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DonAmor

17、到达

　　候机时四人围坐一团，兴奋地商量今晚的落脚点。看来看去还是民宿最划算，于是他们在景区附近找了间有四个卧室的大套间。余阅本打算自己悄悄付好钱不告诉他们价格，却被林旷夺去了手机，人又被许子潇按着。林旷举起手机朝他脸上一扫，付款界面赫然出现在眼前。

　　“你们家都破产了，哪还好意思让你破费。”林旷把余阅的手机扔了回去，在自己的手机上调出计算器按了一通，随后立刻把钱转了过去，还贴心地备注着：拿去嫖。

　　余阅看见转账备注，用和蔼的语气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谢谢你。”

　　登机口排起长队，虽然商务舱有专用的登机通道，四人还是打算等人少了再起身，生怕在飞机上待太久，兴奋感会被磨没似的。

　　商务舱的座位空间很大，能让人舒舒服服地伸展胳膊腿儿。离地前的冲刺总会让余阅有种穿梭时空的感觉，恍惚间他想起了秦添。在腾空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希望秦添能一起来。

　　之前所有的兴奋和激动都带着些表演痕迹，余阅用炉火纯青的演技掩饰自己的失落，他不想秦添自责。可到头来，秦添是不自责了，自己却愤愤不平起来。如果直白地告诉秦添自己就是想让他来，没有他就是不能尽兴，那么此刻余阅的心情也能好点儿，至少知道有人陪着自己一起心里不舒坦。

　　而现在只有余阅一个人既郁闷又不爽，秦添往后应该会放宽了心，毫无顾虑地练琴。明明坦诚是件非常简单的事，余阅对任何人都做得到，甚至是以前面对秦添的时候。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在某些事上对秦添的坦诚总让余阅有种剖开内心的什么东西暴露在阳光下的赤裸感，让他无端地恐慌。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他选择了截然相反的表达方式。

　　余阅陷在宽大的座椅里，明明已经睡过觉，精神还是不怎么饱满。他闭上眼，思绪飘向了秦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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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的出租车上，秦添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只要大脑一片空白，眼睛就不会累。只是这片空白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余阅那张灵动活泼的脸。

　　他拿不准是习惯使然还是命中注定，于是时常做出假设，如果从没遇见过余阅，自己会喜欢上别人吗？或者是在很久后才遇见余阅，自己还会喜欢上他吗？然而不论是哪种假设，秦添都得不到答案，时光已经带着命运的车轮在灵魂里留下前进的痕迹，他就是喜欢余阅。

　　余阅不是同性恋，这是个既庆幸又遗憾的消息。自己抱有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终于破碎，心也跟着一片狼藉。秦添在瞬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但却需要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说服自己。他做不到一下子抽身而退，只能在感情线边缘苦苦地挣扎。这样也好，秦添想，反正自己舍不得扼杀对余阅的爱慕，就将这份喜欢埋藏在心底，借着朋友的名义悉数传达出去。反正神经大条的余阅一定察觉不到，只要还能和他继续做朋友，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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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到达民宿时正好是饭点，老板把他们领进房间便匆匆离开去迎接下拨客人。

　　商务舱的餐食很好吃，但过了这么久是个人都会饿。他们把行李箱在房间放好后，来到客厅汇合，各自捧着手机开始寻找吃晚饭的地方。第一顿自然要吃火锅，碰巧民宿附近正好有家评价相当不错的火锅店。

　　看着距离不算远于是他们选择步行，真走起来才发现导航上显示5分钟的路程他们硬生生走了15分钟才到。虽是临近太阳下山，但烈日仍用最后一丝倔强烘烤着炽热的大地，走进冷气十足的火锅店余阅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们特意选了个出风口下方的位置落座，以便全方位接受空调的洗礼。住宿费和机场到民宿的打车费都是三人平摊，有自己零花钱的齐思恒被排除在外，自尊心严重受挫，于是阔绰地掏出手机，要请大家喝奶茶。

　　火锅店有自助冰粉，但热辣辣的火锅还是和冰爽清凉的奶茶比较配。手机在桌上传了一圈，齐思恒付好钱，等到订单状态变成已完成后利落地起身、屁颠屁颠地赶往隔壁商场。

　　再回来时却发现自己的位置被余阅占了去。

　　“弟弟，辛苦你跟我挤挤。”余阅边说边抬手朝上指了指。

　　齐思恒顺着看过去。原来头顶上出风口的风向正好是余阅那个位置，火锅还没上来时感受到的只有凉爽，当漂浮着辣椒花椒牛油的铜锅稳稳当当地放在中间，在充满热情的温度灼烧下汩汩冒起油泡，沸腾成一缕缕香辣的烟，在强风的吹拂下直直往余阅脸上扑。还好店内的座椅是长条板凳，两人坐一边也不会挤。

