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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窦娥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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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中心四区
黑云压城,密雨欲发。数十只蜻蜓在低空盘旋,也不知道是在征兆什么。
还未升起的朝阳早已被浓云遮掩。所有人都在等,等这场雨开始,然后结束。
终于,在上午9:54,冰雹破空直下,紧接着雨势骤然开场。
这场雨持续了整整一周,在第七天午间,雨势减弱随即停止。老天爷最后在这入夏已深的季节留下一场鹅毛大雪,闹得人心惶惶。
这场天灾,被人们称之为“窦娥泪”。
“所以我就是在那几天出生吗?”坐在椅子上的人正托腮,翘着的二郎腿时不时左右晃动。他以一种极为天真的口吻问出这话。
坐在他身边的中年妇女不紧不慢的刷着视频,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半点目光都没分给他:“那不然我跟你说屁呢?当年为了你个白痴小子,差点把老娘命赔进去,啧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何闵你几岁了?”
何闵嘻嘻一笑,迅速离开椅子躲避张梅女士砸来的的充电宝。
这会儿刚过午饭时间,阳光正好。他伸了个懒腰,嫩白细腻的脖颈暴露无遗,精致的锁骨堪堪现出半分。
这人的脸生的不错,肤色极其白皙,脸部线条属于整容最热款。那双凤眼轻佻狭长,处处含情却平添几分冷淡。
虽然这人半点儿沾不上冷淡二字。
本该是个亭亭玉立风情万种的姑娘家,偏巧了孟婆看不惯,给他硬弄成男儿身。
张梅女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嗔怪道:“你在那儿臭美啥?快去叫清清,下来吃饭。”
何闵撇嘴,快步踩上楼梯蹑手蹑脚直奔自己亲妹房间。
这边的别墅布局都很不错,要不是已经有了三套,别的都有预订再加上老公说买多没地方用,张梅女士很可能会从别人手里加价抢来。
半小时后,何闵才把在房间里跟男朋友煲电话粥的何清拉下来。
张梅女士强忍住一人揍一顿的不良想法,把何闵赶出门外后开始跟女儿谈心。
何闵嬉皮笑脸的拿着张梅塞来的内有起码一千万的卡,满意的转身回房间勾搭狐朋狗友去包场。
临出门张梅女士意识到狗儿子要窜,迅速抽出正在教育女儿自爱的灵魂,以想刺破何清跟何闵耳膜的分贝发动狮吼功:“老兔崽子你再敢闹腾我就剁了你!”
这会儿秋色正浓,何·老兔崽子·闵正要不解问一句为毛是老兔崽子,紧接着张梅女士又转过头对何清吼:“你个小兔崽子……”
老兔崽子默默闭上嘴,换上衣柜里最骚包最金闪闪的衣服走出别墅,被身边的富家子弟以及莫名其妙缠上来的几个柔若无骨千娇百媚的女人簇拥在C位,喜提整条街最亮的崽。
一群人浩浩荡荡开着数辆宝马M3把大街当车道任意漂移。
这种车蹭到一下得赔进去平常人家半辈子心血,街上的司机也是敢怒不敢言,等车驶过后才敢愤慨两句。行人就更是憋屈,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迫进入汽车尾气的环抱。
何闵忙着跟副驾驶上的酒红包臀裙姑娘谈笑风生,不知道是车闷还是紧张,手心逐渐漫上细汗。
人家姑娘尽量调起来暧昧的氛围,会被他一句“随便”粉碎至尽。
人家姑娘语气热情,他随口敷衍。
终于,下车后姑娘满脸无奈的离开何闵身边,窜到另一个败家子旁边摆笑吐槽。
何闵正纳闷怎么姑娘都不理他,被另个嬉皮笑脸的富二代男子拍了拍肩膀:“何爷,走啊愣啥?咱包场去啊!”
