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咒》夫玥

4、心魔

　　“你在胡说些什么！”

　　摊主恼羞成怒地扬起手，意欲赶人，“要是存心来搅我生意的就赶紧滚...”

　　他冷笑地打断，“呵，”

　　“我接下来所说的，句句属实。”

　　“但请各位先稍安勿躁。”

　　“我知道大家都很想知道原因。我这就告诉各位，所谓奖励背后的真相——”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发现...几乎所有的奖品，都十分不起眼且老旧，除了那把武士刀。这么看来，似乎是有心人刻意将人们的注意引到这把刀上...”

　　“我便想，这把刀有什么稀奇？并且，据前几位参与者而言，这把刀根本就‘套不中’...但我所打听到的是，参与者中不乏技术高超之人——也几乎是所有参与者都将目标选中了那把武士刀上。”

　　他几步走到一面旧铜镜附近，“而这个，就是‘套不中’的武士刀的真相。”

　　“那是...镜子？”

　　人群顿时不安定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又响起。

　　“这位兄弟，这块镜子和武士刀有什么关系呢？”

　　有人率先提出了疑问，摊主也趁势辩解道，“对啊，一面镜子能代表得了什么？我一个做小本生意的，能有多大能耐骗得这么多人？若是识相的，就赶紧道歉走人！”

　　“有没有这个能耐，我想你心里应该很清楚。”闻言，他不过微微一笑，眼里含着缱绻的温柔，紧紧握住了小妖怪的手。

　　“诶？”般若猛然回过神，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脸上不禁有些发烫。

　　“脸怎么这么红？”似是调笑的话语轻轻地在耳边荡漾开来，般若脸上更红，却怎么也挣不开手，只能又无奈又气恼道，“喂，你别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别人握手呢...”

　　看到小妖怪难得忸怩的样子，他嘴角笑意更甚，然而目光一转——

　　眼神如凛冬冰锥般毫不留情地落在摊主身上，语气冰冷不含一丝温度，“这面铜镜不是凡物，它能够蒙蔽人们的视觉。你不就是利用它，才成就了所谓的‘套不中’的武士刀的名声吗？”

　　他满意地看到众人愤怒的目光，毫无负担地继续火上浇油，“可我记得，这面铜镜不应该是风神大人的祭品之一吗？为何会在你这？”

　　“亵渎神明？又该当何罪？”

　　没有理会摊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神色，他扬起手臂，冷冷地摔破了铜镜，可下一刻——

　　地上的碎玻璃片竟然变成了武士刀，再看原先放武士刀的位置——

　　只剩下了一堆碎玻璃渣。

　　目睹了一切的人群顿时沸腾了。

　　“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错觉吗？”

　　“摊主，总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

　　面对众人的怒火，摊主神色变幻了一会儿，却没有辩解。

　　这无疑证实了人们受骗的事实！

　　人群中愤怒的骂声更大了，原先为摊主辩解的声音也小了下去，剩下的都是些嘘声。

　　“就这么解决了？”

　　般若眨了眨眼，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淡淡点头，“嗯...”

　　“那么，刀就归我们了。”

　　“这不算数！你们肯定是使了什么不干净的手段才赢的！”

　　“妖怪，你们一定是妖怪！”

　　摊主骂骂咧咧地指着他们，眼神陡然一变，黝黑的眼珠里仿佛有一道腥红的光闪过，只是一瞬——

　　变故陡生！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连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般若退后几步，捂着受伤的胸膛，薄薄的一层衣裳被刀尖划破，莹白的肌肤上渗出了鲜红的血丝，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妖怪！他们是妖怪！”有混杂在人群中的阴阳师察觉到了突然溢出的妖气，伴随着几张符咒飞来。

　　“啪——啪啪——”

　　般若咬牙甩出几道妖力震碎了符咒，拉着他的手猛地挤开围观的人群。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喊声渐渐消失。

　　两人踉踉跄跄地来到转角，般若抓着他衣角的手渐渐松开，嘴角溢出更多的血丝。

　　“...刚才那个摊主是被附身的...有人要杀你...”

　　刚才那一刀，明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为什么...要替他挡下那一刀...

　　他面色一变，”小心！”

　　耳边一道劲风刮过，他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小心！”

　　他强忍着身体四肢传来的剧痛，眼睁睁地看着一把利刃刺入了小妖怪还在流血的胸膛——

　　般若“噗”地吐出一口血，白皙的脸蛋因为失血过多愈发苍白。

　　般若努力地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

　　他眦目欲裂——

　　小妖怪说的是，快跑。

　　下一秒，般若便倒了下去。

　　“跑？”黑发男子把玩着手中利刃，侧身顺势接住了晕倒的般若，鸦黑色的青丝勾绕在白皙的脖颈上，有种别样的美感。

　　“我倒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男子愉悦地扬起嘴角，白玉面具掩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五官，但那双血红的眼眸却让他心神一晃。

　　“你...”他神色微变，似是不敢置信。

　　男子打断道，笑意狂肆，“我不会杀了他...毕竟，这么漂亮的小妖怪还真是不多见呢。”

　　“你应该还认得我吧...风神大人。”

　　男子微笑着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你也别忘了...我是因你而生。”

　　这就是，他的心魔。

　　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一方神明的时候。

　　一个孩子，每天都会来他的神社。

　　他靠在树上，每日听着孩子小声的抽噎和哭诉，得知了孩子的身世——

　　那个孩子出生便没了父母，被一对好心的老夫妻养着，但好景不长——在老夫妻死后，丈夫的弟弟代为收养了那个孩子。弟弟虽然长得人模人样的，但却有严重的恋童癖，孩子每每反抗，便会被弟弟毒打。孩子不敢说出去，便每天到他的神社来，每天来身上都会添一道新的伤痕，他心疼那个孩子，可又毫无办法——那是人类的事情，他不能插手。

　　终于有一天——

　　那个孩子再也没来过。

　　又过了几天，他才得知——在又一次受到侵犯时，孩子再也忍不住，失手用刀划破了弟弟的喉咙，那个败类死了，可孩子的下落无人得知。

　　最后——

　　有人在野外看到了孩子的尸体，已经干透了。

　　孩子安静地躺在地上，胸口深深地插进一把刀，脸上却挂着释然的微笑，仿佛他是幸福地死去的。

　　在那以后，他便时不时会想起那个孩子。

　　明明那时可以帮助他的...

　　可他却没有出手...

　　说到底，他也是帮凶之一啊。

　　梦里，孩子恬静的笑容，和倒在血泊中的模样，无不让人痛心。

　　无数次梦到相同的画面，他知道自己魔怔了，但又放纵般任其发生——

　　这就孕育了他的心魔。

　　另一个，又截然不同的“风神”。