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DonAmor

35、过夜

　　当天晚上学生会公众号公布了各部门纳新名单，余阅在文艺部那一栏看见自己名字后才放下心来。加上付森群好友后他被拉进了两个群——一个学生会大群，一个文艺部小群。

　　大群里来了一堆新人，起初大家都很沉默，不知道谁带头问了个好，自我介绍便一条接一条地冒了出来，学生会会长提醒大家修改备注的消息很快淹没在其中。无奈之下，他将这条消息编辑成了群公告。

　　余阅看见后想都没想打开编辑界面在备注那里填上了自己的名字，退回来一看才发现有点不对劲——怎么群名称也变成了自己的名字？

　　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他赶紧再次点开编辑界面，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往下滑还有个“我在本群的昵称”。余阅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的名字输了进去，然后又战战兢兢地把备注那栏清空，这时出来一行灰色小字：群聊的备注仅自己可见。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新生活刚开始就要迎来社会性死亡，发现是自己吓自己后除了如释重负外还有那么点空虚。他好像变得过于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大群很快归于平静，部门小群倒是热闹非凡，因为有个缠着自己弹舌的付森群。

　　余阅直接发了个语音过去，点开重听一边才发现用哑掉的嗓子说出“嗓子哑了”这四个字有种莫名的喜感。紧接着他打开和秦添的聊天框，把“我嗓子哑了”这句话用更加撕裂的手法又表达了一遍。

　　秦添添：跑步跑坏了？
　　Y-Y：不是，拉歌拉的
　　Y-Y：我们班声音贼大，你没听见吗？
　　秦添添：我在图书馆

　　余阅顿了顿，过了会儿才回复。

　　Y-Y：晚上的军训你没参加？
　　秦添添：嗯，都请假了

　　余阅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突然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从前他总是和秦添在一块，所有丢脸出格的行为秦添都能帮他圆回来；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虽然上的是同一所大学，但两人的生活轨迹已经没多少重叠的地方了。

　　余阅有种被秦添甩开的感觉。

　　余阅盯着聊天界面，思考怎样回复才能将自己的不爽表现得既合理又彻底。

　　然而下一秒秦添发来的新消息让他几乎炸开。

　　秦添添：还有，我搬去外面了

　　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说好等不想住寝室了再一起搬出去吗？为什么现在一声不响地背着他擅自行动？

　　余阅懒得猜测秦添如此心急的原因是不是和室友们没处好关系，短暂的愤怒燃尽后向他袭来的是无边的沮丧。

　　过了许久他才回复道：哦。

　　秦添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看来余阅真的很生气，连句号都用上了。

　　可是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还有很多会让余阅不开心的事。秦添想过把所有会让余阅恼火的事情一下子全说出来，比如再也不弹钢琴了、很快就会出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未来他能自己做主的事情越来越少……但他不忍心这样做。

　　就像拿刀子剜去身上溃烂的伤疤，咬紧牙关狠下心来承受一瞬间的痛苦，之后只用等伤口愈合；然而这伤疤却长在了余阅身上，秦添只能连哄带骗地一点点清创。

　　秦添添：租了两室的，等你来

　　余阅的气瞬间消了一半。

　　Y-Y：我才不去，我和室友关系好着呢
　　秦添添：祝你们幸福

　　到头来也不知道秦添到底为什么搬出去。不过秦添这人，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想说的事怎么问也问不出来。对于余阅来说，秦添的“背叛”行为导致他以后除了寝室还有别的地方能过夜，这么一想他甚至还有点小激动。

　　小学初中每到寒假暑假，总有几天两人会去对方家里过夜。乖乖睡觉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是在通宵打游戏。每次两人精神萎靡地出现在餐桌上、吃着吃着一头扎进餐盘时，陆巧云即将持续一天的数落也正式开始了。

　　现在终于又有了这样的机会，而且秦添已经成年，四舍五入他也算成年，这样一来就能更加心安理得地通宵。

　　退出和秦添的聊天框，余阅注意到公众号发布了新消息。看见标题他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速来围观——军训中你不曾注意到的超高颜值！

　　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秦添的照片被放在了第一张。这是一张他站军姿的照片。秦添的脊背挺得很直，战术腰带紧紧扣在腰上，将宽大的迷彩服束得服服帖帖，勾勒出他欣长挺拔的身形。

