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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   阮卿回到了孙策的军营。他走在军营里时忽然一名仆从冲到了他面前,神色激动,结结巴巴说,“阮,阮从事,您,您回来了?”

      阮卿认得,这人一直跟在孙策身边,淡淡应了句,绕开这人,继续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行来一路,满身风尘,阮卿正换着衣服时,只听到身后帐帘被猛地掀开,来人止住自己因为来的匆忙,带着惯性的脚步,生怕惊扰了帐中的安静,放缓了声音,连因快速赶路而急促的呼吸也变轻了不少。

      阮卿不想回身去看是谁,他自顾自的忙着自己的,低头,褪下里衣。

      孙策的手掌止不住的颤抖,双目赤红,贪婪的注视着对方的背影。洁白的里衣缓缓褪下,露出圆润的肩头,修韧的脊梁,细窄的腰肢,因身材消瘦才有的腰线隐隐浮现,往下划去,被裤子遮住下面的风光。

      阮卿正系着衣襟,身后忽的贴上一片雄壮火热的胸膛,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紧紧环住,有镶嵌之势。

      “卿儿。”孙策将面埋进阮卿颈窝里,无餍的大口吸着熟悉的气息,颤抖的声线中带着餍足。

      对方不声不响离开的这些时间他真的犹如百爪挠心,坐立不安。也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只要阮卿想走,他真的留不住。他放不开他。他想把他留在江东,生时日日相守,死后史册上,他们的名字也该被记在同一页上,让后人艳羡。

      阮卿呆呆的注视着前方,因姿势不方便,于是将指尖松开,手掌垂落,如任人摆布的木偶。

      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孙策心里瞬间翻腾起来,眼中是难掩的激动。

      自那次吵过架后,阮卿对他总是清冷抵抗,已经很久没有如现在这般和顺。只有失去了,才明白当日拥有的珍贵。这一年的时光里,他望着阶下混迹在臣子队列里阮卿冷静如出世的模样,不止一次的懊悔。

      如果当日他试着学会缓和语气,试着将在这勾心斗角,名利追逐中磨出的尖锐隐藏,他和阮卿现在,是不是会比以前更好?

      这次阮卿离开他真的慌了,是周瑜发现了他每日靠着君王的阴骘乖戾来隐藏自己的恐惧。在周瑜前来询问时他终于如实相告。

      周瑜说的对。喜欢一个人靠的不是君王的强硬掠夺,也不是从别人嘴里套得的花样。如果他将阮卿在他眼中的位置摆正,真正设身处地的去感受身为阮卿,十几年所学,皆被困束的痛苦,也许他和阮卿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这一步。

      明明在父亲去世时,他也在袁术麾下困顿过,明明他最了解那种感觉,他怎能再一次更加恶劣的施加在阮卿身上。

      “卿儿。”孙策呢喃着,将薄唇印在细嫩的皮肤上,倏忽小腹被人重重一击。他咬牙呜咽一声,倒退几步,捂着独自缓缓蹲下,脸色惨白,额头渗出颗颗汗珠。

      阮卿揉了揉自己手肘。方才他使的力气太大,皮包骨头最没感觉的地方的竟也传着隐隐的阵痛。

      好在这痛并不激烈,他只是揉了两下就搁下手掌,垂眸看了如今十分痛苦的孙策几眼,迈开脚步便要出去。

      行过孙策身侧时对方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角。

      他低头,看到孙策仰头看着他,眼里含着生理泪水。

      “你到底,还是不肯原谅策么?”孙策说。

      “我打了你。”阮卿没有正面回答男人的话,他满眼寂灭,没有丝毫留恋,连平日温和的嗓音都透着几分凉薄,“臣伤主,不忠也。你要驱逐我么?”

      “不。”孙策的眼中忽然涌上惊恐与惊慌失措。

      他怎么能驱逐阮卿。如今他就靠着这最后一点君臣的名义,才有理由继续见到阮卿。如果连这最后一点关系都要被破坏,那他便真的留不住对方了。有这个名分,对方走再远,好歹还会记得他。

      原来,阮卿从始至终都不稀罕做他江东的臣子。从来,都是他在强求着将人留下。

      孙策强撑着站了起来,艰难的扯起笑容,气息带着颤抖,“我怎么能驱逐你呢?你为我江东劳心劳力,早已是策的股肱之臣。策若真做此事,岂不是要遭天下人嗤笑。”

      “随你。”阮卿淡淡瞥了他一眼,又要往外走去。

      “卿儿。”孙策又喊了句,他见阮卿停下脚步忙说,“前几日会战中,凌统率几十人胜了黄祖前锋张硕。

      如今黄祖命陈就率两艘艨艟守于沔口,又令精壮之士与弓箭手在河边崖顶埋伏着,昨日公瑾率舰队前去,却被掷下的石头摧毁,难以进去。

      你......你素能征善战,算无遗策,如今可有主意?”