何闵笑骂着跟他双拳轻轻一碰,懒散说:“王中王?还真是你,舍得从Y国回来了?走,钱记我账上。”
王中王嘿嘿笑了笑,勾着他的肩膀跟在一群人身后走向酒店,道:“我们何爷就是这么阔气!你是不知道,Y国人一个个都斯文的很,哪有何爷这种大方人!老板娘!包场!”
老板娘笑意盈盈的上去打招呼:“好嘞!几位贵客包间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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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别跑啊!再来几杯!”王中王脚步虚浮头脑不清楚,被何闵搀着,仍然大放厥词:“谁先倒下谁孙……”
何闵看了眼话没说完就烈酒上头睡过去的王中王,笑骂:“你个龟孙儿!”
何闵海量,尽管酒店里来玩的一群人几乎都已经不省人事,他都只是个半醉半醒。四周扫视一通,似乎没有能把刚从Y国回来的王中王送回家里的人。
一看表,凌晨两点半,他不知道王中王家司机电话,也不愿意把自家司机找来然后回去挨张梅女士一顿批。
何闵无奈,只得请代驾把王中王安排送回家,瞪着醉醺醺的王中王,嘟囔:“没那个酒量还喝,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三杯倒似的……”
跟代驾司机打好招呼后,眼见着司机两眼放光的摸了摸豪车方向盘,发动后没几秒就消失在视线中。
何闵这才放心。这边有他名下的一见中型公寓,一般喝完酒玩够了他就会走个二十分钟回公寓休息一晚再回去挨批。
他顺着桥边往公寓方向走,这会儿路灯还亮着,街上也还有零散几个人,有跟何闵一样回家的醉汉,有出来散心的社畜,最惹一个眼的是一个疑似失恋的跪在桥边嘶哑哭喊的小伙子。
何闵绕过小伙子,惋惜的叹了口气。
年纪轻轻干嘛想不开,谈什么恋爱,继承家产不香吗?
忽来一阵冷风,寒意更深,直接把何闵从半醉半醒吹到清醒万分。
“啪!”
何闵猛一闪躲,砸到地上的东西碎成无数片,“谁他妈高空抛――”
他抬头一看,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这一看差点给他看傻了,这哪是什么高空抛物,这是冰雹!成年人拳头一般大的冰雹!
何闵暗骂一声,立刻大步跑到周围一家小型超市里躲避冰雹。
这场冰雹来的毫无征兆,前一秒夜深人静,后一秒夜仍深,除去被吓醒的人的尖叫声,还夹杂了玻璃破碎声。
超市里趴在柜台熟睡的女收银员“噔”的一下惊醒把柜台上的玻璃杯带倒,玻璃杯摔到地上碎成无数片,跟窗户碎裂的声音合成一片。
女收银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啊”的一声哭喊出来,不顾脚下一个踉跄慌慌忙忙去找老板。
没等她回来窗户已经完全破碎,剩下架子孤零零的坚守,没几秒便整个倒塌。
这会儿再留在超市里,跟外面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店长!怎么办啊呜呜……外面玻璃全碎了!我们赶紧跑吧!”
紧接着这个“提议”就被严肃的女声否定:“出去找死?你打个盹打傻了?报警啊!”
何闵顺势躲开直冲他而来的冰雹,往后退了好几步,风轻云淡道:“两位美丽的小姐,我觉得警察出警可能也很麻烦,我要没猜错,一会儿就要下暴雨了。”
两位小姐呆愣愣的面面相觑一眼,随后同时把目光投向他:“怎么办?”
何闵微微一笑:“你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地下室,暂避一会儿,反正我们这边不容易洪水,总不可能把我们淹了。”
店长细细回想很久,遗憾的摇摇头:“我实在想不起来……”
何闵打了个响指,笑道:“没事,没指望你能想起来,我能想起来就行。”
店长:“……那你问什么?”