　　这张照片抓拍的时机很巧妙，秦添额角的汗珠正好滑倒下颚线边缘，将落未落的样子，人们的视线很自然地锁定在他的颈间。

　　余阅点了保存后又往下划了划，原本他没报什么希望，结果自己竟然也在榜上！

　　但这张照片，怎么说呢……抓拍的时机也很巧妙，没记错的话这会儿正是他向着第十圈的大关冲刺的时候。看着自己那张扭曲变形的帅脸，余阅沉思后得出结论：打动摄影师的应该是自己那双沉重坚定的目光。

　　第二天跑圈时他特别注意了表情管理，不知道是因为注意力得到了转移还是锻炼有了成效，今天跑完后比昨天要轻松许多。

　　当他汗流浃背地回来时，文艺部学长学姐送来的冰镇西瓜汁已经被太阳暖热了不少。

　　余阅摘掉帽子拿在手上来回晃动着扇风，西瓜汁仅剩的一丝凉意从喉间流淌至胃里。他百无聊赖地想着：夏天怎么还没结束，热死人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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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一大早每个学院按首字母顺序以班级为单位在学校最大的南操场集合。余阅他们班站的位置正好在主席台对面，算得上最佳观影点。

　　在赵柝的带领下余阅和宋芮两个人按照此前无数次演练的那样按部就班地展示一个又一个动作：只要他们不出什么差错后面的同学们也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直到顺利通过的掌声响起时，余阅才放松下来。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歌唱比赛前能够专心看其他班级的军训汇演了。

　　其实余阅也就只对一个专业的一个班级感兴趣而已。只是金融学院所有的班级都从眼前经过了，他也没看见秦添。走在前方举牌子的人不是秦添，方阵里也没有秦添。

　　军训汇演结束后各班级会派出代表去主席台抽签，以此决定歌唱比赛的表演顺序。余阅他们班直接派出了站在最前面的赵柝，这家伙运气相当好，抽到了数字一。

　　自古以来所有比赛第一个上场的多少会有点吃亏，不过余阅倒是顾不上这么多，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秦添去哪了。

　　午饭吃完又休息了半小时，歌唱比赛才正式开始。这些天的步都没白跑，每天晚上的合唱练习也有了回报，余阅气息足，感情也相当饱满，全班同学的情绪都被他带了起来。这场演出是他们发挥最好的一次。

　　表演结束后掌声相当热烈，出人意料的选曲一下子就抓住了听众的心。这首前半部分舒缓后半部分激昂的歌谣其实最适合第一个登台表演。

　　第二个班级表演完后他们的分数才出来，九点五二。没有比较他们也不确定这分数是高还是低。等到第三个班级表演完公布第二个班级的分数时他们才没忍住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接下来表演的几个班级分数都没他们高，余阅也终于坐不住了，拿出手机给秦添发了消息问他在哪儿。

　　秦添添：图书馆
　　秦添添：老位置

　　余阅把手机放回兜儿里，扛着音响那边传来的音波对甄帅吼道：“我今晚不回寝室睡！”

　　连吼了好几遍才看见甄帅的表情从茫然转变为了然。余阅郁闷且沉重地拍了拍甄帅的肩，然后飞一般向图书馆跑去。

　　在老位置发现秦添后余阅像往常一样坐在了他正对面。秦添左手右手边都堆着一大叠资料，两手空空的余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于是起身从最近的书架上随便抽了本书。

　　这书也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当幌子的。余阅对着摊开的《FBI心理学》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低声说：“我今晚去你那睡。”

　　秦添像是早有预料，既不惊讶也不慌张，头也不抬地回应道：“嗯，四点走。”

　　“行。”余光里秦添始终低着脑袋在纸上写写划划，余阅也倔犟地不肯抬头

　　他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秦添，直觉告诉他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即便如此他还是想问问看。

　　从开学到现在秦添一直在回避和他人建立联系，似乎是为了将来能不带任何感情地从这个环境里抽身而去。但不管怎么说他这次有些过于冷淡了。社团活动什么的不参加也就算了，连军训汇演歌唱比赛这样荣誉感极强的集体活动也被他拒之门外，就像企图把名字从班级姓名册上划掉一样。

　　余阅突然有些害怕，害怕秦添会像推开这些活动一样慢慢地推开他、变回和他相遇之前那个孤独看起来相当冷漠的人。

　　“回去吧。”四点整，秦添终于从良久的沉默中再次开了口。

　　“嗯。”余阅将看了一半的书放回书架，跟在秦添身后离开了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