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DonAmor

31、军训

　　余阅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多亏了旁边王禾龙飞凤舞的笔迹，余阅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字是如此端正顺眼。

　　余阅的自我介绍相当简洁，还顺带调侃了一番张扬的发色。他没有过多透露自己的兴趣爱好，而是说完中听的场面话后抓住合适的机会就下了台。

　　最后一名学生做完自我介绍，一直站着旁听的王禾鼓着掌回到讲台。接下来是班干部竞选，王禾简单介绍了每种职位的工作内容后便鼓励大家积极参与竞选。

　　“那咱们现在先选班长。有哪位同学想当班长？”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在长达一分钟的沉默里，没有一个人举手。

　　“……大家不必这样拘谨，参与竞选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对于不想当班干部的人来说，这样的沉默相当合理；而对于那些想要承担起一份责任的同学来说，眼睁睁看着机会从眼前溜走是不可取的。勇敢一些、大胆一些，想要什么就去争取。”

　　王禾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扫视教室一圈，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既然没有人对这个职位感兴趣，那我们先选团……”

　　“老师，我想当班长。” 一位梳着马尾辫的女生突然举起了手。

　　王禾扶了扶眼镜，说：“宋芮是吗？很好。还有其他人想当班长吗？”

　　这下又没人举手了。

　　“……好，那咱们班的班长就是宋芮同学了。接下来是副班长，有哪位同学想当副班长？”

　　剩下的职位都是在一种尴尬的沉默后有一个人举手救场的情况下选出来的。也只有团支书、体育委员、生活委员这种比较吃香的职位才有两三个人参与竞争。

　　赵柝以身高优势在三个竞争体育委员的候选人中脱颖而出；甄帅发表了一通关于哪家日租房性价比最高、哪个地方适合秋游以及毕业照哪家照相馆照得最好的演讲夺得生活委员的头衔。余阅举了手，于是当上了文艺委员。

　　班委配置就这样定了下来。散会前王禾提醒他们明天早上六点五十要去西田径场集合参加升旗仪式。在一片唉声叹气中大家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教室。

　　回寝室洗漱完四人躺在各自床上玩手机时，甄帅一声惊呼把剩下三人酝酿的睡意一扫而光。

　　“快快快！快看表白墙！余阅你上墙了！！”

　　余阅一愣，后知后觉才打开软件。被发上墙的那张照片背景是人头攒动的学活，彼时他的脸上还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冷酷。

　　-墙墙麻烦匿死
　　-今天在学活看到这个小哥哥觉得他好帅！但是看起来又好拽！感觉很不好惹所以我怂了没敢发。结果我朋友跟他同班，听完自我介绍才知道他是个超级可爱而且有趣的男孩子！
　　-就想表白一下，小哥哥你真的很酷！这个头发颜色很衬你！

　　余阅在评论区看见甄帅的留言：我有他联系方式，30块□□，50块微信，限量10人，速来！

　　余阅没忍住，直接在评论区回复了他：30块就把我卖了？

　　甄帅沉声一笑。紧接着余阅看见自己的那条评论被回复了：

　　-现在不要钱了。

　　“草。”余阅骂道。

　　“怎么说，”甄帅支起上半身，“要不要删？”

　　“不删。没必要吧。”

　　“等会儿你的□□就要被加爆了。”赵柝边说边在甄帅的留言里回复道：我也有他微信，我只收40。

　　过了一会儿余阅看见袁皓月也追加了评论：我也有，我只收10块。

　　这就卷起来了？

　　余阅以为不会有人加他，毕竟点赞数是秦添那条的五分之一。然而接二连三的新好友通知搅得他不得安宁。余阅索性设置了个添加好友的问题。

　　提问他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答案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词组：烤羊腿。

　　一直到睡觉前余阅都没等到秦添来找他，也许秦添压根就没关注表白墙。自己的热度和秦添比起来低太多，他也没资本去秦添那儿得瑟，只能悻悻地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余阅是在“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恢弘而充满气势的歌声中醒来的。

　　以至于升旗仪式中这首歌再度被奏起时，他差点儿没分清楚自己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甄帅同志，我想采访下您，把国歌设置为起床铃声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吃早饭时余阅终于忍不住问道。

　　“因为每天叫醒我的不是梦想，而是为人民服务的决心！”

