　现在回想起刚刚的对话，又有些意外。
　　她刚刚在气头上，让霍翊“走”，但他竟然没说“这是我家，要走的也是你们吧”这样的话……

　　拿了日记本，还算坦然的睡了一个晚上。
　　再睁开眼时，又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就当觉得生活好像没崩的那么稀碎时……

　　一开门。
　　一股煞气咄咄逼来。
　　只见对面的门上贴了个字条。
　　白纸上共写了八个字，分两行——
　　[勿扰。]
　　[否则后果自负。]

　　也不知道是怕被谁扰了？
　　是她还是沈微。
　　或者，两者都是吧。
　　所以，表面和谐这么快就维持不住了吗？

　　但有一说一，这字迹潇洒好看，像是练过的，与对面这位不良少年的人物形象大相径庭。

　　愣神之际，房门开了。

　　霍翊拎着书包走了出来。

　　他穿了件烟灰色的T恤，下身搭着一条黑色的九分休闲裤，勾勒出修长笔直的腿形，还露出一截瘦削素白的脚踝裸。
　　就是眼下这睡眼惺忪地、一副没骨头的懒散样儿，都很养眼。

　　他一抬头，就见夏未凉杵在门口。

　　夏未凉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有蓬松感的头发高高扎起，额角两侧有点碎发，眉眼干净，眸光清澈。

　　像山间的风。
　　清清爽爽，纯纯净净，有点治愈系的感觉。
　　让他一夜没睡的疲惫都淡了不少。

　　四目相对了片刻。

　　“有事？”霍翊问。
　　“没。”
　　“？”

　　夏未凉没再吱声，径直下了楼。

　　霍翊挑了下眉，也跟着下来了。

　　*
　　霍成宇要亲自开车送霍翊和她去学校，因为霍翊今天要半入学手续，他作为家长必须要出面。

　　夏未凉这才知道，霍翊原来转到了他们一中。
　　其实这事情之前在饭桌上提到过，只是她那时心不在焉，没听进去。

　　霍栩去了十二中。
　　那是一所私立高中，又称“出国的桥梁”。
　　由此可见，霍成宇对两个儿子的人生规划是不一样的。

　　一路上，她和霍翊都没怎么说话，霍成宇开始倒是还说了一些。

　　她话本就不多，不喜欢没话找话。意外地是，霍翊竟然就没搭理过他爸。

　　气氛诡异。

　　后来霍成宇也闭上了嘴。

　　车子里放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流行金曲。

　　没多久，霍翊从包里摸出了蓝牙降噪耳机，戴上。

　　霍成宇说了他两句，但夏未凉觉得，这人可能一点声都没听到。

　　到了学校，霍成宇带着霍翊先去行政楼报道。

　　夏未凉自行去了教学楼。
　　她径直跑到了高一学部，一进门发现全班竟没一个认识的，还都穿着整齐的军训服，甚至还有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对她吹了声口哨……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
　　她现在高二了。

　　辗转了一下，终于是踩着铃铛进了门。
　　同学们都怕与奇葩为邻，三三俩俩早就报好了团。
　　此时位置都被坐的差不多，只有第一组的最后一排，还有空位。

　　在众人的打量中，夏未凉径自走到了那里。

　　她的前面是个叫罗成的男生，有些调皮捣蛋，此时已经吹了声口哨，然后左邻右舍也都开始起哄。

　　她看了罗成一眼，罗成又立刻收敛了起来，还起身制止众人：“干嘛呢！干嘛呢！还不读书！要不要上大学了！”

　　人模人样的。

　　*
　　早读课一结束，班主任唐迢迢捧着个玻璃水杯，笑容可掬地进了门。一路上，这拴在裤腰带上的一大串钥匙，还很有节奏地摇摇晃晃，跟打拍子似的。
　　唐迢迢是省一级数学教师，从教多年，经验丰富。
　　从年轻时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天天质疑学生“世界上怎会有尔等蠢货”，到现在能和学生打成一片甚至能心平气和地将同学们起的绰号——“跳跳唐”当微信昵称，心态之流变，证明了无情的岁月又磨平了一个人的棱角。

　　唐迢迢站在门口，阳光铺满脸庞，看上去像个慈眉善目的好菩萨。
　　“今天呐，咱们班要来一个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一下哈！”
　　说完，唐迢迢带头鼓起了掌。

　　同学们按捺不住好奇，纷纷伸头张望。

　　“卧槽！”
　　有同学将头伸到窗外去了，看到了新来的庐山真面目。
　　“这哥们儿整的吧？”
　　“啊啊啊啊？我也看看……”又有同学伸脖子去观摩了，下一秒，又是一声惊呼：“卧槽！这是……哪个学校的校草啊？”

　　霍翊逆光站着，背脊贴着墙面，书包吊在手肘上，两只手都揣在了裤兜里，一身的漫不经心和慵懒。
　　眉眼低垂似是没睡醒一般，却也说不清的勾人。

　　“这能solo出道了吧？不比那些小鲜肉帅多了？”
　　“我们班的颜值，龟龟，容一的天花板啊！”
　　“男有这个新来的，女有夏未凉啊……啧啧……”
　　“……”
　　全班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夏未凉抬头看了眼窗外，“……”
　　透心凉。
　　心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