　　“不辛苦，跟阅哥挨着坐是我的荣幸。”齐思恒在余阅旁边坐定，把袋子里的奶茶一杯杯分出去。

　　余阅接过奶茶，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夸赞道：“小伙子有前途。”

　　开涮前余阅打开手机，拍了张照片，但没有立刻发给秦添。为了不打扰秦添练琴，他打算等到了晚上再连着中午拍的丰富餐食一起发给秦添。

　　“你起开。”余阅朝硬挤进镜头，露出大半张脸的林旷摆了摆手。

　　“别啊，万一秦添想看我了怎么办呢。”林旷右手端起一碗猪脑，微微往镜头方向倾斜，左手在旁边做了个“棒”的手势。

　　“你想多了。”秦添怎么说想看的都是我才对，余阅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还好提前察觉到这句话说出来有些奇怪。

　　猪脑只点了三份，只有余阅一直不敢尝试。也许是因为入乡随俗的使命感深深撼动了他，余阅拿起筷子，从齐思恒调料碗里夹了一小块，然后喊来服务员追加了一份猪脑。

　　“早跟你说好吃你不信，”林旷一上一下地涮着毛肚，“而且以形补形，吃多了能变聪明。”

　　余阅戳着放在铁篓里挂在锅边的猪脑，头也不抬地说：“吃猪脑补人脑，这不是骂人么。”

　　“以形补形，”林旷把涮好的毛肚在调料碗里过了一遍，“不看它从哪来，这跟生蚝鲍鱼壮阳滋阴一个道理。”

　　“这儿还有个未成年呢，”许子潇用漏勺舀起之前下锅的牛肉，“说话注意点。”

　　“我说的都是正经话，”林旷把毛肚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听出别的意思说明你思想肮脏。”

　　“没事，我听不懂。”齐思恒喝了一大口奶茶。

　　“那你多找你哥补补课，”林旷又涮了片毛肚，“他的外号不是随便取的。”

　　“放屁。”许子潇简单粗暴地谴责了林旷企图抹黑自己的行为。

　　“我也是未成年。”猪脑熟得慢，余阅退而求其次从锅里夹了片土豆。

　　“你能意识到这点就好，”林旷没急着吃涮好的毛肚，腾出筷子夹了好几根鸭肠，慢悠悠地扔进锅里，“到时候我跟子吹去夜店蹦迪，思恒弟弟就托付给你。”

　　“我靠，你们真的去啊？”余阅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真的啊，不早就说好了么。放心，看到漂亮的小姐姐帮你要微信哈。”林旷朝他挑了挑眉毛，安慰道。

　　“我馋的是漂亮小姐姐吗？我他妈馋的是放纵的滋味啊！”余阅愤怒地拍了下桌子。

　　四人都能吃辣，平常秦添在的话大家都会比较克制，现在撒了欢一不留神就选了中辣全锅。最开始的味道香麻辣都刚刚好，等到他们意识到火锅越煮越辣已经为时已晚。吃到后来奶茶都喝的见了底还是辣得流眼泪，不得已又点了几瓶冰啤酒才把这顿火锅吃完。

　　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只剩下两三颗星稀稀落落地挂在天边。夏日的晚风带着柔和的温度，吹在身上是说不出的惬意。余阅不自觉地眯起眼感受风从发间穿梭、毫不留恋地离开。突然林旷猛地从身后扑上来，勾住他的脖子，张口就来：一人我饮酒醉……

　　明明两人都没醉，只是有点晕，余阅却附和道：“醉把那佳人成双对！”随后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磕磕绊绊地把整首歌唱了个大概，许子潇在后面笑吟吟的看着他俩，时不时帮他们纠正唱错的词语，同时为齐思恒科普两人所有的光辉事迹。

　　这样的氛围真的太好了，如果秦添也在的话，那就更好了，余阅想。

　　秦添要是在，他们会点鸳鸯锅，就不会沦落到如此狼狈的下场，余阅也能当面告诉他猪脑有多么好吃，怂恿秦添去尝试。猪脑只能用辣锅涮，这时候就能看到秦添拧着眉吃下去后耐不住辣、大口大口地喝水，不停伸出舌尖的无助模样。

　　秦添这幅模样特别好看，初中时余阅时常逗弄秦添，每次秦添问他辣不辣的时候他都会回答不辣，然后欣赏秦添掉入圈套的懊恼模样。直到有一次，学校旁边新开的熟食店用料很猛，连余阅都要喝着水才能吃下去。秦添被他骗的吃了个半个鸭舌，随后手臂长满了细细密密的红疹子，余阅这才知道秦添吃辣真的会过敏。

　　此前余阅一直以为秦添是担心上火长痘不好看才不吃，那次后才知道微辣的食物秦添吃一点没关系，吃多了会过敏，重辣的食物吃一点就会发作。打那以后秦添再问起，余阅只有三种回答：辣，不辣，还有就是我觉得不辣但你吃可能会有点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