      不咸不淡的嗤笑一声,阮卿终于舍得回过身来,只不过却露出讽刺的笑,“吴侯这是急疯了,如今要病急乱投医?

      我在江东待了八年,官职也是吴侯亲口给的,吴侯岂会不知卿做了八年文官,平日难碰军中器械,因而最不熟舰船,不善水战?

      何况卿又不知此地情况,如何出计。吴侯想落卿的面子,给卿难堪不妨直说,堂堂吴侯,何必如此阴阳怪气。”

      不,不是这样。

      孙策一瞬间焦急起来,看着阮卿嘲讽的眼神,不知该如何说出自己的心思。当真是百口莫辩,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明明就是不想让阮卿离开,才叫住的人。叫住后又不知再说什么。本以为说些军事,好歹还能聊上两句,谁能想到阮卿竟然是这样看他的。

      如今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找阮卿的不痛快啊。现在还劝不好呢。再找对方麻烦,他看是他该有麻烦了。

      正在孙策堵着不知该怎么解释时,帐外忽的传来侍卫的声音,“吴侯,中郎将请您过去,说已想到破黄祖之策。”

      这可他娘的真是救命的良策。孙策忍不住松了口气。好兄弟,果真是好兄弟。

      “卿儿......”孙策笑着,小心道,“策便先去了,待有空时再来寻你。”

      阮卿瞧见孙策如此模样,冷笑一声,扭过身去,背着孙策。

      孙策也不恼,只是讪讪摸摸鼻子,没趣的走了。

      听到帐帘掀起的声音,帐里再无声响,阮卿才疲惫的长叹口气。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赤壁之战就是在这一年了吧。

      那他想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人,也该来了。可是......

      阮卿走到帐外,放眼望着远处辽阔的天空,与绵延起伏的山脉,心中却渐渐涌起彷徨。

      他到底该帮谁?是顺从天意,不加干预,江东大胜。还是想办法,为曹魏气运夺得一线机会?

      曹魏如果统一天下,再无劲敌相抗,汉室气数会衰败的更加迅速。

      如果他选择了曹魏,就是与天斗啊。漫天神佛,会允许一个破坏天道的人存在吗?到时候,他的归路又在哪里?

      周瑜命凌统,董袭率一百名死士组成的敢死队,每人穿上两件盔甲,乘大船冒着石头和火把冲锋。去切断两艘艨艟之间的联系。

      阮卿踩着碎石土块,吃力登上了陡峭的悬崖,上面风很大,吹的他几乎要跌下去,而崖下就是涛涛江水与暗藏的礁石。

      他拽紧了被吹的鼓起要飞扬的衣袖,倚在巨大的怪石旁,看着峡湾中的战事。

      对面崖上的石块火焰如大雨般落下,稍有不深就要被砸倒在汹涌的波涛中。

      他便隔着枪林箭雨,看到穿着笨重的江东儿郎们义无反顾发驾驶着小船往里面冲去,为后军开路。危险从他们身边飞过,却不见他们有任何的迟疑与回首,如勇士一般,前赴后继,为身后的江东抛洒出热血。

      冲在最前面的凌统十五岁就因父亲的逝去而担任别部司马一职,如今不过才弱冠之年,征战时却从不惧刀枪,果敢机敏,私下又礼贤下士,轻财重义,为江东立下赫赫战功。在日后流传千古的史册上,都会记其国士之风,传颂其风采。

      江东好像真的不会老去。这是阮卿在吴地八年之久最深的感触。

      因为有孙策,周瑜这两个少年成名平定基业的人作为榜样,又有江东子承父业,承继军队的制度在,这导致江东许多有才能的少年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来。

      江东自古英雄出少年。如今才算真正见识到。

      敢死队冲过了防御,成功切断了两船之前的联系。在后面等待的大军顷刻而发,千艘艨艟顺势而下,幢幢栋栋,势不可挡。

      吕蒙率军,在近战格斗中将陈就斩杀。失去首领的黄祖大军混乱起来。

      凌统不做停留,率军直冲后方黄祖的大营江夏,趁势攻取。

      至于黄祖,他看势头不对,便想逃回江夏,不想半路却被骑士封抓住斩首了。

      阮卿站在高处,俯瞰着着下面的杀伐,鼻尖嗅到了吹上的江风里裹挟着鲜血的味道。

      这是,吴将们抛头颅洒热血才开拓的江山。

      他是跟在曹操身边十年,可他同样在江东生活了八年。

      他在动摇,他在举棋不定。他不敢去正视曹操的失败。可他同样没有资格以自己的私心,去葬送这承载了多少人梦想与汗水的江东。

      还有时间,再好好想想吧。

      此次出兵斩杀了黄祖,吞并了大半江夏,可谓大胜。

      战役结束后自然便要班师回朝,而周瑜则要继续回守柴桑。

      最近周瑜有点头疼。原因是现在一直蹲他屋里没脸没皮死活不走的人。

      “大军将要开拔,你那些官僚都忙的四处给你统筹整理,你怎好一天天跑我这来。”

      从外面刚回来的周瑜看到大咧咧躺在自己榻上的孙策,他心里顿时一哽。

      “!”