何闵:“剧情需要呗,好了,拿点什么东西挡挡脑袋,别给砸傻了,最多五分钟到我公寓,那边估计也被砸没了,不过我那地下室还不错。”
何闵看着俩女孩儿迟疑的样子,想了想,难得情商上线补充道:“啊,我家地下室挺大,之前我妈闲的没事改了一下,分了两间,一间是我平时睡,一间是储物室,要不你俩先去我那间挤挤?”
两个女孩儿也没来得及问浑身上下名牌的一眼看上去富二代暴发户的这位,怎么会睡地下室。
这场冰雹正如二十年前的“窦娥泪”的前奏,断电断网,碎窗入户,不到十分钟便引起全民恐慌。
警方全力出动保证人民安全,并通知可传达范围内人员待在家中不要上街。
“哎呀冰雹弹到我手了!”
“你忍忍吧店长,何先生额头破皮了都没说话……啊好疼!”
何闵无奈道:“你俩快点,马上就到了!”
三人脑袋上各自顶着个平底锅,以保证脑袋不受损伤,冰雹也另寻他法,借助惯性不断以锅底为跳板二次弹跳。
本来五分钟的路程,一路磕磕绊绊最后拖到二十分钟勉强到达。
何闵舒了口气,生平最快找到钥匙冲进不成样子的公寓里,虽然店长跟收银员都不明白为什么窗户都开了他还要坚持开门。
何闵维持一点绅士风范,把两人带到两间地下室中约为一所中型房子大小的“睡觉地”,不过空荡荡的,除了卫生间就是沙发跟床。
何闵递了两块干净毛巾给女士们:“两位,这会儿不方便洗澡,擦擦吧,累的话床跟沙发随便,我上次回来得是两年前了。有事儿可以喊我,我就在隔壁。”
店长接过毛巾礼貌的致谢:“真是太感谢您了。”
收银员双眼放光跟看珍宝一样盯着何闵,直把后者盯得发毛,才开口:“何哥!谢谢你!”
何闵微微一愣,随后大笑道:“我从小就乐于助人,没事的话我就先去把另一间能当被子盖的灰尘收拾收拾。”
他语气诙谐,眼中满是真诚,两个女孩儿原本进入一个陌生男子家中抱有的忐忑心理也不经意平息下来。
俩姑娘并肩坐在沙发上,见何闵真的进了储物间捎带把门插上,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不少。
何闵极力掩盖住咳嗽声,不得不说何大少爷近三年没见过这么多灰了。
他暗骂一声,叹了口气直接坐在地上。
地下室有小通风口,没有冰雹大小,通风正常,也不会砸进冰雹来。
但要是这场疑似窦娥泪的冰雹也跟窦娥泪一样持续一周,他跟那俩姑娘都得因为没吃的没水死在这儿。
何闵一个头两个大,储物间里的玩意儿东一堆西一沓,满足不了何大少爷想站起来踱步动动脑子的心愿。
人在被焦躁占据内心时如果还不能自由行动,这会儿就相当于即将点完的炸药,只要再有一点儿引子,他就能当场爆炸。
很可惜的是何大少爷做人原则第三条,不在漂亮女人面前失态。
他使劲揉着太阳穴,一边从通风口观察外边的情况。
不出意料,冰雹基本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骤雨。
如果三人不在这个隔音极好的地下室里,那应该就能听到外面最大分贝最高功率的扩音器声:
“目前已确定此次灾难与二十年前的‘窦娥泪’性质相像,各位市民千万不要上街!请在家中等待人民警察的支援!”
不知道过了多久,细微的手指碰到铁门声传到何闵耳中,何闵第一反应:有人来了赶紧开门去!
储物间跟收银员和店长待的屋子中间是木门,只有地下室大门才是铁门,有别人来了!