　　“可以，今年入党积极分子没你我跟辅导员急。”赵柝说。

　　“谢谢兄弟。”甄帅拍了拍他的肩。

　　往年军训都是去专门的训练基地，今年校方改变了主意，直接把军训地点放在了校园里。东田径场、西田径场甚至每幢教学楼前后的空地里，都是穿着迷彩服，嫩得能掐出水的新生们。

　　余阅他们班的训练场地在管理楼后面的马路上。道路旁种了长势旺盛的香樟树，方阵的一半是隐没在树荫下的。

　　男教官很照顾女学生，让前两排的女生都站在树荫这一侧，剩下的男生只能靠一顶软塌塌的帽子抵抗毒辣辣的太阳。

　　本来余阅不知道秦添他们班在哪军训，但他注意到斜对面操场上的某个方阵，一到下课周围全都是人，直觉告诉他秦添就在那里。

　　站了一上午军姿，吃完午饭下午接着站军姿。休息间隙余阅觉得热摘下帽子撩了把头发，教官一眼瞥见他那金灿灿的脑袋。

　　“哎那位同学！”教官指着他，“你头发怎么是黄的？”

　　余阅赶紧把帽子带好，站了起来。

　　“报告教官！我营养不良！”

　　教官一听，笑了。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余阅的胸脯。

　　“这身板不像营养不良啊，我看像是缺乏锻炼！来，做十个俯卧撑！”

　　在大家的笑声里，余阅咬牙做了十个俯卧撑。

　　“不错，”教官点点头，“明天继续！”

　　额外的运动量让余阅今晚的胃口特别好，在食堂吃完饭又去学校门口买了个肉夹馍。赵柝想着来都来了跟着他也买了肉夹馍，甄帅和袁皓月分别买了烤年糕和烤香肠。四人拿着吃的慢悠悠朝学校礼堂走去。

　　从今天起每天晚上要上两小时军理课，连上三天，剩下三天在教室自习学生手册，为的是周日晚上军理和学生手册考试的成绩不那么难看。

　　礼堂很大，每个学院都划出了固定的区域。余阅在大投屏上找到管理学院的位置后带着他们穿越人海，到了之后才发现还是来晚了一步。

　　管理学院被分在舞台左边靠中间的那块地方，除了后排空着一两个零星的位置，剩下的只有最前面的一整排。余阅和室友们用眼神一合计，默默走向前排。

　　学校领导的声音经过麦克风扩大后在礼堂里荡上一圈，有种神奇的催眠效果。十分钟后，余阅开始困了。他打了个呵欠，拿出手机给秦添发了条消息。

　　Y-Y：困死了
　　Y-Y：我们来聊点刺激的吧

　　秦添发来一张照片，余阅放大后发现秦添在看一本关于数学的书。看什么书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书是摊开在桌子上的！

　　礼堂座位的扶手里面有折叠小桌，但它太小了，和秦添照片里的尺寸对不上。同时这也不是寝室的桌子，寝室的桌子颜色很浅，照片里的桌子是深色的。余阅推理出来秦添此时正在一个不为他知的地方看数学书！

　　Y-Y：你在哪！
　　Y-Y：你逃课为什么不喊上我！
　　秦添添：图书馆。

　　哦，原来这个不为自己知的地方是图书馆。

　　秦添：现在过来也来得及，四楼西北角

　　余阅二话不说拿起讲义和书包跟室友们打了声招呼就溜了出来。站在路灯下他才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图书馆怎么走？

　　这个点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余阅这时特别后悔没给大门处的学校路线图拍张照。犹豫了几秒，他决定向秦添寻求帮助。

　　Y-Y：那么问题来了，图书馆在哪？
　　秦添添：学活后面
　　秦添添：学活在学校大门一进来的那条路上
　　Y-Y：这我知道，报道的时候去过
　　秦添添：记性真好
　　Y-Y：比不上你

　　西北角是个很抽象的概念，对于方位辨认仅限于“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和“面对地图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余阅来说，在没有太阳的时候只能分得清上下左右。

　　好在手机里自带指南针软件，让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也能找到正确的路。感谢现代科技。

　　图书馆的桌子很大，一张桌子能坐下六个人。或许是因为刚开学，学习氛围还没有浓厚起来，秦添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周围的几张桌子也都是空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秦添的位置太偏了。余阅过来时只顾关注指南针，也没留意别的桌子上坐了多少人。

　　余阅在秦添对面坐了下来。秦添抬头看他，余阅赶紧朝秦添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手机。

　　秦添笑了笑，把放在一旁的手机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