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汤十七

116、含沙射影

　　这场风波闹的很大，秘境里面死伤无数，出来的人里只有崆峒派的林雨满载而归，其他人均一无所获。其它门派自然是不服，纷纷出来要个说法，尤其是萧山派。
　　不染离开之前在给他们下了禁术，谁也不能将看到她们三人之事说出去，导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唯一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林雨杀了赵凡。虽说在那种情况下也怪不得林雨，但萧山派的和各大门派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怒火总要有一个发泄口，纷纷指责林雨忘恩负义，阴险小人。崆峒派掌门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儿受这委屈，花了大代价彻查赵欣儿之事，方把当年赵欣儿惨死冤案的真相揭开。这一下便成了赵凡忘恩负义卑劣无耻在先，别人找他报仇血恨在后，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谁也怨不得谁。可林雨的名声，多多少少还是收到了影响。
　　林雨后来又去过小狐狸店铺，想与扮男装的清欢发展些什么出来，可别说见到清欢了，连门都进不去。多来几次之后只得作罢，反正她得到了她想要的。
　　各大门派的掌门都撤走了，但也留下来不少散修和年轻气盛的门派修仙者，都是年轻人，谁不想找个红颜知己蓝颜知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这几天还真让她们师徒几个碰到不少。
　　“赵妹妹，我对天发誓，以后若是负你，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不知道是第几对躲在小巷子里发誓的了。
　　清欢推着安风往回走，听到了便随口说道，“什么海誓山盟，只有说出来的那一刻是真心罢了。”
　　安风冷冷一笑，“是啊，想来上神这样的事做过不少，不然也不至于做了负心人还这般理直气壮。”
　　“………………”好，是她的错。

　　有人好自然也有人离，这次是和不染一起，去进布料的时候正好听到院子里有人谈话，“林妹妹，我们分开吧。”
　　“为何？”
　　“我配不上你。”
　　“可我不想跟你分开，你有什么苦衷吗？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不好吗？”
　　男子咬咬牙，“没有，只是和你在一起很累，我们分开吧。”
　　女子伤心欲绝，她们两个便听到走远的男子与他身边的小厮对话，“少爷，真的要这样吗？”
　　那男子艰难的点点头，“只能这样，否则，我保护不了她，公主定会要了她的命。”
　　“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总是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不染吐槽，“还有前些天的一对儿，说什么心疼女孩子跟了他就要过上苦日子，所以要和她分开的，莫名其妙。”
　　清欢和不染观点不同，“他只是为了她好。”
　　不染嫌弃的皱眉，“他怎么知道那个女孩儿是更愿意和他在一起还是更稀罕这些荣华富贵？他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给她，又怎知她不能承受？怎知哪种选择对她来说是最好？在这自以为是的安排了一出子戏，其实自私自利的很，赶紧分，这样的人看着就让人恶心倒胃口。”
　　清欢不知道是在帮谁解释，“如果像这样的…他会把她害死的。”
　　“死亡很可怕吗？在我看来，如果不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那死亡反倒是一种解脱，总比有这些莫名其妙的误会让人心里膈应的好。长了嘴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说清楚能死吗？”不染见清欢半天不说话，嗤之以鼻，“你肯定理解不了吧，差点忘了你们龙族也是这样自以为是动物。”
　　“…………”好，是龙族的错。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这两人是师徒，含沙射影起来谁都比不过。

　　在人间的第十个年头，不染突然很想狐狸岛。真是奇怪，一只狐狸待着的时候，成百上千年也不会觉得孤单。但是一看到别人团圆就有些受不了了，特别是在大街小巷都挂上红灯笼的时候，她越发难受。
　　街上热闹的很，家家户户都在采购年货，不染鼻子发酸，“师父，我们回狐狸岛吧。”
　　“怎么，想你大师兄和金桂了？”狐狸岛一共也就那么些人，噢，现在还多了一个葡萄树精。
　　不染瘪瘪嘴，“有一点。”
　　安风笑道，“想若水了？”
　　不染马上傲娇道，“我才没有！”
　　“好像确实很久没见他们了。”说起来也就十年，不过是打个盹儿的功夫罢了，在这人间反倒是觉得还挺长。隔壁的希希已经长大了，李夫人年轻的脸上也慢慢爬上了皱纹。安风总觉得不管什么东西都需要有个限制，这样才能教人懂得珍惜，比如时间。大概只有在这里，才会体会到时间的珍贵。时光易逝，红颜易老。
　　她突然想起她在人间界交的第一个人类朋友，那时候她还年轻，不过万岁，到人间游历意图仿遍九州。那女孩是她路过一个小镇时认识的，一个私塾老师的女儿，不过碧玉年华，却才气横溢，学术渊博。她们相见恨晚，相谈甚欢。有次说到安风已经走过的山光地貌，那女孩儿心驰神往，但由于家族原因，她无法与安风一起探访亲眼目睹。安风答应她，等她游遍九州，一定会回来将所见所闻再说与她听。
　　可当安风再次回去的时候，小镇还是小镇，私塾还是那个私塾，女孩儿也还是那个模样，只是灵魂已经在岁月的洗礼里更替过几轮，可惜那时候的她不懂。
　　当时她是那么高兴的想要与她分享，她兴致冲冲的将自己撰写的九州风水录交给她，与她说自己的所见所闻，她也颔首微笑侧耳倾听。说到最后，她说，“很高兴听您说这些，可是您好像认错人了。”
　　“怎么会？你不认识我了吗？”安风问完，便见那女孩儿拿出一副画像，画像上的人正是她，“这是我祖奶奶留下的。”
　　安风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震撼之中，便听那女孩儿继续道，“这是我祖奶奶留下的，她说你一定会回来的。”
　　“怎么会…”安风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是走了一圈，怎么人就已经……
　　“她临死前都在说要我们守在这里等你回来，他们都说她疯魔了，没想到…”那女孩儿笑了笑，“说实话，见到你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你既然与画上一般无二。”
　　安风无言以对。是她轻敌了时间，违背了对她的诺言。那时她才明白时间的含义，不仅仅是白昼与黑夜的更替，而是相守与分别，是责任与义务，是生与死。可是她的时间太过漫长了，她努力记住每一个人离开的时间，也经历过太多的相识与送别，多到她下意识的不愿意来到人间，这里的事物总是脆弱而短暂的，可惜他们自己不知道，总觉得自己可以对抗时间。
　　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她在不经意间忽视掉的那些人，其实就是忽视了时间。
　　“再过一段时日，我们便回去看看。”安风轻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