何闵“登”的从地上窜起来,理了理那身骚包的衣服确保形象完美随时可上镜,他才准备打开门迅速来一句“两位小姐快开门有人来救我们”。
话没出口,他的手还没碰到木门门把,视线已经被一片剧烈光线覆盖,反射性缩手挡住双眼迅速后退两步。
后退的两步并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木门直接“啪”的一声倒塌在他身上。
何闵明显感到腿被压住,吃痛皱眉,手指传来的触觉却是软乎乎的东西。
他一咬牙,发力把被压住的腿抽出来,捎带使劲给了那软乎乎的东西一脚。
吃痛的闷哼声在空气中响起。
收银员一看门塌了,立刻关切的问候:“何先生你没……”
外面的警员见没人开门又有那么大动静,迅速采取了破门措施,奇高效率一举破开。
一瞬间鸦雀无声。
破门而入的几位警员,屋里的收银员跟店长,同时看着储物室这一幕呆愣住。
收银员缓慢的把刚才的话补充完整:“你没事吧……”
何闵倒在杂乱的物品上,身边是那扇门。重点不在他,而在于他身边躺着的人。
那是个白净的男孩儿,这会儿正赤裸着上半身,侧躺在何闵身边背对着众人,似乎因为剧痛正捂着腹部。
警员中资历最深的领队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缓缓合上了张成“O”字型的嘴,想了很久也没发出指令。
何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眼睛目前只能看到几个虚影,“哪位好心人有空过来扶我一下?这门不知道怎么倒了,哎哟我的腿啊!”
根本没人搭理他,领队警员再次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何闵两眼后,边走上前拽着何闵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边跟手下低声说:“联系扫黄大队吧。”
何闵:“……啥?”
收银员这会儿才把缓冲进度条打满,抽了抽鼻子:“人证这么多……都捉奸在…在地了!何先生你竟然对男孩子下手!”
何闵:“???”
他一副“哦你在说什么我咋听不懂半个字”的表情,让本就要对这位纨绔少爷改观了的收银员迅速把“这人不是好东西富二代都是有害垃圾”的观点塞回脑袋里。
何闵简直无辜到家了,他正要再解释解释,领队警员示意手下人去看看那个地上躺的男孩儿。
说是男孩儿,不过光看体型也得十九二十了吧,这脸生的俊美,比起何闵毫不逊色,反而更为精致俊美。
警员正要把人拽起来,他却突然睁了眼,以快到在场人都没看清的速度撤开三米外,警惕的瞪着人家。
领头立刻手心朝下示意别激他,让女警员上前沟通。
“小哥儿,我们现在情况紧急,要不你先跟我们去安全的地方,我们再好好谈谈,好吗?”
可惜不管她怎么好说歹说,这男孩儿不管怎么样就是不开口,也不知道是哑巴还是什么。
女警员无奈,随口埋怨:“小哥儿啊,你这一句话也不说的,我很难办啊。难不成你跟那边那个还真是来这儿上……搞不正当关系的?”
她真的只是随口埋怨两句,说完就打算跟队长沟通换人跟那个“哑巴”聊两人,结果她无意间撇到“哑巴”竟纡尊降贵的点了点头。
点了点头。
何闵在领队搀扶下刚在沙发上坐稳,这会儿意识到不对,发声:“跟谁搞不正当关系??不会是我吧?”
在场几人除了“哑巴”外都怜悯的看着她,收银员不知道跟谁赌气“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女警员比机器人还僵硬的扭头跟队长请示下一步,队长迟疑很久,下令把俩人都先带到安全地带再细查。
何闵被俩警员提溜起来拷上手铐时还在努力辩解:“不是,同志啊,你得听我解释啊,我跟谁搞?那俩姑娘不都在旁边么?我难不成给您表演大变活人啊?”
领队扯了扯嘴角:“不是你这人真奇怪,人家都承认了,你再犟也没用,等我们专业人员检测了,你俩就去牢里搞吧。”
何闵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是命里跟窦娥泪犯冲么,倒八辈子血霉眼快瞎了没人管还被污蔑…跟人乱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