      孙策头上那并不存在的狗耳朵支棱了起来,他如大型犬闻到香味一样,立马扑腾了起来,往周瑜身上扑去。

      “公瑾公瑾!”

      “!”周瑜露出惊悚的神情,活像白天看见鬼,忙侧过身去。

      不料孙策常年习武,身姿矫健灵活。脚步一转,双臂一张,一下就连着周瑜的双臂一起报抱了个满怀。

      周瑜被勒的险些喘不过气来,一脸的生无可恋。

      讲真,如果他有罪,请让大汉朝的刑法来制裁他,而不是让这个脑回路奇葩的男人来折磨他。

      “公瑾救我!”孙策在周瑜耳边一阵大叫。

      周瑜痛苦的轻啧一声,“你先将我松开。”

      “不行。”孙策立马警惕起来,“你又跑了怎么办?昨天你说去子明那取东西,人直接不见了。你怎好欺骗我们十几年的情意。”

      我也是想瞎了心能跟你十几年还没闹掰。

      周瑜心里无力吐槽一句,说道,“你来找瑜不就是慕尔的事么。你松开。我这回和你好好聊聊。”

      “真的?”

      孙策挑起一边眉,一只眼眯着,那模样欠揍极了。

      周瑜深吸一口气,平静说道,“孙伯符,你我割袍断义吧。”

      “言重了,言重了。”孙策嘿嘿笑着,松开了周瑜。

      周瑜这才松口气。抬抬眼皮看着孙策这面目可憎的掌权者嘴脸,恨不得一方砚台拍过去。

      “你这次又想问什么事?”周瑜问。

      平日爽朗健气的恨不得把太阳射下来自己跑天空上去的孙策情绪忽然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周瑜奇了,真是活久见嘿。

      “是阮卿。”孙策说,“他还不肯理我。”

      周瑜长叹口气,拍拍孙策肩膀,以作安慰。

      “他这脾气也够倔了,生生晾了我一年,我实在不知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回心转意了。”

      周瑜煞有其事,装作十分惋惜的叹息两口。心里却忍不住骂着。

      你活该,如今这地步你不是自找的么。你光委屈人家不理你,你也不想想你之前对人家做的事。不理你都算轻的了,兔子急了还要人两口呢,这也就是阮卿脾气好,但凡脾气不好点的直接另投明主了。

      虽然知道这事是孙策做的不地道。但到底十几年的交情,看发小如此困扰,周瑜心里到底也不忍,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阮卿这条路你已经走死了。不妨再换一条路走走?”

      他见孙策因没反应过来而疑惑的目光,解释道,“你堂堂吴侯,要什么样的美人都是手到擒来。阮卿既然对你无意,你又何必苦苦不放。这实在不像你之前的作风。”

      孙策震惊的看着周瑜,“我来找你想办法补救,你却老是想让我推翻了重来?”

      周瑜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待他说什么,孙策又说,“你不懂。我大约对阮卿,是真上心了。”

      说着他还拿手捂上了自己心口,表情一言难尽,痛苦又甜蜜,“我只要想起之前他在我跟前发脾气,从容又张扬的样子,我心里就再也恨不起他来。但我一想到他现在不喜欢我,可能还厌烦我,我这心里就疼的慌。

      公瑾,你懂么?算了,你肯定不懂,你要是懂了就不会说这没良心的话了。”

      周瑜的拳头握紧了。

      他真就奇怪了,长得挺好的男人,脑子也不傻,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破嘴。

      “你看看你那样子。”周瑜觉得他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消,“若是被你那后宅的妻妾看到,整个吴侯府不得被酸翻了天。”

      孙策长叹口气,“如今遇见阮卿我才知晓,原来这世界上真有人能让一个人满心欢喜只着眼一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周瑜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如少年般纯粹的孙策。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看见过这种样子的孙策了。

      好像自对方离开庐江城后,他再见到的孙策已是经历过父亲去世,脱离袁术,领军进取江东时的孙策。

      那时候的孙策一边要应酬着袁术,还要处理军队事务,又要筹划每一步的战略走向,然后再去浴血奋战,为自己拼得一块栖身之地。

      好像自孙坚离开后,孙策便自顾自的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明明还在笑,但是眼里却是谁也无法撼动的狠厉。让人觉得,好像和他隔着一层看不见的东西。他在笑,却也在一步步后退到深渊里去。

      周瑜对阮卿的了解并不深,大体的印象也不过是,聪慧有谋略,敦厚有容。

      不过,孙策能看上的人,想来是不差的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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